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操纵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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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戏演完了,麻烦也帮你摆平了,”魅魔伸了个极其舒展的懒腰,脸上是那种刚完成一顿饱餐的餍足,“我说星暝大管家,是不是该打道回府的时间了?红魔馆里等着你处理的事物,怕是已经堆得比埋藏于地下的白骨还多了吧?”星暝没有立刻回应,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弗朗切斯科消失的方向,仿佛在确认那条“线”是否真的已经抛了出去。他揉了揉有些隐隐作痛的额角——这段时间连轴转地处理红魔馆内外事务,加上之前那番连哄带吓、软硬兼施的表演,舟车劳顿、长途随行的奔波,确实让他这具身体感到了透支般的疲惫。但一个更为大胆,或者说,更符合他行事风格的想法,却在此刻悄然冒头,并且迅速生根发芽。
他转过身,脸上努力调整出一个他认为足够“诚恳”且“自然”的表情——介于“我有个好主意”和“这绝对不是为了我自己”之间的微妙状态,对魅魔说道:“回去是肯定要回去的。不过……在回去之前,我们或许可以顺路……嗯,‘拜访’一个地方?”
“哦?又打什么歪主意?该不会是真想去佛罗伦萨城里,尝尝那些人类吹上天的什么‘圣餐’吧?先说好,我可没多带那些叮当作响的金币银币,你要是想吃白食,后果自负。”
“不是吃的,”星暝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提议听起来更顺理成章,“我是说……伏瓦鲁图书馆。我们去见见萝瑟茉。”
空气仿佛骤然凝固。
下一秒,魅魔爆发出一阵毫不掩饰的、充满嘲讽意味的大笑:“哈哈哈!星暝!我说你是被我当初的‘预言’唬傻了,还是被那个意大利小子几句‘先生’、‘大人’的奉承给灌了迷魂汤?去见那个现在可能最不想看见你的‘诺蕾姬阁下’?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她飘到星暝面前,用手指不客气地戳着他的胸口:“清醒一点!她现在看见你,最大的可能不是请你品尝她珍藏的红茶和蛋糕,而是直接一个‘星辰崩灭’把你,连同你那些自以为是的‘个人魅力’和‘苦衷’,一起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除!我才不去触这个霉头!你想送死,请自便,别拉上我当垫背的!”
星暝早就预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他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随即压低声音,抛出了精心准备的、他知道对方绝对会心动的筹码:“别把话说得那么绝嘛……你看,你帮我这次,等回到红魔馆,那位新来的、总是一脸‘生人勿近’的‘实习清洁工’露米娅小姐……你不是总觉得她整天板着脸,对什么都爱答不理,严重影响红魔馆的‘活跃气氛’吗?或许……我们可以想办法,让她‘被迫’参与到一些有趣的集体活动中,比如……比如重新设计一下馆内制服?或者,你有什么别的、需要有人‘自愿’配合的‘魔法小实验’或者‘恶作剧计划’……我也可以看在‘盟友’的份上,‘酌情’提供一些必要的‘协助’和‘人员调度’哦?”
魅魔摸着光滑的下巴,装模作样地思考起来,脸上逐渐浮现出那种唯恐天下不乱、且对“折腾露米娅”和“驱使星暝”双重诱惑极为满意的、极具她个人特色的灿烂笑容。
“嗯……让那个冷冰冰、总是用看虫子眼神看人的宵暗妖怪穿上可笑的女仆装打扫卫生?或者让她成为我‘欢乐彩虹喷嚏粉’的首位体验者?再或者……驱使你这个总是摆着扑克脸的家伙去给她送一本我‘精心’伪装过的、会发出怪叫的魔法书……”她一边低声嘀咕着各种“邪恶”计划,眼睛越来越亮,“啧,听起来……诱惑力确实不小啊。”
她猛地一拍手,像是做出了一个艰难而伟大的决定:“好吧!看在你这么有‘诚意’,并且勇于直面惨淡人生的份上,我就破例一次,陪你走这一趟龙潭虎穴!不过可得提前说好了——第一,我只是‘陪同’,不负责帮你挡刀;第二,要是情况不对,比如我看到萝瑟茉开始凝聚超过我心理承受能力的魔力,我立刻就会开溜,绝对不会管你死活!到时候你可别怪我丢下你!”
