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人间烟火

　　运输机的引擎轰鸣声逐渐被城市清晨的喧嚣所取代。

　　当双脚真正踏上坚实、平整的柏油路面，呼吸到混合着汽车尾气、早点摊食物香气和淡淡潮湿空气的城市味道时，林晚才有了一种真切的“回来了”的实感。北极的冰雪、废墟的死寂，都像是一场遥远而惊心动魄的梦。

　　他们被安置在城郊一处不起眼但安保严密的安全屋。雷公和苏婉已经等在那里，看到三人，尤其是虽然疲惫但完好无损的沈砚和林晚时，明显松了口气。

　　“回来就好！”雷公依旧是那副大嗓门，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沈砚没受伤的那边肩膀上，力道大得让沈砚都微微晃了一下，“你小子，命真硬！”

　　沈砚没说话，只是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苏婉则更细心些，目光在沈砚依旧不太自然的左肩和两人之间流转了一圈，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欣慰，她上前轻轻拥抱了一下林晚：“辛苦了，晚晚。”

　　林晚回抱住她，鼻尖微微发酸：“我们都还好。”

　　阿卓已经被猞猁拉走去处理一些后续事宜和接受“盘问”了，安全屋的客厅里暂时只剩下他们四人。

　　短暂的寒暄后，雷公和苏婉开始同步外界情况。正如沈砚之前所说，夜枭组织因北极行动失败和“主教”失踪而陷入内乱，威胁等级大幅降低。守夜人残部正在苏婉等人的努力下重新整合，清理门户。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你们先在这里安心住下，把伤养好。”苏婉看着沈砚，语气温和但不容置疑，“外面的事情有我们。”

　　沈砚点了点头，没有反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强弩之末，急需休整。

　　雷公和苏婉没有久留，留下足够的物资和一部加密通讯器后便离开了，将空间完全留给了两人。

　　安全屋里瞬间安静下来。这是一套普通的两居室，装修简单，但干净整洁，有明亮的窗户，窗外甚至能看到一小片绿化带和远处街道的车流。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里漂浮着细微的尘埃。

　　一种奇异的、近乎陌生的宁静笼罩下来。没有追杀，没有崩塌，没有远古的低语，只有寻常的市声和阳光。

　　林晚站在客厅中央，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看向沈砚，眼睛亮晶晶的：“我们……是不是算安全了？”

　　沈砚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偶尔走过的行人和车辆，那些为生活奔波的最普通的景象。他“嗯”了一声，声音低沉而肯定：“暂时是。”

　　他回过头，看到林晚正用手轻轻拂过沙发靠背，像是在确认这一切的真实性。阳光勾勒着她的轮廓，发梢都染上了一层浅金色。

　　“饿不饿？”林晚忽然想起什么，走向厨房，“我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

　　厨房里储备了丰富的速食和半成品。林晚翻找着，拿出两包挂面，几个鸡蛋，还有一小把有些蔫了的青菜。

　　“煮点面吧？快，也暖和。”她探出头，征求沈砚的意见。

　　沈砚走过来，倚在厨房门框上，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她挽起袖子，露出纤细的手腕，熟练地清洗青菜，打散鸡蛋。厨房的灯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暖色，锅里的水开始冒出细密的白气，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这一切充满了琐碎而真实的生活气息，是他曾经在匿名小说里描绘过无数次，却从未认为自己能够拥有的场景。

　　他看得有些出神。

　　“你站着不累吗？”林晚回头看他，注意到他的目光，脸上微微一热，指了指客厅的椅子，“去坐着等，很快就好。”

　　沈砚没动，反而走了进来，拿起桌上的另一包挂面：“我帮你。”

　　他的靠近带来一丝压迫感，也让厨房的空间显得有些狭小。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拿着那包普通的挂面，画面有种奇异的不协调，却又莫名和谐。

　　“你会吗？”她忍不住带着点笑意问。

　　沈砚动作顿了顿，诚实回答：“不会。”

　　林晚笑出声来，接过他手里的面：“那还是我来吧，沈大专家。你的战场不在这里。”

　　面很快煮好，简单的阳春面，加了鸡蛋和青菜，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两人坐在客厅的小餐桌旁，安静地吃着。阳光正好，落在碗沿上，反射出细碎的光。

　　“好像……比压缩干粮好吃一点。”沈砚吃完最后一口，放下筷子，认真地评价。

　　林晚被他这过于“严谨”的点评逗乐，眉眼弯弯：“沈砚，你这是最高级别的夸奖吗？”

　　沈砚看着她明媚的笑容，眼底也漾开一丝极浅的涟漪。他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目光落在她沾了一点汤渍的嘴角，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最终却只是抽了张纸巾，默默递了过去。

　　林晚接过纸巾，擦掉嘴角的痕迹，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他总是这样，用最沉默的方式，做着最细心的事。

　　吃完饭，林晚催促沈砚去休息。主卧让给了他，自己则去了次卧。

　　沈砚躺在陌生的床上，身下是干燥柔软的床品，鼻尖萦绕着阳光晒过的味道。极度的疲惫再次袭来，但他却没有立刻睡着。耳边仿佛还回响着北极的风啸和废墟的崩塌，但更多的，是厨房里咕嘟的水声，和她轻声的笑语。

　　他翻了个身，面向墙壁，左肩的伤处传来隐隐的钝痛，但心里某个冰封的角落，却仿佛被那碗热汤面和窗外的阳光，一点点地焐热了。

　　隔壁房间，林晚也没有立刻睡着。她站在窗边，看着楼下渐渐多起来的行人和车辆，小贩的叫卖声隐约传来。她拿出那枚变得温润的“界钥”，它在城市的光线下，不再有北极时的神秘流光，更像一块品相极好的深色水晶，安静地躺在她的掌心，带着沈砚的体温和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她轻轻握紧它，如同握住了来之不易的平凡未来。

　　这一天，没有惊心动魄，没有生死一线，只有一碗热汤面，一室阳光，和彼此安好的静谧。

　　但对他们而言，这已是命运最慷慨的馈赠。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而他们，正努力从非凡的阴影里，一步步走回这平凡的烟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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