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露西与米歇尔（上）

　　虚无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纯粹的、冰冷的“无”。

　　斩邪剑悬浮在青玄头顶，发出柔和的青色光晕，形成一个坚韧的光幕，将他护在其中。

　　光幕之外，是粘稠如墨、不断翻涌冲击的暗物质洪流。

　　每一次冲击都带着湮灭万物的恐怖力量，撼动着光幕，发出沉闷的嗡鸣。

　　暗夜的声音无处不在，又似乎来自虚无本身，带着扭曲的得意：“欢迎来到‘无’的领域，这里是我的世界！暗物质，超越一切属性的终极存在！你的雷？你的剑？在这里毫无意义！你甚至无法感知到我的存在！只能在这永恒的虚无中，一点点被磨灭！绝望吧！哈哈哈哈！”

　　狂笑声中，暗物质洪流的冲击更加狂暴，如同无形的巨兽在啃噬着光幕。

　　斩邪剑发出阵阵哀鸣，光幕明灭不定。

　　青玄盘膝坐于光幕中心，双眸紧闭，神色却异常平静，仿佛置身风暴之外。

　　他无视了暗夜的叫嚣和狂暴的攻击，心神沉入识海最深处。

　　“暗物质…无形无质，不在五行之内，超脱属性之外…”他心中默念，“然，即使超脱五行，亦在‘道’之内。”

　　他双手缓缓抬起，置于膝上，指尖掐出玄奥法诀。

　　随着他的动作，一个由纯粹灵力构成的、缓缓旋转的八卦图案，在他身下的虚空中浮现出来！

　　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种卦象光芒流转，散发出玄之又玄的法则气息。

　　“乾生三阴，坤生三阳，阴阳互易，万物流转…”青玄心中推演，“暗物质虽‘无’，然其动，其涌，其欲吞噬之意，便是其‘有’！动则为阳，静则为阴；吞噬为欲，欲属七情…七情扰神，神动则气显…”

　　八卦图旋转加速，阴阳鱼眼位置光芒大盛！

　　青玄紧闭的双眸猛地睁开，眼中精光爆射，如同划破混沌的利剑！

　　他的目光穿透光幕，穿透翻涌的暗物质，死死锁定了虚无中一个看似毫无异常的点！

　　“巽定遁一！显形！”

　　话音未落，他右手并指如剑，对着那个锁定的方位，凌空一点！

　　咻——！

　　一道凝练到极致、仅有寸许长短的纯粹灵力小剑，自他指尖激射而出！

　　这剑光微小，却蕴含着洞穿虚妄、直指本源的破法真意！

　　它无声无息地穿透了斩邪剑的光幕，没入那粘稠的暗物质洪流之中！

　　“呃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猛地从虚无中炸响！

　　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苦和惊骇！

　　只见那被灵力小剑命中的“虚无”之处，空间剧烈地扭曲、沸腾！

　　暗物质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疯狂地排斥、翻滚！

　　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被硬生生地从纯粹的“无”中逼了出来！正是暗夜！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那里仿佛被烙铁灼穿，留下一个不断逸散着暗紫色能量流光的空洞！

　　他脸上的狂笑早已消失，只剩下极度的痛苦和惊惶：“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找到我？！伤到我？！”

　　青玄缓缓起身，立于八卦图之上，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道法自然，万变不离其宗。你的‘无’，不过是一叶障目。”

　　他心念一动，头顶的斩邪剑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剑锋直指显形的暗夜！

　　“该结束了。”