“成交!”星暝立刻答应,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同时也对魅魔的“信誉”打了个大大的问号,并且开始默默规划一旦成功,该如何“安全”地履行那些承诺。
魅魔做事向来随心所欲,效率“极高”。她确认四周除了几只早起的鸟儿外再无旁人,便一把抓住星暝的手臂。下一刻,某种令人极度不适的空间扭曲感猛烈袭来!星暝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被甩出了躯壳,在五颜六色的色彩中翻滚、拉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视线里全是扭曲破碎的光影,耳边是如同亿万玻璃摩擦的刺耳噪音。他百分之一千地确定,魅魔绝对是故意调整了魔法的“舒适度”,就是想看他出丑,以满足她某种恶劣的趣味。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额角传来的、仿佛头骨裂开般的剧痛,星暝终于从那种天旋地转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他感觉自己像是全速撞在了一堵无形但坚韧无比、还带着点弹性的墙壁上,脑袋里“嗡”的一声,眼前金星乱舞,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哎哟……!痛!我的头……!”他捂着瞬间鼓起一个明显肿包的额头,痛得弯下了腰,感觉脑浆都快被震成豆腐花了。
魅魔的身影在他旁边悠然出现。她看着星暝捂着额头、龇牙咧嘴、形象全无的狼狈样子,故作惊讶地眨了眨眼:“哎呀?!真是失策!没想到诺蕾姬底蕴这么深厚,居然连这种耗能巨大、能隔绝空间移动与窥探的魔法护罩都舍得常年开启?这防御意识,这安全投入,简直比某些千年吸血鬼家族的棺要强上百倍!”
星暝一边吸着冷气,忍着剧痛揉着那个迅速变得青紫的肿包,一边在心里用他能想到的所有语言将魅魔的恶劣行径从头到脚问候了无数遍。他刚勉强直起腰,准备迎接预料之中的魔法光弹和斥责时,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声音,在前方不远处的入口阴影下,响起了。
“……不明身份的入侵者……此处乃诺蕾姬家族私人领地,请立刻离开。”
星暝忍着额头的抽痛,循声望去,心脏不由得微微一沉。萝瑟茉就站在那里,几乎与建筑的阴影融为一体。她依旧穿着那身熟悉的深紫色法袍,外面松松地披着条看起来就很暖和的绒毯,只是原本顺滑富有光泽的紫色长发,此刻显得有些毛躁,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在她的脸颊边,带着一种颓唐的美感。她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脚前的地面上,仿佛连抬起眼皮打量来者都耗费了她巨大的心力,整个人像是一株在缺乏光照的角落里、依靠自身力量勉强维持生机的紫罗兰,脆弱而孤寂。
她缓缓地抬起头,目光先是落在了魅魔身上,眼里闪过一丝“果然是你这个行走的麻烦源头”的了然和深深的无奈。然而,当她的视线越过一脸看好戏表情的魅魔,落到正捂着额头、眼角泛泪、形象颇为滑稽的星暝身上时,她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剧烈晃动了一下,嘴唇微微张合,却没能立刻发出声音。
随即,像是被某种极其尖锐的东西狠狠刺痛,她猛地别过脸,用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冰封般的失望,以及一种再冰冷不过的声音下令:“……是你们?!所有人!启动最高警戒!立刻驱逐这两个非法闯入者!启用……咳咳……” 或许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她的话被一阵轻微的咳嗽打断,但她还是强撑着,用尽力气补充道,“……启用束缚法阵!绝不能让他们再靠近一步!”
“等等!萝瑟茉!是我!星暝!你听我解释!”星暝连忙喊道,也顾不上额头的剧痛和可能随时会激活的束缚法阵,上前一步,脑子疯狂运转,试图在电光石火间组织起最能打破僵局、直击要害的语言。是先诚恳道歉,承认不告而别的错误?还是直接抛出真祖威胁这个重磅炸弹?或者……利用一下自己此刻这副狼狈相,适当地卖个惨?
然而,萝瑟茉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或者说,她的心防已经竖起了一道隔音的壁垒,拒绝接收任何来自他的信息。她依旧没有看他,只是盯着外墙上一处古老的划痕,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永冻土层,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早已被列入伏瓦鲁图书馆不受欢迎名单的榜首。你的名字,本身在这里就是一种禁忌。立刻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念及……过往那点可怜的情分,亲自‘请’你离开了。” 最后几句话,她说得异常艰难。
星暝还在脑海中紧急筛选着各种话术方案,是动之以情好,还是晓之以理妙?或者双管齐下?旁边一直津津有味地欣赏着这场“久别重逢”戏码的魅魔,却忽然像是看够了前戏,轻笑一声,用一种事不关己、甚至带着点煽风点火意味的语调开口了:
“看来此地的主人不欢迎我们这些恶客呢。星暝,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们还是自觉点,乖乖滚蛋吧?何必留在这里,惹人嫌恶,自取其辱呢?” 她说着,还故意叹了口气,仿佛很为星暝感到“不值”。
话音未落,她完全不给星暝任何辩解、挣扎或者尝试其他策略的机会,如同老鹰抓小鸡般,精准地一把揪住他背后的衣领!然后,她直接腾空而起,拽着星暝就像拽着一个破麻袋,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来时的方向猛冲过去!
