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暗流下的反击，母性的觉醒

　　夜色褪去，晨光如一层薄薄的冷霜，透过合作社的窗棂，洒在姜芸苍白的脸上。

　　她一夜未眠。

　　面前的绣绷上，那幅尚未完成的《百鸟朝凤》仿佛凝固了。凤凰的尾羽只用金线勾勒了寥寥数笔，便停滞在那里，像一声戛然而止的叹息。指尖攥着冰冷的绣针，却迟迟无法落下第一针。太阳穴突突地跳，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脑海里那两个男人的脸——一个在病床上气若游丝，一个在暗处狞笑威胁。

　　灵泉的反噬警告，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日记本上那行猩红的“救恶者，泉反噬，宿主折寿”，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心上。张强是恶人吗？他糊涂，贪婪，懦弱，可他也是王桂香唯一的儿子。救，还是不救？这个选择题，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困住。

　　“姜芸姐……”

　　林晓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她端着一碗热粥，走了进来，看着姜芸布满血丝的眼睛，心疼地叹了口气：“吃点东西吧，你这样撑不住。”

　　姜芸摇了摇头，目光依旧没有离开绣绷。“我吃不下。”

　　“我知道你心里乱。”林晓将粥碗放在桌上，“我查过了，那个威胁你的山崎手下，在省城媒体圈根本没什么人脉，他说的那些话，更像是在虚张声势。我们……”

　　她的话还没说完，合作社的院门外就传来一阵嚣张的汽车喇叭声，紧接着是粗暴的拍门声。

　　“姜芸！出来！别以为躲着就没事了！”

　　声音粗粝而蛮横，像一把钝刀子，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姜芸的心猛地一沉。来了。

　　林晓脸色一变，立刻挡在姜芸身前：“我去看看。”

　　“不用。”姜芸站起身，一夜的疲惫似乎在这一刻被一种冰冷的冷静取代。她理了理衣角，眼神锐利如针，“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想耍什么花样。”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间，只见合作社的院子里，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夹克、脖子上挂着粗金链的瘦高男人。他正是昨天那个威胁姜芸的山崎同伙，外号“刀疤刘”。他斜倚在院门边，嘴里叼着烟，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看到姜芸，刀疤刘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姜老板，考虑得怎么样了？给你一天时间，够意思了吧？张强那小子的命，可就在你一念之间啊。”

　　姜芸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平静得让刀疤刘有些发毛。

　　林晓上前一步，冷声道：“我们已经报警了，你这是敲诈勒索，信不信现在就让警察抓你？”

　　“报警？”刀疤刘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夸张地大笑起来，“小姑娘，别天真了。我们有张强亲笔签名的卖绣品协议，白纸黑字，他要是死了，你们合作社也脱不了干系！到时候，媒体一报道，你们这‘非遗扶贫’的招牌，可就变成‘逼死绣工’的黑心窝了！”

　　他得意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文件，在手里晃了晃：“再说了，我们山崎先生，只是想请姜老板帮个小忙，用那点神奇的泉水救个人。你们苏绣不是讲究‘匠心’吗？见死不救，也算什么匠心？”

　　每一句话，都像一根毒刺，精准地扎向姜芸最在意的地方——合作社的声誉，苏绣的匠心。

　　姜芸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但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她知道，一旦露怯，就彻底输了。

　　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把……把协议给我看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王桂香从侧面的柴房里走了出来。她一夜之间仿佛又老了十岁，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上沾满了灰尘，但她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光。那是一种混杂着恐惧、愧疚，还有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

　　刀疤刘愣了一下，随即轻蔑地笑道：“怎么？当妈的急了？行，让你看看你那好儿子干的好事！”

　　他将那份协议扔了过去。

　　王桂香颤抖着手接住，一页一页地翻看。当看到末尾张强那歪歪扭扭的签名和山崎株式会社的公章时，她的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但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死死地咬着嘴唇，直到渗出血丝。

　　“我儿子是糊涂……”她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刀疤刘，“但你们是坏！你们逼他，骗他，现在还想用他的命来威胁姜芸！”

　　“嘿，老太婆，你还挺明白啊。”刀疤刘不耐烦地摆摆手，“少废话，姜芸，到底救不救？给个准话！”

　　王桂香突然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破旧的老人机，屏幕还亮着。她将屏幕对准刀疤刘，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你刚才晃的那份协议，我已经拍下来了。包括你的脸，还有你说的每一句话。”

　　刀疤刘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王桂香继续说道，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我知道我儿子做了错事，他会为此付出代价。但你们也别想得逞！这份协议，还有我拍下的视频，我马上就交给警察！你们这是敲诈勒索，是犯罪！”