　　山巅之上，战况激烈。

　　艾露莎已换装天轮之铠，背后十二柄钢铁飞剑如同卫星般环绕飞舞，组成严密的防御剑阵，将克布拉那撕裂灵魂的声波冲击和艾利高尔狂暴的镰刀风刃尽数挡下！

　　她左手紧握清心之剑，剑身流淌着宁静的月华，右手则持着妖异嗜血的妖刀红缨！

　　双刃在她手中化作两道死亡旋风！

　　“音波·穿刺悲鸣！”克布拉独眼赤红，尖锐到足以震碎岩石的声波束集中射向艾露莎！

　　“风之重锤·粉碎！”艾利高尔挥舞巨镰，凝聚出足以砸扁钢铁的巨型风锤，从侧面轰击！

　　“雕虫小技！”艾露莎清叱，天轮剑阵瞬间收缩，十二柄飞剑如同灵蛇般交织，精准地拦截、偏转声波束！

　　同时，她身形如电，清心之剑划出一道玄妙的弧线，点在风锤的薄弱节点！

　　妖刀红缨则顺势反撩，一道猩红的刀芒撕裂空气，直取胜利天使·巴拉奇埃尔的咽喉！逼得他狼狈后撤！

　　安洁尔看着艾露莎在胜利天使以及克布拉和艾利高尔的围攻下依旧游刃有余，甚至隐隐占据上风，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和阴冷。

　　她转身走向正在与纳兹、格雷激战的伊米迪西亚。

　　“伊米迪西亚，看来你收拾这两条杂鱼也需要点时间。”安洁尔指尖夹起一枚金币，“让我来帮你终结他们吧。”

　　她正要抛出金币召唤天使，却见伊米迪西亚的动作猛地一滞！

　　荆棘毒藤鞭抽向纳兹的轨迹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伊米迪西亚没有看安洁尔，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无限时钟核心水晶球体中，露西那仅剩头部还露在外面的、昏迷而痛苦的脸庞。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问向安洁尔：“发动「真实梦魇」后…所有人…包括姐姐…都会死去吗？”

　　安洁尔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冰冷的、仿佛理所当然的笑容：“当然。衰老腐朽，归于尘土。这是对污浊世界的最终净化，也是天使的宿命…”

　　“…宿命？”伊米迪西亚低声重复，“但这…不是我想要的！！！”

　　话音未落，她手中的荆棘毒藤鞭如同活物般猛地转向，瞬间缠绕上了毫无防备的安洁尔！将她捆了个结实！

　　“伊米迪西亚！你疯了吗？！”安洁尔惊怒交加，奋力挣扎，却被坚韧的毒藤死死勒住，“你想背叛我们？！别忘了是谁赋予了你生命！是谁给了你力量？！”

　　伊米迪西亚没有回头，也没有理会安洁尔的怒骂。

　　她影化作一道黑色的疾风，不顾一切地冲向无限时钟的控制台！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在风中破碎：“你们赋予了我生命…但是…我的愿望…我所祈求的…才不是那样的事啊！！！”

　　她冲到巨大的水晶球体前，看着里面即将被完全吞噬的露西，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汹涌而出！

　　她举起手中的荆棘飞刃，疯狂地、不顾一切地抽打着包裹着露西的水晶外壳！刃影如雨，带着她的哭喊：

　　“姐姐！对不起！对不起！快醒醒！快出来啊！”

　　“我所希望的…不过是姐姐你能想起我呀！！”

　　就在这时！

　　轰——！！！

　　虚无的空间被强行撕裂！

　　一道狼狈的身影如同破麻袋般从裂缝中倒飞而出，重重地砸在山巅的岩石上！

　　正是胸口被洞穿、气息萎靡的暗夜！

　　紧随其后，青玄的身影也从裂缝中踏出，斩邪剑悬于身侧，道袍猎猎，目光如电，瞬间扫过全场！

　　暗夜挣扎着撑起身体，正好看到了伊米迪西亚疯狂攻击无限时钟、试图解救露西的一幕！

　　他眼中瞬间爆发出滔天的怒火和背叛的狂怒！

　　“伊米迪西亚！！！你这忘恩负义的垃圾！！！”暗夜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沾满自己血迹的手对着伊米迪西亚的方向，猛地一挥！“既然你想做回垃圾！那就变回你原来的样子吧！！”