“喂!等等!魅魔!你干什么!快放开我!我话还没说完……咳咳……勒、勒死我了!喘不过气了……” 星暝在空中徒劳地挥舞着手脚,感觉衣领紧紧勒住脖子,呼吸变得极其困难,耳畔是呼啸的风声和魅魔那毫不掩饰的、恶劣的笑声。
就在他们即将消失在彼端的刹那,身后传来了萝瑟茉明显带着焦急、气恼,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不想他就这样再次从眼前消失的复杂喊声,甚至因为急切而带上了一点破音:
“……等等!你们……给我站住!回来!”
魅魔疾飞的身影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她嘴角勾起一抹“果然不出我所料”的弧度,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在她的剧本之中。然后,她非常“配合”地,干脆利落地——松开了手。
“什么——!”星暝猝不及防,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就头下脚上地朝着下方坚硬的地面直直栽落!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地面上那些细小的砂石和草叶在飞速放大……
就在他以为自己这次真的要体验一把“星暝酱”的制作过程,并且深刻反思自己是不是过于信任(或者说利用)魅魔这个极度不稳定的因素时,一股坚韧的魔法力量如同无形的大手,凭空出现,稳稳地托住了他急速下坠的身体,巧妙地化解了大部分的冲击力,让他最终以一个虽然踉跄但总算没有脸先着地、还算保全了颜面的姿势,双脚落在了柔软的草地上。
他惊魂未定地大口喘着气,拍着胸口安抚那颗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抬头望去。只见萝瑟茉已经放下了施展魔法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未散的辉光,但她的脸色却依旧冰寒如终年不化的雪山,似乎刚才出手相救只是出于最基本的、不想让不明物体污染图书馆周边环境的原则,与她个人意志无关。
而魅魔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萝瑟茉的身边,凑近她耳边,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的低声细语:“怎么?嘴上说着赶人走,动作倒是很诚实嘛?看来还是舍不得他真的摔成一张画饼?”
萝瑟茉的身体猛地一僵,侧脸上能清晰地看到咬紧的牙关和微微抽动的嘴角。她用一种仿佛能将周围空气里的水分都凝结成冰霜的语气回应:“我只是认为……有些旧账,必须当面、彻底地清算清楚。免得有些人……总是心存侥幸,学不会什么叫‘分寸’。你,不必在此自作聪明,妄加揣测。”
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极力压制着胸中翻涌的、复杂难言的情绪,然后转过身,不再看魅魔那令人火大的、仿佛洞悉一切的笑容,径直朝着入口走去。
“……跟我来。去图书馆。”
星暝晕头转向地跟在后面,感觉像是刚坐完一场由魅魔驾驶的、失控的、以撞墙为终点的疯狂过山车,心脏还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魅魔慢悠悠地飘到他身边,得意地朝他扬了扬下巴,挤眉弄眼,传递着一个再清晰不过的信息——“看,要不是我机智,用了这招欲擒故纵,你能让她松口?能有机会踏进这里的大门?还不快感激涕零?”
