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年代【三十四】

　　哪怕待在飞行器里，待在离他们极远的空中，陈星离都感觉自己似闻到了硝烟的味道，能感受到战争的残酷和血腥。她是旁观者，而这一场交锋只是一场小型的的交锋，全程不过十分钟……她便有些受不住了。

　　那些身处其中的，甚至是参与者，他们该是什么样的，他们是怎么受得了的，又是依靠什么承受下来的？

　　她的视线最后又落到时远的脸上，他的眼神坚毅的，他的动作是果决的。可她也看到，他脸颊不自觉的抽动，眼底的血红……

　　回到家时军号刚刚响起，时六六在呼呼大睡，半点不受影响，更不知忧愁为何物。大姨在厨房做饭，白米粥加煮鸡蛋。

　　陈星离就在自家院子里转了一圈，从前院到后院，从后院到前院。

　　吃了早饭，时六六醒了一回，喂了点奶，换个尿布，又吃呼呼睡去。政委媳妇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星离，星离，你在家吗？”

　　陈星离连忙从屋里出来：“嫂子，我在的。”

　　政委媳妇立刻走到她身边，“我们家老宋说了，咱们的士兵要回来了。”

　　陈星离怔了下，疑惑的看向对方：“嫂子是说？”昨天晚上时远他们不是还在战场上，怎么就要回来了？

　　政委媳妇：“没错，就是他们要回来了。老宋今早接到的电话……”说到这里，她重重的叹了一声：“这一去就是一年，也该回来了。”

　　也就是说，这回来的命令应该是昨天夜里下达的。至于为什么会来？她不知道。但她觉得这样也好，就她昨夜看到的时远的状况，那是真的不太好。不单单是身体上的不好，还有精神上的不好。

　　据说有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在睡梦中杀死身边人的消息。等人醒后，发现自己干了什么，直接自杀了。

　　而这样的事，并不是个例。

　　陈星离：“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政委媳妇：“这个老宋没说。”

　　于是当天晚上，陈星离又悄摸着去看了回时远。他们确实退下来了，但情况很糟糕。跟了两个小时，她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这时候退下来。

　　他们这一支队伍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是一点，其次也是他们这一小队的人的情况，都很不好。

　　就在昨夜，那一场战斗结束，回来的时候，其中有一个人突然精神崩溃，差点给自己一枪之后，上面的领导紧急下令，他们小队的所有成员，立刻撤离前线。

　　枪声，炮火声，伤员，血腥，硝烟味……都可能引起他们的一些应激反应。

　　退下来之后也并没有立刻撤离，而是被安置在一起，不允许任何人独处，因为之前那个差点嘣了自己的人，就是一个人的时候。

　　陈星离到的时候，时远正躺着，明明是半夜，明明两眼通红满是血丝，可他就那么瞪大着双眼，直愣愣的望着房顶，睡不着……其他人也差不多。有的更是躺着躺着，然后就呜呜的哭了起来。

　　陈星离看的心酸，却毫无办法。

　　等天一亮，陈星离难得来找师长：“师长，我听说他们退下来了，应该能联系上了，我能给我们家时远打个电话吗？”

　　师长知道前线的情况，也知道时远他们小队的情况，没拒绝：“行，我给你拔号。”

　　半个小时，陈星离才终于听到时远的声音。声音有些沙哑，但却努力保持着快乐和激动：“媳妇。”

　　就这么一声，陈星离差点落下泪来：“时远，你……”你还好吗？她知道不好，何必再问，让他违心撒谎。想了想，终于道：“时远，你当爸爸了。”

　　“……”电话另一边突然沉默，好一会儿，才有一道似从云端飘出来的声音，携带着不可思议的语调：“你说什么？”

　　陈星离勾了勾嘴角，然后突的就含着泪笑了出来：“我说你当爸爸了，刚一个月零三天，小名叫时六六，大名叫时辰。”

　　“我，我当爸爸了？”时远的声音突然就哽咽了起来，“我真的当爸爸了？”

　　陈星离泪开始往下滑，她抬手抹了一把，才道：“对，是个臭小子。可把我折腾的不轻……生下来的时候就六斤六两，还是早上六点六分出生的。我就给这小臭小子取了小名叫时六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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