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破碎的乌托邦

　　脑子里还在嗡嗡作响，刚才那波快乐洪流的冲击太猛了，差点就把我淹没了。

　　看着晓晓还瘫在地上，脸上挂着那虚假到令人心碎的幸福笑容，千面在旁边跟看不见的敌人搏斗，苏婉一脸焦急地试图破解封锁……

　　我心里那股火越烧越旺。

　　洛青云这疯子，自己活不下去，就要拉着所有人一起陪葬？用这种扭曲的方式“感受”世界？

　　去他妈的！

　　必须阻止他！立刻！

　　硬砸系统肯定不行，苏婉说了，这玩意儿过载了，乱来可能大家一起玩完。

　　得用别的办法。

　　我的目光扫过整个混乱的病房，最后落在了那个破碎的接收器后面，一个看起来像是主控台的地方。屏幕上数据乱跳，各种管线连接着病床和洛青云。

　　那就是核心了。

　　但怎么搞？

　　直接切断连接？洛青云现在半死不活，万一直接挂了，这过载的系统会不会炸？

　　我盯着病床上蜷缩着咳嗽的洛青云，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点恶毒的想法冒了出来。

　　他不是渴望感受“完整”的情感吗？

　　他不是觉得别人的痛苦无关紧要吗？

　　好啊。

　　那我就让你感受个够！

　　让你尝尝，那些被你夺走快乐的人，他们心底埋藏的真实滋味！

　　“苏婉！能不能把系统里储存的、那些被收割者的情绪数据，特别是负面情绪，反向导出来？”我冲着苏婉喊道。

　　苏婉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我的意图，眼睛一亮。

　　“可以试试！系统过载，很多防护都失效了！给我三十秒！”

　　她立刻埋头操作起来。

　　我又看向晓晓。她现在深陷快乐的幻象，但她的共情能力是双向的……

　　我冲过去，蹲下身，双手用力抓住晓晓的肩膀。

　　“晓晓！听着！我需要你帮我！”

　　她茫然地看着我，眼神没有焦点。

　　“帮我找到……那些隐藏在快乐下面的东西！那些人的不安、他们的焦虑、他们失去笑容后的悲伤！你能感觉到，对不对？”

　　我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将自己的意志和请求，透过手掌传递过去。

　　“把我们……和那些痛苦连接起来！”

　　晓晓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脸上的幸福笑容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似乎本能地抗拒，不愿意去触碰那些阴暗的情绪。

　　“哥……不要……”她小声哀求。

　　“必须这么做！晓晓！只有你能做到！”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想想那些被夺走快乐的人！想想他们空洞的眼神！”

　　晓晓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但她终于点了点头，闭上眼睛，眉头紧紧皱起。

　　我能感觉到，她放出的情绪感知触须，不再逃避，而是主动地、艰难地探向系统数据流中那些被掩盖和忽略的……痛苦的频率。

　　“找到了！”苏婉那边也喊了一声，“数据流已捕捉，可以定向输出！目标锁定哪里？”

　　我抬手指向病床上的洛青云，眼神冰冷。

　　“给他。全部灌给他。”

　　“因：洛青云的情感感知中枢，与系统中所有被记录下的‘痛苦记忆’及‘负面情绪残留’——强制连接，持续时间……十秒！”

　　我在心中狠狠设下了这个因果。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主控台为中心扩散开来。

　　这一次，不再是粉色的快乐洪流，而是一种晦暗的、带着沉重压力的能量，如同粘稠的墨汁，精准地涌向了洛青云！

　　“呃啊啊啊——！！！”

　　一直没什么大反应的洛青云，猛地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他整个人像虾米一样弓了起来，双手死死抱住脑袋，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

　　那双向来空洞的眼眸里，此刻像是被强行塞进了一个万花筒，无数的色彩和画面疯狂闪烁、爆炸！

　　他“看”到了——

　　那个失去笑容的丈夫，深夜对着妻子照片无声流泪的绝望；

　　那个在“美梦屋”醒来后，发现自己依旧一无所有、陷入更深空虚的年轻人的崩溃；

　　那个因为情绪被抽取，无法对孩子的进步做出回应、内心充满愧疚的母亲；

　　无数细碎的、被忽略的悲伤、焦虑、失落、愤怒……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他从未设防的情感感知！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猛烈地，体验到了“完整”的情感光谱。

　　但这滋味，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不是他渴望的温暖和色彩，而是冰冷、尖锐、足以将人撕裂的痛苦！

　　“不……不要……拿开……啊啊啊！”

　　他在病床上疯狂地翻滚，涕泪横流，哪里还有刚才那种冷漠高傲的样子。

　　就像一个从未吃过苦的人，突然被扔进了地狱。

　　十秒钟。

　　对他来说，恐怕比十年还漫长。

　　当连接强制中断时，洛青云已经像一摊烂泥一样瘫在那里，眼神涣散，身体时不时地抽搐一下，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

　　他构建的、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虚假乌托邦，在这真实情感的残酷冲击下，彻底破碎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病房里所有的仪器屏幕猛地一暗！

　　刺耳的警报声停了。

　　墙上那些自动武器缩了回去，红光熄灭。

　　那几个还在晃悠的傀儡守卫，像是突然断了电，动作僵在原地，然后哐当几声倒在地上，眼中的粉光彻底熄灭。

　　系统……瘫痪了！

　　“成功了！”苏婉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汗。

　　千面也从幻象中挣脱出来，他第一反应就是冲向倒在地上的一个傀儡守卫——那是他伪装的目标。

　　他粗暴地扯开那个守卫的头盔。

　　面具下，依旧是织梦者那张清秀却空洞的脸。

　　但这一次，他眉心那枚散发着粉光的灵晶，光芒正在急速黯淡，并且表面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织梦者？”千面紧张地拍着他的脸。

　　织梦者紧闭的双眼颤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像是解脱又像是痛苦的叹息，然后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眉心的灵晶，“啪”地一声，碎裂成了几小块，从他皮肤上脱落下来。

　　那令人厌恶的“服从”意念波动，消失了。

　　虽然人昏迷着，但那股被强行操控的感觉，没有了。

　　千面愣愣地看着手中碎裂的灵晶，又看看昏迷的旧友，脸上表情复杂到了极点。

　　有愤怒，有心痛，但似乎……也有一丝微弱的希望。

　　至少，控制消失了。

　　我走到主控台前，看着彻底黑掉的屏幕，又看了看床上那个已经精神崩溃、缩成一团的洛青云。

　　心里没有多少快意，反而有点沉甸甸的。

　　用这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的方式解决问题，并不让人愉快。

　　但这是他自找的。

　　他永远也不会明白，真正的世界，本就是苦乐参半。只想品尝甜，而拒绝苦，最终只会被真实彻底压垮。

　　“我们得赶紧离开。”苏婉提醒道，脸色依旧凝重，“系统瘫痪只是暂时的，而且联合会那边……”

　　她没说完，但我们都懂。

　　麻烦，还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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