　　这番话，从一个往日里懦弱自私的农村妇女口中说出，带着惊人的力量。

　　刀疤刘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没想到这个看似不堪一击的老太婆，竟然藏着这么一手。他恶狠狠地瞪着王桂香：“你找死！”

　　说着，他就要上前抢夺手机。

　　“站住！”林晓立刻挡在王桂香身前，同时举起了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录音界面，“刀疤刘，你刚才说的每一句话，我可都录下来了。现在，你是要继续在这里闹，还是等警察来跟你好好聊聊？”

　　合作社的几名年轻绣娘也闻声围了过来，手里拿着绣架、剪刀，虽然紧张，但没有一个人后退。

　　刀疤刘看着眼前这群突然变得团结起来的女人，又看了看林晓和王桂香手机里的“证据”，额头渗出了冷汗。他知道，今天这事儿办砸了。如果再纠缠下去，自己真得进去吃牢饭。

　　他眼珠一转，色厉内荏地吼道：“好，你们等着！山崎先生不会放过你们的！”

　　说完，他便灰溜溜地钻进车里，一脚油门，狼狈地逃走了。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晨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王桂香紧绷的身体一软，差点瘫倒在地，被姜芸和林晓赶紧扶住。

　　“桂香阿姨，你没事吧？”姜芸关切地问。

　　王桂香摇了摇头，她看着姜芸，嘴唇哆嗦着，眼泪终于决堤而出：“姜芸……对不起……以前……以前是我对不起你……我……”

　　她泣不成声，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像个孩子一样哭得撕心裂肺。那哭声里，有对儿子的担忧，有对往日过错的悔恨，更有此刻卸下重负后的释放。

　　姜芸轻轻拍着她的背，心中五味杂陈。她看着眼前这个一夜之间仿佛脱胎换骨的女人，那些曾经的怨恨与隔阂，在这一刻，似乎都消散了许多。

　　“都过去了。”姜芸轻声说，“强子会没事的，合作社也会没事的。”

　　王桂香抬起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眼神里多了一丝清明和坚定。她拉着姜芸的手，声音沙哑地说道：“姜芸，有件事，我一直没敢说……强子他……他偷喝灵泉后，有几次晚上说梦话，我听见过……”

　　姜芸心中一动：“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看到一个穿民国衣服的女人在绣东西……”王桂香努力回忆着，“那女人不让他碰泉水，说……说‘水脏了，不能喝’。他还说，那女人手里的金针，和你上次拿出来的一模一样……”

　　民国衣服的女人……金针……

　　姜芸的脑海里瞬间闪过空间里那本自动翻开的日记，和那个从未见过的小盒子。这些线索，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了起来。灵泉的秘密，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和古老。

　　“他还说了别的吗？”姜芸追问道。

　　“有……”王桂香的表情变得有些困惑，“他说那女人一直念叨一句话，好像是……‘匠心续，泉方清’……”

　　匠心续，泉方清。

　　这六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姜芸心中的迷雾。

　　她猛然想起张师傅说过的话——“灵泉是匠心所化，若用在不义之人身上，会玷污泉水，反噬宿主”。

　　原来如此！灵泉的枯竭与反噬，并不仅仅是因为她用了多少，更是因为她用了之后，所产生的心与果。如果用灵泉去救一个“恶人”，一个背叛了苏绣的人，那便是玷污了“匠心”的本源，泉水自然会变得污浊，甚至会反噬宿主。

　　可如果……如果用“匠心”本身去唤醒那个迷途的人呢？

　　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在姜芸的心里迅速生根发芽。

　　她松开王桂香的手，转身走回房间，重新站到那幅停滞的《百鸟朝凤》前。

　　晨光透过窗户，照在绣绷上，那未完成的凤凰尾羽，仿佛在等待着某种指令。

　　姜芸拿起绣针，这一次，她的手不再颤抖。

　　她回头看向林晓和王桂香，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清明。

　　“林晓，麻烦你把那份协议的备份和刀疤刘的录音，交给警方。”

　　“好！”林晓重重地点头。

　　“桂香阿姨，”姜芸看向王桂香，“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医院吗？”

　　王桂香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愿意！只要能救强子，我什么都愿意！”

　　姜芸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释然和希望。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金针，针尖在晨光下闪过一道温润的光。

　　她不打算用灵泉了。

　　她要用苏绣的根，用匠人的魂，去唤醒那个沉睡在迷雾里的灵魂。

　　这或许是一条更艰难的路，但却是唯一正确的路。

　　因为，苏绣的灵魂，从来都不在那汪神奇的泉水里，而在每一代绣娘指尖的传承与坚守中。

　　她落下第一针，金线穿过绸缎，发出轻微的“沙”声，仿佛凤凰的尾羽，在晨光中，开始缓缓舒展。而在她看不见的空间深处，那灵泉池边刺目的红色纹路，似乎也……淡了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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