　　一道惨绿色的邪异光芒瞬间笼罩了伊米迪西亚！

　　“姐姐…对不起..”伊米迪西亚最后看了一眼水晶球体中露西沉睡的脸，眼中饱含泪光，带着无尽的爱恋与不舍，轻声呢喃：“最喜欢…姐姐了…”

　　绿光闪过，原地只剩下一个穿着破旧小洋裙、脸上带着永恒微笑的——布娃娃。

　　它从半空中无力地坠落，“啪嗒”一声，掉落在冰冷的岩石上。

　　暗夜看着那个布娃娃，脸上露出扭曲而残忍的快意，咳着血笑道：“哈哈…哈哈哈！看到了吗？垃圾就是垃圾！即使赋予了你生命，也改变不了你最终变成垃圾的命运！这就是你的归…”

　　他的话还没说完！

　　一个燃烧着炽热怒焰、仿佛能点燃灵魂的拳头，带着纳兹火山爆发般的狂吼，狠狠地、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暗夜那张扭曲的脸上！

　　“带给别人痛苦…有那么好笑吗？！！！”

　　砰——！！！

　　暗夜剩下的狂笑和话语被这一拳彻底砸回了喉咙里！

　　他整个人如同被全速行驶的火车头撞中，再次离地飞起，口中鲜血混合着碎牙狂喷，划出一道狼狈的抛物线，砸进了远处的乱石堆中！

　　而几乎在伊米迪西亚化为布娃娃坠地的同时…

　　无限时钟核心，那巨大的水晶球体内。

　　已经完全沉没、被幽蓝能量丝线彻底包裹的露西，紧闭的眼角，一滴晶莹的泪水，悄然滑落，融入了冰冷的能量液中。

　　在她的意识深处，被强行抽取魔力带来的巨大痛苦之下，一段被刻意遗忘、尘封在记忆角落最深处的画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猛地荡漾开来…

　　那是她很小很小的时候。

　　阳光透过哈特菲利亚庄园巨大的落地窗，温暖地洒在昂贵的地毯上。

　　小小的露西穿着漂亮的生日裙，兴奋地拆开父母送的巨大礼物盒。

　　盒子里，是一个和她差不多高、有着柔顺绿黄色长发、穿着精致粉色洋装、左眼下方缝着一朵可爱小花的布娃娃。娃娃的眼睛是漂亮的玻璃珠，带着温柔的微笑。

　　“露西，生日快乐！这是米歇尔，以后她就是你的妹妹了哦！”母亲蕾拉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父亲久德也难得地露出笑容：“要好好照顾‘妹妹’。”

　　“米歇尔！妹妹！”小露西开心极了，紧紧抱住布娃娃，把脸埋在娃娃柔软的头发里。

　　从那天起，米歇尔成了她最亲密的伙伴，她对着娃娃倾诉心事，分享快乐，扮演过家家…她真的把它当成了自己的妹妹。

　　直到…母亲去世的那天。

　　巨大的悲伤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

　　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连同那个总是对她微笑的“妹妹”，也仿佛成了悲伤的象征。

　　在一个无人知晓的雨天，年幼的露西流着泪，将那个被她命名为“米歇尔”的布娃娃，偷偷地、决绝地…丢弃在了庄园后山废弃的仓库堆里。

　　仿佛丢弃了那段充满母亲温暖回忆的时光，也丢弃了那个“带来悲伤”的“妹妹”…

　　“呜…”水晶球体中，露西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悲鸣。

　　巨大的、迟来的悔恨和悲伤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的灵魂，冲破了无限时钟的魔力束缚，让她在昏迷中泪流满面。

　　‘我…应该早就注意到了…’

　　‘那熟悉的眼神…那想要靠近的温柔…’

　　‘那孩子…’

　　‘她…是我的…重要的…妹妹啊…’

　　泪水，无声地流淌，仿佛在为那个被丢弃在仓库堆里、最终却带着对她的爱意走向毁灭的布偶之魂，献上最沉痛的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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