星暝心里顿时掀起滔天怒火:“(某问候语)!你这分明是把我当成沙包在用!还差点让我体验了自由落体终极版!等着,风水轮流转,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你那些宝贝的、来历不明的魔法材料偷偷换成甘草和橡皮泥!” 不过,理智(以及对当前处境的清醒认识)告诉他,现在还不是和这个绿发混蛋翻脸的时候。他迅速调整心态,开始盘算:只要接下来自己能把握住机会,化解萝瑟茉的心结,重新建立起至少是表面上的“战略合作”关系,那么就能借助诺蕾姬的力量,很大程度上摆脱对魅魔这种“高风险盟友”的依赖。一个理智、可靠(虽然现在有点生气)的萝瑟茉,可比一个随时可能因为觉得“有趣”就把人传送到火山口的魅魔要让人安心多了。
他一边在心里勾勒着“去魅魔化·萝瑟茉合作”的美好蓝图,一边努力无视掉沿途遇到的投来的那些含义丰富的目光——他脸上维持着身为红魔馆管家应有的、波澜不惊的镇定,脑子里则如同高速运行的处理器,飞速组合着各种能够打动萝瑟茉、让她至少愿意“坐下来谈”的话术策略,从关乎世界存亡的大义名分,到斯卡雷特残部及她自身安危的现实考量,再到对自己过去种种“疏忽”与“不得已”的、充满“诚意”的检讨与解释(当然,其中必然包含大量的艺术加工和选择性陈述),准备了一套他认为足以应对各种情况的组合拳。
然而,当三人到一间位于图书馆深处、墙壁由吸音材质打造的僻静会议室后,萝瑟茉的第一句话,就直接如同最精准的魔法飞弹,命中了他所有预设方案的核心,将他的节奏彻底打乱。
她没有走向那张看起来就很舒适的长桌主位,只是背对着他们,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的涟漪,却比任何疾言厉色的斥责都更让星暝感到心慌意乱: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星暝深吸一口气,决定按照原定计划,先声夺人,祭出“世界安危”这面在他看来最具分量的大旗。他立刻调整面部肌肉,摆出最严肃、最凝重、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他肩上的表情,用一种沉痛而急切的语调,开始极力描绘真祖的威胁。他调动了所有的语言天赋,将这个古老的存在的危险性渲染到极致,将其形容为一个意图颠覆现有秩序、让黑暗吞噬光明、源自血脉源头的、活着的天灾,斯卡雷特家族的覆灭仅仅是他庞大阴谋棋盘上落下的一颗棋子,是整个悲剧的序章……他滔滔不绝,几乎用尽了所有能想到的、宏大而恐怖的词汇和比喻,极力强调面对如此空前的、关乎所有生灵命运的浩劫,任何个人的恩怨情仇都应该暂时搁置,必须摒弃前嫌,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组成最广泛的统一战线。而萝瑟茉·诺蕾姬,以及她所代表的、传承了无数代、积累了浩瀚如烟海的知识与智慧的诺蕾姬家族,其力量与智慧,无疑是这场关乎存亡的斗争中不可或缺、甚至能够扭转战局的、至关重要的关键一环。
他本以为这番关乎世界生死存亡的、带着悲壮色彩的慷慨陈词,至少能触动萝瑟茉作为一位顶尖魔法使、一位智慧守护者的责任感和使命感,让她暂时放下个人情绪,投入到更宏大的叙事中来。
没想到,她听完他这长篇大论后,甚至连站立的姿势都没有改变一丝一毫,只是淡淡地反问,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看透了什么的讥诮与疲惫:
“所以呢?你风尘仆仆地回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我早已知道,甚至可能比你知道得更清楚的事情?你难道不知道,朗基努斯之枪的碎片,包括我耗费了诺蕾姬家族无数资源、倾注了心血仿制的那一柄,都已经被他夺走了吗?失去了这柄关键的武器,现在的我,一个连自己家族传承之地都差点没能守住的失败者,一个力量残缺之人,还能帮你什么?或者说……星暝,你还指望从我这里,再‘拿走’些什么?你还能‘拿走’什么?”
这话语如同淬了冰的针,让星暝一时语塞,准备好的后续说辞都卡在了喉咙里。他连忙强行辩解,并开始极力称赞萝瑟茉本人那无法被夺走的价值,说她渊博如星海的学识、高超绝伦的魔法造诣、冷静缜密的逻辑思维、以及对各种神秘事件的敏锐洞察力,本身就是对抗敌人最宝贵的财富,远非一件死物的武器可比,是真祖无论如何也无法剥夺的力量……他几乎要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赞美之词,都用一种他认为最真挚的语气堆砌出来。
然而,无论他如何舌灿莲花,言辞如何恳切,萝瑟茉似乎都像一块被绝对零度冻结的万载玄冰,不为所动。她甚至在他越来越趋向于浮夸和重复的奉承中,带着一丝不耐打断了他:
“你……撇开这些冠冕堂皇、听起来像是从某些骑士小说里抄来的台词,”她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明显的波动,那是一种压抑已久的、混合着失望和某种更深沉情绪的音调,“告诉我,真心实意地告诉我,你这些年来,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在你选择不告而别,在我们所有人……在我……都以为你可能已经……” 她的话语在这里突兀地停顿,仿佛触碰到了某个危险的禁区,随即生硬地转开,“……在你杳无音信的这些日子里,你到底,在哪里?做了什么?”
