第233章 鲛人盟约

　　混沌色的光膜如同一个巨大的碗，倒扣在千丈黑洞之上，将其散发出的恐怖吞噬气息隔绝。海面虽然依旧波涛汹涌，但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感已然消失。铅灰色的天空似乎也明亮了几分，虽然风暴未息，却不再充满毁灭的预兆。

　　青龙号甲板上，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道兵和水手们相拥而庆，看向空中那道玄衣身影的目光，充满了近乎狂热的崇拜与敬畏。玉衡真人长舒一口气，擦拭着额角的冷汗，心中对秦昭的评价已然提升到了无法估量的高度。绯烟更是眼圈微红，紧紧抓着栏杆，生怕眼前景象只是幻梦。

　　鲛人一族则显得复杂许多。他们看着被封印的归墟通道，又看向悬浮空中的秦昭，眼神中混杂着感激、警惕、疑惑，以及一丝挥之不去的敬畏。鲛人首领手持金色三叉戟，沉吟片刻，最终挥了挥手，示意族人解除战斗姿态。

　　秦昭缓缓自空中落下，踏足青龙号甲板，身形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强行封印归墟通道，对他消耗极大，混沌元婴都显得有些黯淡。但他依旧站得笔直，目光扫过海面上残存的几艘寂灭圣教黑色怪船的碎片，以及那些在海浪中挣扎的零星邪教徒。

　　“玉衡真人。”

　　“贫道在！”玉衡真人连忙上前。

　　“肃清残敌，不留活口。”秦昭语气平淡，却带着凛冽的杀意。这些被寂灭圣教彻底洗脑的教徒，留着只是祸害。

　　“是！”玉衡真人领命，立刻指挥船上道兵和水师，开始清剿战场。

　　就在这时，那名鲛人首领驾驭着水流，来到青龙号前方不远处的水面上。他收起三叉戟，以手抚胸，向着秦昭行了一个古老的礼节。

　　“尊贵的人族强者，南海鲛人国之王，沧澜，感谢您阻止了邪魔的降临，守护了我族圣地。”鲛人王沧澜的声音如同海涛，浑厚而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请原谅我等先前的冒犯。”

　　秦昭目光落在沧澜身上，能感受到对方真诚的谢意以及那份属于王者的骄傲。“本王秦昭，大唐镇国公。守护此界，乃分内之事。鲛人族世代守护归墟，功不可没。”

　　他点明了对方的身份和职责，既是认可，也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沧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显然没料到秦昭对鲛人族的渊源如此了解。他神色更加郑重：“镇国公阁下知晓我族使命，想必也明白归墟之眼的凶险。今日虽暂得封印，然邪魔亡我之心不死，归墟之力亦非长久可封。不知阁下……有何打算？”

　　他这是在试探，试探秦昭对归墟的态度，以及未来的意图。

　　秦昭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略一沉吟，道：“归墟乃天地法则一环，堵不如疏，封不如导。寂灭圣教及其背后邪神，意图扭曲法则，加速终焉，此乃逆天而行，必遭反噬。本王此行，旨在探寻本源，寻彻底解决之道。”

　　他没有隐瞒自己的终极目标，但也说得比较模糊。

　　沧澜闻言，眼中精光一闪。秦昭的话，与他族中某些最古老的记载不谋而合。上古契约的初衷，也并非是永久封印归墟，而是引导与平衡。

　　“阁下所言，深合我族古训。”沧澜语气缓和了许多，“然则，归墟之力浩瀚无边，欲要引导平衡，谈何容易。据我所知，上古之时，亦需借助‘周天星辰大阵’与‘混沌源核’之力，方可行之。如今大阵残破，源核失落……”

　　他说到这里，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秦昭的胸口。之前秦昭封印通道时动用的力量，以及那混沌色的光华，让他隐隐有所猜测。

　　秦昭心中微动，这鲛人王果然知道不少内情。他手腕上那混沌印记微微发热，与沧澜身上某种古老的气息产生了微弱的共鸣。那是守护者契约的气息！

　　“大阵可修复，源核……亦非无迹可寻。”秦昭缓缓道，他抬起手，露出手腕上那个若有若无的混沌印记，“本王已得‘定界石’认可，获知部分上古秘辛。修复大阵，寻回源核，乃终结祸乱之唯一途径。”

　　看到那个混沌印记，感受到其中纯正的“定界石”气息，沧澜瞳孔骤缩，脸上终于露出了震惊之色！作为世代守护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定界石”的意义和那个印记代表着什么！

　　那是上古契约主导者留下的信物，是得到归墟本源一定程度认可的象征！

　　他不再犹豫，右手握拳，重重捶击在自己左胸心脏位置，这是鲛人族最高等级的誓言礼仪。

　　“南海鲛人国，愿遵从古老契约，追随持印者，共抗邪魔，修复大阵，寻回源核，重定乾坤！”

