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公主大婚

　　大业十二年，盛夏。

　　次日，天色未明，天边刚刚泛起一抹鱼肚白，安乐公主府内已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这一日，是安乐公主刘瑶与吏部尚书之子李慕然大婚的正日子。

　　整个中州城，都沉浸在一片喜庆之中。

　　【梳妆·上头】

　　安乐居内，张嬷嬷与一众尚宫、宫女们早已忙碌起来。

　　刘瑶在晚晴的搀扶下，坐在一面巨大的菱花铜镜前。

　　镜中映出的少女，虽一夜未眠，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明亮。

　　“公主，吉时已到，该梳妆了。”

　　张嬷嬷捧着一个紫檀木的首饰盒，神情庄重。

　　“上头”，是女子出嫁前最重要的仪式之一。

　　张嬷嬷作为宫里最资深的尚宫，被皇帝亲自指派为公主的“大妗姐”，负责为公主完成这一神圣的仪式。

　　晚晴为刘瑶解开长发，那一头乌黑亮丽的青丝如瀑布般垂落。

　　张嬷嬷手持一把用红绸包裹的桃木梳，口中念着吉祥的祝词，开始为公主梳头。

　　“一梳梳到尾，夫妻恩爱谁也不会离；”

　　“二梳梳到尾，白发齐眉共饮一杯水；”

　　“三梳梳到尾，早生贵子荣华富贵；”

　　“再梳梳到尾，永结同心比翼双双飞。”

　　每念一句，便梳一下。

　　刘瑶闭着眼睛，感受着梳子划过头皮的触感，心中百感交集。

　　这古老的祝词，是对每一个新娘最美好的祝愿。

　　可她的婚姻，从一开始就与这祝愿背道而驰。

　　她的荣华富贵，是与生俱来的。

　　她的夫妻恩爱，却是一场未知的迷局。

　　梳头完毕，张嬷嬷开始为刘瑶上妆。

　　底妆用的是上好的珍珠粉，轻薄而服帖。

　　眉黛是用西域进贡的螺子黛，画出精致的柳叶眉。

　　胭脂是用新鲜的玫瑰花瓣捣制而成，色泽娇艳，

　　唇脂则是宫中特制的“点绛唇”，一抹嫣红，楚楚动人。

　　妆容既毕，便是换上那身耗费了内务府三个月心血的“翟衣”。

　　翟衣，是古代皇后及公主等贵族女性在祭祀、册封、婚礼等重大场合所穿的礼服。

　　刘瑶这件翟衣，更是其中的极品。

　　衣料选用的是极为罕见的“云锦”，在不同的光线下能呈现出不同的色彩。

　　其上用捻金线和五彩丝线，绣着十二行“翟鸟”。

　　每一只翟鸟都形态各异，栩栩如生，其眼睛更是用细小的红宝石镶嵌，在灯火下熠熠生辉，尽显皇家威仪。

　　穿上翟衣，再披上绣着凤凰和祥云的“霞帔”，刘瑶整个人都仿佛被金光笼罩。

　　最后，张嬷嬷与两名尚宫合力，将那顶沉重而华丽的凤冠，稳稳地戴在了刘瑶的头上。

　　铜镜中的少女，凤冠霞帔，金翠耀眼。

　　那张熟悉的脸庞，在这身嫁衣的映衬下，显得既陌生又庄重。

　　她不再是那个可以在皇兄面前撒娇、可以在御花园里奔跑的阿瑶，而是即将成为他人之妇的安乐公主。

　　“公主，吉时快到了，陛下与皇后娘娘已在府门外候着，准备为您‘上头’并举行‘告庙’仪式。”

　　一名内侍进来禀报。

　　刘瑶深吸一口气，从软榻上站起身。

　　晚晴连忙上前，扶住她那因凤冠和翟衣而略显沉重的身体。

　　公主府的正厅，此刻已布置成临时的家庙。

　　正中供奉着刘氏皇族的列祖列宗牌位，香炉里青烟袅袅。

　　皇帝刘徽与皇后一身盛装，正站在牌位前。

　　刘徽看着缓步走来的妹妹，眼眶微微泛红。

　　他亲手为刘瑶整理了一下凤冠上的流苏，声音温和而庄重。

　　“阿瑶，今日你出降，是我刘氏皇族的大事。你将要嫁入的李家，是忠臣之家。希望你到了夫家，能恪守妇道，孝敬公婆，与驸马相敬如宾，为我北陈的江山社稷，稳固根基。”

　　皇后也走过来，将一条绣着“囍”字的红绸带系在刘瑶的腰间，柔声说。

　　“好孩子，以后在婆家，要学会照顾自己。宫里，永远是你的家。”

　　刘瑶屈膝，对着皇帝和皇后，行了一个最标准的大礼，

　　“儿臣谢皇兄、皇后娘娘教诲。”

　　随后，在刘徽的带领下，刘瑶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行三跪九叩大礼，正式“告庙”，告知祖先，皇族之女今日出嫁。

　　仪式结束，便是“辞行”。

　　刘瑶再次向皇帝和皇后行跪拜大礼，这一拜，是告别生养她的深宫，告别她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

　　“皇兄，皇后娘娘，阿瑶……此去，便不能常伴左右了。”

　　刘瑶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哽咽。

　　刘徽上前，将她扶起，强忍着泪意，挤出一个笑容。

　　“傻丫头，说什么傻话。你的公主府离皇宫不过半炷香的路程，想皇兄了，随时可以回来。”

　　告别仪式结束，天色已经大亮。公主府外，迎亲的队伍早已排得水泄不通。

　　按照礼制，公主出嫁，是“出降”，驸马需亲自到公主府来迎接。

　　此刻，礼部主事“李慕然”，正身着一身大红的状元袍，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英姿勃发。

　　他身后，是绵延数里的迎亲队伍，鼓乐喧天，鞭炮齐鸣，引得中州城的百姓纷纷涌上街头，争相一睹这百年难遇的皇家盛典。

　　然而，这张俊朗的面孔之下，隐藏的却是一张无人敢认的脸。

　　他不是李慕然，他是刘子行，当今皇帝刘徽唯一的兄长，那个曾经的太子，那个差点就登上九五之尊的男人。

　　他的思绪飘回了几年前。

　　那时，他是天之骄子，离皇位仅一步之遥。

　　他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可以娶到漼府的小女时宜，那个如月光般清冷皎洁的女孩。

　　他以为那是天作之合，是他未来皇后的不二人选。

　　可他错了。

　　时宜不喜欢他，甚至是厌恶他。

　　她与那位镇守北境、手握重兵的皇叔。

　　小南辰王周生辰，联手揭露了他结党营私、意图谋反的阴谋。

　　一夜之间，他从云端跌入泥沼，被打入天牢。

　　是他的皇弟刘徽，念在兄弟手足之情，没有杀他。

　　也是在那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当朝太后戚真真向他递来了橄榄枝。

　　太后与皇帝政见不合，需要一个棋子来制衡皇帝。

　　她动用了江湖上最神秘的“神医鬼手”，为他换了一张脸，一个全新的身份，

　　戚家流落在外的远房侄子，李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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