星暝一怔,敏锐地感觉到这是一个切入“感情牌”,软化对方态度的绝佳机会。他正想顺势接过话头,好好讲述一番自己这些年的“艰辛”与“不得已”,试图唤起对方的同情心和理解,甚至准备在关键时刻,流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能凸显他“坚韧”与“孤独”的“脆弱”。
可他刚清了清嗓子,调整出一副略带沙哑和饱经风霜的腔调,用沉重的语气开了个头:“唉,此事说来话长……一言难尽。自从上次一别,我身负重伤,又遭遇诸多变故,可谓是九死一生……” 萝瑟茉却突然打断了他,那双紫眸中压抑的情绪如同找到了决口的堤坝,汹涌而出:
“既然当初选择了一走了之!既然那么长时间都可以音讯全无!连一句最简单的、报个平安的传讯都吝啬给予!现在又为什么摆出这副姿态回来,说什么世界需要我?!星暝!你把我,把这里,当成了什么?你的备用方案库吗?在你走投无路或者需要助力的时候,才想起来这里还有可以利用的价值?!需要的时候就来翻找,不需要的时候就弃如敝履,甚至连一声交代都没有?!”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而不稳,苍白的脸颊甚至因为愤怒而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但她很快强行压制下去,猛地别过脸,用力挥了挥手,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仿佛耗尽了一切力气的疲惫和深切的失望,“……够了!我不想再听这些了!无论你是真心还是假意……你走吧。立刻。”
星暝的表情瞬间彻底僵住,内心在疯狂呐喊:这和他精心策划的剧本完全背道而驰啊!怎么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他哪里是没想来过?上次不是被你们用魔法毫不留情地、像赶苍蝇一样轰走了吗?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给!当然,这句近乎控诉的话在舌尖转了几圈,最终还是被他强行咽了回去,他怕说出来,真的会彻底激怒眼前这位显然处于情绪失控边缘的魔法使,导致局面无法挽回。
就在他进退失据,感觉自己所有的策略和准备全都宣告失败,局面即将彻底滑向无法挽回的深渊之际,一直在旁边仿佛置身事外、脸上挂着那种高深莫测的微笑、甚至还有闲心拿起桌上一个造型古怪、不断变换颜色的魔法沙漏把玩着的魅魔,终于像是看够了这出“情感纠葛”大戏的前半场,适时地、如同精准投下骰子的庄家般,“补上了”至关重要的一刀。
“哎呀,看来某位大小姐的火气一时半会儿是消不下去了,而且似乎完全不听人解释嘛。星暝,咱们也别在这里热脸贴冷屁股,自讨没趣了。还是乖乖回我们的红魔馆去吧。反正斯卡雷特家那位天真单纯、对你几乎言听计从的小蝙蝠族长,不是一直把你当成可靠的长辈一样信赖和依赖吗?整个红魔馆的大小事务都放手交给你,总比留在这里,看某位‘酸涩魔女’的脸色,受这莫名其妙、毫无道理的闷气要强得多吧?人家根本不领情,也不在乎你那套‘世界安危’的大道理嘛。”
“酸涩魔女”这个明显带着贬义、挑衅和人身攻击意味的称呼,如同一点火星溅入了油库。萝瑟茉猛地回过头,凌厉如刀锋般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射向魅魔。她甚至没有去看星暝,只是死死地盯着魅魔,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这只……不知所谓的恶灵!难道没有人教过你,在别人的地方,要学会基本的礼貌和尊重吗?不用对我使用这种肤浅而低劣的激将法,这对我——没——用!”
魅魔无所谓地耸耸肩,反而笑嘻嘻地反问:“那我们走?” 她再次作势要去抓星暝的胳膊,动作比先前还要迅速。
萝瑟茉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她紧紧攥着拳,仿佛在极力克制着将某个魔法直接砸过去的冲动。她看着一脸“我也很无奈”表情的魅魔,又瞥了一眼站在那里、表情复杂、嘴唇翕动却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的星暝,仿佛在与内心某种巨大的力量抗争。最终,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用一种极其低沉、带着妥协意味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了决定性的几个字:
“……不用了。你们……留下吧。”
星暝顿时心中狂喜。太好了!看来她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或者说,心底那份难以彻底割舍的……东西,起了作用?他仿佛已经看到萝瑟茉重新坐回“盟友”席位,诺蕾姬家族的庞大藏书库、精密的情报网络和强大的魔法资源再次为自己所用,自己终于可以逐步减少对魅魔这个“混沌变量”依赖的美好未来。一系列借助对方力量深入调查真祖动向、制定针对性策略、甚至寻找反击机会的详细计划,瞬间在脑海中如同展开的卷轴般清晰起来。
然而,萝瑟茉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精准地泼在了他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上。她走到长桌的主位坐下,双手交叉置于桌面,目光恢复了往常的冷静和理智,带着明确的告诫意味,看向星暝:
“你……别会错意。我让你们留下,并非代表我原谅了你过去的所作所为,也不代表我认同你那些听起来冠冕堂皇、实则空洞无物的大道理。我只是基于最基础的理性判断,认为在‘真祖’这个明确的、足以威胁到所有存在乃至世界平衡的共同威胁面前,继续无意义的内耗、相互猜忌和情绪化的对抗,是极其愚蠢且危险的行为。这只会让潜在的敌人拍手称快。” 她目光扫过星暝和一脸“早该如此”表情的魅魔,语气变得更加严肃,“而且,我必须郑重地提醒你,我劝你,也包括你目前所效力的、那个大概元气大伤的斯卡雷特残部,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尤其是……十三天之后,最好不要有任何不必要的、尤其是带有攻击性的‘轻举妄动’。”
“十三天后?”