　　随着他的誓言，身后所有的鲛人战士，无论伤势轻重，都做出了同样的动作，齐声高呼，声音汇聚成一股磅礴的意志，在海面上回荡。

　　这一刻，他们正式承认了秦昭作为“持印者”的地位，并立下了盟约。

　　秦昭能感受到一股精纯的、带着水灵与古老契约气息的力量，从沧澜和所有鲛人身上散发出来，与他手腕的印记产生共鸣，让他对这片海域的感知变得更加清晰，甚至能隐约察觉到远方其他几处微弱的、类似的契约节点（其他定界石或守护者）的存在。

　　“好！”秦昭颔首，接受了这份盟约。“既然如此，本王需知悉如今‘周天星辰镇墟大阵’的具体情况，以及鲛人族所掌握的，关于其他源核碎片或定界石的线索。”

　　沧澜神色一肃，道：“不敢隐瞒持印者。上古大阵核心共有三十六处主阵眼，七十二处辅阵眼，遍布此界各处。据我族传承记载，当年源核碎裂，大阵崩溃，绝大多数阵眼已湮灭于岁月或毁于战火。如今尚能感应到的，除我族守护的这处‘海眼’阵眼（即被封印的归墟通道）外，据古籍提及和历代先王探索，可能尚存的主阵眼还有三处。”

　　“其一，位于极北苦寒之地，万丈冰原之下，据说由雪原巨人之族守护，但已失联数千年。”

　　“其二，位于西域流沙之底，与一处古老佛国遗迹相关，情况不明。”

　　“其三，位于东海深处，蓬莱、方丈、瀛洲三仙山传说之地，然仙山缥缈，难觅其踪。”

　　“至于混沌源核碎片……”沧澜摇了摇头，“此物神秘莫测，非我族所能追踪。只知当年最大的一块主体碎片，似乎流落向了……九天之上。”

　　九天之上？仙界？秦昭眉头微蹙。这线索太过渺茫。

　　“那其余较小的碎片呢？”

　　“古籍中只提及，源核碎裂时，光华四散，坠向各界。持印者您既然能得到一块，或许……冥冥中自有指引。”沧澜看向秦昭胸口的混沌石。

　　秦昭默然。看来寻找源核碎片，更多要靠混沌石之间的相互感应了。他手腕的印记和《混沌归墟经》或许能增强这种感应。

　　“此外，”沧澜补充道，语气带着恨意，“那些背叛者（寂灭圣教）的势力，经过多年发展，已不容小觑。他们盘踞在西方大陆以及一些海外孤岛，不断渗透各方，搜集与归墟和大阵相关的物品，试图彻底破坏剩余的阵眼。此次他们强行冲击海眼，恐怕只是其庞大计划的一部分。”

　　秦昭点头，这点他早有预料。寂灭圣教的触角，远比表面看到的更广。

　　“本王知晓了。”秦昭道，“当务之急，是稳定现有阵眼，并设法修复。海眼此处，有本王封印，短期内应无大碍。鲛人族可需援助？”

　　沧澜拱手：“多谢持印者关怀。我族虽经此一战有所损伤，但尚能守护圣地。只望持印者能早日寻得修复大阵之法，令我族重归契约正道。”

　　双方又商议了一些细节，包括日后如何联系，信息如何传递等。鲛人族承诺，会利用他们对海洋的掌控，为秦昭监控寂灭圣教在海上的动向，并提供必要的帮助。

　　盟约既定，气氛缓和了许多。

　　玉衡真人那边也完成了战场清扫，缴获了一些寂灭圣教的物品，虽然核心之物大多自毁，但也有一些残破的典籍和法器，或许能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国公爷，是否即刻返航？”玉衡真人请示道。

　　秦昭看了一眼被混沌光膜封印的归墟通道，又感受了一下自身状态，点了点头：“返航。”

　　他需要时间消化《混沌归墟经》的传承，恢复消耗，并仔细规划接下来的行动。北境？西域？还是东海仙山？他需要权衡。

　　青龙号再次扬起风雷翼，调整航向，开始踏上归途。

　　鲛人王沧澜率领族人，立于海浪之上，目送仙舟远去，直至消失在迷雾与海平线之处。

　　“王，我们真的要将希望寄托于这个人类身上吗？”一名鲛人长老低声问道。

　　沧澜望着远方，目光深邃：“他身负混沌源核碎片，得定界石认可，掌握失传的镇墟法印……此乃上古预言中提及的‘变数’。或许，他真的是我族，乃至此界，等待了无数岁月的那一线生机。”

　　他转身，看向被封印的归墟通道，语气坚定：“传令下去，举族备战，修复防御工事。同时，派出使者，秘密联系那些可能尚存的其他守护者族群……时代，要变了。”

　　海浪拍打着礁石，仿佛在应和着他的话语。

　　而驶向大唐的青龙号上，秦昭立于船首，海风吹动他玄色的衣袍。他手中摩挲着那枚得自寂灭圣教元婴老者的、残破的黑色骨片，神识侵入其中，试图破解其上的禁制，寻找更多关于这个邪教和其背后“圣主”的信息。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方向，已然明确。

　　他的征程，从守护大唐，扩展到了守护整个世界的平衡。

　　肩上的担子更重，但道心，亦更加坚定。

　　混沌之道，便是他劈开一切迷雾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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