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曹阳回到大殿时，非寒正高坐主位，冷眼看着他推门而入。他手上缠着的白布渗出淡红，是方才打斗时伤口崩裂所致。

　　非寒拿起手边的长剑，铮然出鞘，寒光乍现。他将剑掷向曹阳，剑风凌厉。曹阳不敢硬接，侧身避开锋芒，待剑气稍缓，反手握住剑柄。

　　银白利剑在他手中震颤低鸣，似在抗拒。曹阳微怔，随即握紧剑柄，内力灌注。长剑渐渐平静下来，他持剑转身，望向座上的非寒。

　　非寒挺直的脊背透着刻板，波澜不惊的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内力心法尚可。近 ** 还不能习剑，先去接些任务历练。待时日到了，我再教你。”顿了顿又道：“这剑赠你，权作拜师礼。”

　　曹阳并无异议，点头应下，缓步退出大殿。

　　殿外天色已染绯红。曹阳倚着廊下朱柱，遥望天边。微风拂过巍峨宫阙，带来温凉适意的气息，令人不觉放松。

　　他唇角微扬，耳畔是风过叶隙的轻响，眯眼望着隐在红云后的夕阳。余晖将最后一片暖红洒向人间，将他笼罩在朦胧光晕中。

　　这处格外静谧，仿佛只余二人。曹阳视线垂落，瞥见一个灰衣人正走向他住处。他直起身形，足尖轻点，悄无声息地来到那人身后。

　　灰衣人提着食盒，空着的手在衣襟上擦了擦，抬手叩门。叩了数下无人应答，他轻声唤道：“曹公子？曹公子……”

　　曹阳在身后开口：“何事寻我？”

　　灰衣人一惊，转身看来。原是个少年，他笑道：“曹公子，我是来送饭的。”

　　曹阳颔首接过食盒：“有劳，你且去吧。”

　　少年也不多言，微笑应道：“公子若有吩咐可随时唤我，我就住在隔壁小屋。”说着指向左侧一排空房。

　　曹阳顺着他所指望去，点头道：“好。”

　　曹阳转身进屋，顺手带上了门。

　　他打开食盒，第一层摆着三个小碗和一个大盅，盅里是蒸得松软的白米饭。第二层放着三碟凉菜：豆腐、蕨菜和黄瓜。第三层则是一汤两菜，西红柿蛋汤盛在小盅里，旁边是东坡肉与梅菜扣肉。

　　一桌菜几乎摆满了圆桌。

　　曹阳各样尝了一些，吃了半盅饭，便饱了。

　　他推门出来，那少年仍候在门外，躬身道：“公子，我来收拾碗筷。”

　　曹阳用手帕擦了擦嘴：“进去收吧。”

　　少年利落地将碗碟收回食盒，退了出去。曹阳关上门，走进卧房。

　　只见墙上不知何时堆满了书和箱子。他一一打开，有的装银钱，有的是衣物书籍，还有一箱装着捉鬼捕尸的工具、符纸和朱砂。

　　曹阳心头微暖，觉得这看似冷淡的师父，待他倒不算薄。

　　他取出一本书，在烛光下翻阅。

　　“叩叩——”敲门声响起。

　　曹阳正读到对付鬼怪的关键法子，想起之前在茅山脚下被女鬼拖进梦境的憋屈事，一时没应声。

　　门外的人又道：“公子，热水和胰皂备好了，可以沐浴了。”

　　曹阳目光在书与门之间游移片刻，起身开了门。

　　仍是白天送水的少年。曹阳看了看他瘦弱的身形，没说话。

　　少年跟进来，见曹阳望着那几个草药包，便解释：“这是沐浴用的安神药包。”

　　曹阳点头，正要宽衣，又侧首道：“你先出去。”

　　少年将木盘放在池边，安静退下。

　　曹阳沐浴完毕，换上木盘中的干净衣服，走出门外。少年提着红绸四角灯笼，随行在侧。

　　走到门前，曹阳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猛地跪地，灯笼的光晃了晃。他低声道：“小人无姓无名，求公子赐名。”

　　曹阳自认不擅取名——就如他那懒散的飙风，却得了个威武名字。

　　他温声道：“你从前应该有个名字吧？叫什么？”

　　少年悄悄抬眼，见曹阳神色温和，才轻答：“小人俗名齐兵，齐是整齐之齐，兵是兵卒之兵。”

　　曹阳点头，想夸这名字，却一时说不出好在哪里，只道：“这名字不错，往后在这儿，你还叫齐兵吧。”

　　齐兵静了片刻，伏身轻语：“谢公子。”

　　曹阳挥挥手，打了个哈欠：“去歇着吧。”说完进门，将齐兵关在门外。

　　木门与烛火隔绝了夜晚的寒意，曹阳拿起一本书靠在床头翻阅片刻，便沉沉睡去。

　　齐兵安静地跪坐在地上，遥望远处明亮的星辰，眼神里透出漠然的无谓。

　　次日清晨曹阳醒来时，屋里已备好木盆。盆中盛着袅袅升起热气的清水，名为齐兵的男子正捧着放置白布巾的木盘静立在水盆旁。

　　曹阳沉默地擦完脸，又 ** 许久才彻底清醒。

　　他望向正准备端盆出去倒水的齐兵问道：“你是我的小厮？”

　　齐兵停下脚步，眉眼微弯答道：“是的，不过更准确地说，我是公子您的仆人。”

　　曹阳点了点头，齐兵继续说道：“外面已备好热腾腾的早饭，公子可以趁热享用。”