“根据精确的星象观测。”萝瑟茉的语气十分肯定,带着学者般的严谨,“十三天之后,将会出现极为罕见的‘血月’天象。这不是普通的月食,而是月球运行到特定轨道,与某些弥漫在现世与异界之间的特殊场产生共鸣,从而引发的、蕴含着强大黑暗魔力的天文现象。”
她详细地解释道,像是在给一个不用功的学生补课:“届时,所有与黑暗、阴影、血液相关的生物,尤其是以月光和血液为力量的血族,他们的各项能力——包括基础的力量、速度、肉体恢复力,乃至内心深处潜藏的攻击性和狩猎本能,都会得到显着的、全方位的、幅度惊人的增强。”
她加重了语气,目光锐利地看向星暝,仿佛要确保他真正理解其中的严重性:“而作为所有血族血脉源头的‘真祖’,他所能从这次血月中汲取和转化的力量,将远超任何普通血族,甚至可能达到一个我们目前难以精确估量的、近乎指数级增长的恐怖程度。那将是他力量周期中的一个绝对峰值,一个……极其危险的时刻。”
“血月?真的会对血族有如此……决定性的影响吗?”星暝故意扮演着“好奇宝宝”的角色,语气中带着适当的惊讶和“受教了”的态度。他知道萝瑟茉乐于见到他“虚心学习”的一面。
萝瑟茉果然微微蹙眉,语气中带着一丝习惯性的、对他某些知识领域空白的无奈和习惯性的提点:“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对这类直接关乎对手实力变化、可能决定生死存亡的魔法天文基础知识,如此……缺乏关注吗?” 她的话语在触及某个可能的敏感词时及时刹住,抿了抿线条优美的嘴唇,没有再说出可能带有个人情绪的话,但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已经足够明显。
旁边的魅魔也难得地收起了那副表情,点了点头,用相对认真的语气认同了萝瑟茉的判断:“她这次说的倒是没错。血月对血族的加持是确实存在的。不过嘛……” 她话锋一转,那副目中无人的腔调又不可避免地冒了出来,“在我看来,就算得到增强,充其量也就是从一巴掌拍死变成两巴掌拍死的区别,本质并没有发生质变。”
这种轻慢的态度,以及那种对力量变化的肤浅理解,立刻遭到了萝瑟茉严厉的、如同教授训斥差生般的驳斥:“你太想当然了!魅魔!你的这种源于自身力量的傲慢和认知局限,迟早会让你,以及任何与你合作的人,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她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根据我收集到的零散情报、对该隐苏醒后行为模式的侧写分析,以及古老卷宗中对类似存在的记载,他绝对会利用血月带来的力量峰值,进行某种我们尚不清楚的、至关重要的‘大动作’。这可能是完成某个关键性的血脉仪式,可能是彻底掌控圣枪碎片的力量,也可能是开启某个连接着更深层黑暗的通道……任何可能性都存在!”
她的目光扫过星暝和终于又稍微正经一点的魅魔:“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他还没有找到朗基努斯之枪的最后一块碎片。否则,一旦让他在血月之夜,手持或销毁完整的、传说中拥有‘裁定命运’、‘贯穿因果’之力的圣枪……我实在无法想象,在当前的形势下,还有什么已知的手段或存在,能够彻底终结他。届时,就真的是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听到这里,星暝又想起了之前在魅魔房间里看到的那些典籍和之前的猜测,他再次提出了那个看似异想天开,实则包含了他某种直觉的想法,带着一丝不确定和引导的意味:“那个……我们寻找的最后一块碎片,线索一直渺茫。有没有一种可能,它其实以某种我们意想不到的形式存在着?比如……与某些其他神话体系的神器产生了融合或关联?像是……嗯,比如,冈格尼尔?”
萝瑟茉几乎是本能地立刻摇了摇头,直接否定了这个联想:“可能性低于万分之一。冈格尼尔是阿萨神族主神奥丁的武器,其力量源于世界树伊格德拉西尔,与朗基努斯之枪在力量性质和象征意义上都存在着根本性的、难以调和的差异。强行将它们联系在一起,缺乏任何可靠的学理依据上的支持。”
但很快,她像是被星暝这句看似天马行空、毫无根据的话,意外地触动了某根一直紧绷的、关于“策略”的神经,眼中闪过一丝灵动的锐利光芒。“不过……你这句毫无根据的猜测,倒是提醒了我。或许,我们对抗他的思路,从一开始就过于执着于‘寻找真品’这个单一的路径了。或许……我们可以换一个角度。”
魅魔诧异地看向她:“喂喂,萝瑟茉,你的脑子是不是也因为跟这个总是异想天开的家伙待久了,被他的逻辑病毒传染了?假的有什么用?难道你要拿着一柄精心仿造的、看起来很像冈格尼尔的木头长矛,去跟那个老怪物说‘嘿,你的碎片在我这’吗?”
星暝却仿佛和萝瑟茉心有灵犀,瞬间抓住了她话语中那丝微妙的灵感,脱口而出:“你的意思是……我们不需要找到真的最后碎片,我们只需要让他‘相信’我们已经找到了,或者我们掌握了找到它的‘关键线索’,并且这个线索,指向一个他必须去确认、但又极其困难或耗费时间的地点或物品?比如……强行将‘最后碎片’与‘冈格尼尔’绑定?”
“没错。谁说假的,就不能在特定的情况下,发挥出甚至超越‘真品’的价值?至少,可以变成他眼中必须投入巨大成本去验证、去争夺的‘真实威胁’或‘唯一希望’。”
她进一步解释道,语速加快,显示出她思维的活跃和计划的逐渐成型:“我们可以着手编织一个庞大的、细节丰富到足以以假乱真的‘信息迷宫’。伪造几份‘年代久远’、‘来源神秘’的‘古老典籍’或‘先知手稿’,在其中用晦涩但逻辑自洽的预言性诗篇、隐喻性的星图或者残缺的仪式记载,将朗基努斯之枪最后碎片的下落,与‘冈格尼尔’的某些‘失落特性’,或者与某些传说中冈格尼尔曾坠落或显现过的、人迹罕至的‘秘境’强行关联起来。同时,在特定的、消息灵通且难以追溯源头的黑市、某些以探寻失落神话为目标的探险家圈子、甚至通过某些‘偶然’的发现或‘不经意’的古老文献拍卖,多批次、不同角度又控制数量地散播这些精心设计的‘线索’。”
魅魔也彻底明白了过来:“以此来吸引那个急于凑齐圣枪、可能正为此焦虑不已的老怪物的注意力?让他被我们抛出的、散发着诱人香气却又带着致命毒刺的假饵牵着鼻子走,白白消耗他宝贵的时间、精锐的人手和庞大的精力,去追查一些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海市蜃楼?甚至可能因此打乱他原本准备的、真正的计划?”
“正是如此。”萝瑟茉肯定地点头,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着复杂的、代表“误导”与“陷阱”的古代符文,“无论他最初是否完全相信,只要这些‘线索’在细节上足够逼真,逻辑链条足够完整且能自圆其说,并且出现在‘恰到好处’的时机和‘合情合理’的地点,就足以在他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迫使他不得不投入资源去验证。只要他踏出了第一步,开始追查这些虚假的线索,他就落入了我们为他精心设定的节奏和陷阱之中。这至少能为我们争取到极其宝贵的时间,用来寻找他真正的破绽。甚至……如果运气站在我们这边,能让他在追逐虚假目标的过程中,因为急躁、判断失误或资源分散,暴露出我们一直苦寻不到的弱点或核心秘密。”
大体上的策略方向,就在这三言两语间,清晰而高效地定了下来。不过,具体的实施细节,比如如何利用古老技术和魔法,伪造出连真祖级别存在都难以一眼看穿的“古籍”;如何设计那些预言,才能既保持神秘模糊,又能精准地将调查方向引导至他们想要的地点;如何选择投放渠道,才能既保证“线索”能流入目标耳中,又最大限度地隐藏他们的痕迹;如何把握投放的节奏和信息的剂量,才能最大限度地牵制对手而不引起过度怀疑……这些极其复杂、需要深厚知识底蕴、缜密思维和高超魔法技艺的脑力与技术工作,自然是要交给心思细腻如发、学识堪称移动图书馆、且对各类魔法技术了如指掌的萝瑟茉来主导策划和执行。
当然,连续的旅途、高度紧张的心理博弈、突如其来的剧情转折以及高强度的策略头脑风暴,让星暝这具身体感到了深深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甚至连站着都觉得小腿有些发软。他感到自己急需回到红魔馆那张还算舒适的床上,好好地、不受打扰地睡上一觉,让过度运转、几乎要冒烟的大脑得到充分的休息和冷却。
于是,他提出了先行返回红魔馆休息的建议。魅魔这次倒是没再提出什么“刺激”的返程方案,只是撇了撇嘴,爽快地表示可以立刻送他回去。然而,当星暝的身影在魅魔的魔法中消失后,魅魔却并没有跟着离开,而是转身看向似乎松了口气,但眉宇间疲惫更深的萝瑟茉。
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人,之前因为讨论“伟大”计划而略显活跃和紧张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凝重,仿佛所有声音都被吸走的、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魅魔脸上看热闹的神情彻底收敛,那双绿色的瞳孔锐利而深邃地看向萝瑟茉,直接开门见山,没有任何迂回:“好了,那个总是能把简单事情复杂化、把复杂事情搞得一团糟的核心麻烦精走了。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也没有那些冠冕堂皇的‘世界安危’做挡箭牌。萝瑟茉·诺蕾姬,你可以,或者说,你必须,说实话了吧?你……有事瞒着我们。不,更准确地说,是瞒着他。对吗?”