　　曹阳再次点头，待齐兵转身离去后，他提着长剑走到圆桌旁坐下。

　　掀开盖着食物的碗，底下露出丰盛的早餐：煮鸡蛋、包子、面条、油条，还有粥。

　　曹阳吃着包子与面条，不时喝两口热粥，胃里渐渐暖了起来。

　　用完餐擦过嘴，他提起长剑向外走去。

　　按照昨日非寒的嘱咐，他需先完成任务，再等候非寒传授剑术。

　　曹阳径直来到昨日来过的厨厅，只见厅内只剩零星几人用餐，其余桌上尽是空盘残盏。

　　他毫不怯生地两步上前，向一位正在用餐的青年询问道：“劳驾，朋友可知接任务的地方该如何走？”

　　用餐被打扰的青年也不恼，只用绢帕擦了擦嘴才道：“你要去的是万变楼吧。”

　　“万变楼是什么地方？”曹阳反问。

　　此言一出，对方当即打量他几眼，恍然道：“原来是新来的。”

　　曹阳应道：“确实，前几日刚到此地。”

　　曹阳点头称是：“没错，前几日方至。”

　　那人唇角轻扬，淡笑道：“要去万变楼倒也不难。”说着指向门外，“从此处出去向左，可见**子树。再向左转，遇第一个岔路口时进去，而后……”

　　曹阳面无表情地听完这番指引，总觉得对方存心戏弄。

　　见他面露疑色，青年笑道：“我指的路必定能到万变楼，若你不信便罢了。”

　　曹阳未置可否，只点头道：“有劳了。”随即转身离开厨厅。

　　他身后爆出一阵哄笑，指路的青年挑眉道：“我打赌这人定会按我说的路线走一遭，你们信不信？”

　　“不信。”“自然不信。”几人纷纷起哄。

　　“不如跟去瞧瞧？”青年提议。

　　“同去，万一走丢了可不好玩。”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应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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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阳见四周无人，当即运起轻功，依那青年所指路线疾行。

　　察觉身后有人追赶，曹阳纵身跃起，回望见尾随者皆是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个个内力不济，追赶得颇为勉强。

　　曹阳漠然扫过领头的青年，对方怔怔与他对视。曹阳转身施展凌云步，瞬息间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这位就是今年新来的师弟？”“……轻功真厉害啊！”“他应该是内门 ** 吧，怎么跑到外门用饭的地方来了？”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曹阳照着那青年指的路绕了好几圈，才绕过一座宫殿，看到眼前的“万变楼”字样，不禁皱了皱眉。

　　他刚才其实已经在这附近转了好几圈，本就没指望那青年会安什么好心，只是没想到对方竟这么幼稚。

　　曹阳摇摇头，迈步走进高楼。

　　一进门，他就看见房间里立着几块大木板，上面密密麻麻挂满了竹简。

　　他走近看了看，注意到木板后面还有一个大书柜，书柜旁坐着一位昏昏欲睡的少女。

　　曹阳走到她面前，开口道：“接任务。”

　　少女抬了抬眼皮，看了他一眼，懒懒地说：“新来的只能接丁级任务。”

　　曹阳“嗯”了一声。他刚才已经看过几个竹简，上面写的都是种菜或为山下百姓祈福之类的任务，这类任务下方都标着“丁”。

　　但没办法，初来乍到，只能按规矩来。

　　少女闻言，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又从柜子上拿起一支蘸了墨的毛笔。

　　她在竹简上写画了一阵，才抬眼看向曹阳，语气依旧懒散：“姓名，在哪个书院、住哪儿。”

　　曹阳摸了摸腰间那把不起眼的长剑，垂眸答道：“曹阳，在非寒长老座下做亲传 ** 。”

　　少女猛地一僵，眼睛终于睁大了，语气生硬地问：“你说什么？”

　　曹阳看她这反应，不由笑了，重复道：“曹阳，如今是非寒长老门下的亲传 ** 。”

　　少女急忙放下竹简，躬身向他行了一礼，郑重道：“非若长老门下普通 ** ，虹缘，见过曹师叔。”

　　曹阳挑了挑眉：“嗯，继续吧。师傅让我这几天来接任务锻炼一下，之后再传授我剑法。”

　　虹缘抹了抹额角的冷汗，赔笑道：“既然是师叔，那这些任务您就随意挑选吧，不过挑选时还请务必谨慎。”

　　曹阳唇角一勾，点头道：“好。”

　　说完，他转身要去选竹简，虹缘在身后提醒：“师叔，好些的任务都在楼上。我已经和人打过招呼了，您上去随便挑就行。”

　　曹阳应了一声，迈步上楼。

　　这楼共有四层，曹阳估量了一下自身实力，停在第三层，走进去挑选竹简。

　　果然如他所料，这一层的任务对他来说，有些难度。

　　门口的人见他进来并未阻拦，只低声称呼：“师叔。”

　　里面正在挑选竹简的人见他进来，都面露诧异。

　　能上这一层的，在门派中都算待得比较久的，同阶的人彼此基本都认识，可这位新来的，他们谁也不认识。

　　曹阳没理会众人惊异的目光，自顾自选了两个斩杀活尸的任务，拿到木柜前。

　　这次柜后坐着的是个神情冷淡的青年，见到曹阳却是一愣，迟疑道：“你是昨天那位公子？”

　　曹阳皱眉看了他一会儿，才想起这青年就是昨天被人称作“大师兄”的那位。他没否认，点了点头：“是。”

　　青年“哦”了一声，看了看他手里的竹简，问道：“你是来接任务的吗？”

　　曹阳递过竹简应道：“是。”语气简单。

　　青年接过竹简，又递了回去，说：“不必给我，登记便好。待任务完成，再将竹简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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