萝瑟茉握着羽毛笔准备记录点什么的手顿了一下,笔尖在空白的羊皮纸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迅速晕开的墨点,如同她此刻骤然波动的心绪。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低着头,看着那团墨迹,仿佛在研究着什么深奥的魔法公式。
“而且,如果我的记忆回路没有因为刚才那番无聊的讨论而出现错乱的话,好像是你先不守我们之间那点微不足道的‘默契’吧?虽然我带着他径直闯过来乍看之下是违背了承诺的选择,然而真正选择现身并且允许他进入的,不还是只有你能做到么?那么……”
“够了!”萝瑟茉猛地打断她。紧接着,一阵熟悉的、令人揪心的剧烈喘息不受控制地响起——她的哮喘再次猛烈发作。她捂住胸口,身体因为缺氧而蜷缩起来,剧烈地咳嗽着,脸色瞬间由苍白变得异样潮红,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看起来痛苦不堪,仿佛随时会晕厥过去。
魅魔皱了皱眉,没再继续那个危险话题刺激她。她走到墙边一个与书架融为一体、几乎看不出痕迹的秘格前,手指在上面某个特定符文上轻轻一点,秘格无声滑开,从里面取出一个蓝色水晶瓶,拔开用魔法封印的塞子,快步走到萝瑟茉身边,将水晶瓶递到她颤抖的手中。
萝瑟茉几乎是抢夺般接过水晶瓶,将里面的药物一口咽下。过了好一会儿,她那急促得仿佛要断裂的呼吸才渐渐平复下来,脸上的潮红慢慢褪去,重新变得苍白,甚至比之前更加没有血色。她无力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受伤的蝶翼般脆弱地颤动着,整个人仿佛刚刚从一场耗尽生命力的仪式中挣扎出来,显得异常虚弱和……易碎。
房间里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过了也不知有多久,萝瑟茉才缓缓睁开眼,目光有些涣散地望着天花板,声音带着透支后的沙哑:“……说吧。把你知道的,他离开图书馆之后,直到你再次遇见他之前,这些年的经历,他所遭遇的一切……都告诉我。”
“……说实话,我知道的也相当有限,而且大多支离破碎。我也是最近,因为某些私人原因——主要是捕捉到那个真祖的某些‘特殊波动’,为了寻找一些对我个人研究……至关重要的‘稀有催化剂’,才重新回到这附近区域活动。碰巧,才在某个……不太方便的场合,重新遇见了看起来比现在还要狼狈几分的他。” 魅魔死死盯着萝瑟茉的眼睛,“不过,我可以把我所知道的、关于他这段时间的零星片段和状态,都告诉你。但是,萝瑟茉,作为交换……我要你心里真正藏着的,那个连星暝都被你瞒得死死的秘密,到底是什么?还有,你现在的状态……真的仅仅只是像你表现出来的这样,因为旧伤未愈和心力交瘁而导致的……‘虚弱’吗?”
萝瑟茉闻言,极其缓慢地抬起头,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奇异笑容。
这笑容与她平日里的冷静、理智、优雅,甚至有些刻板和距离感的形象截然不同,充满了矛盾而极端的情感色彩,让见多识广的魅魔也不由得怔住,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她轻声说道,声音不大: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依照目前的态势,这个秘密,或许也瞒不了多久了。”
她停顿了一下:
“其实,现在的我,并非你,以及他所看到的、所以为的……仅仅是处于力量亏损、旧伤缠身的‘虚弱’状态。”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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