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南来的风与王都的影

　　艾尔薇拉带来的消息，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远洋陌生船只与黑发黑眸之人的出现，为本就复杂的局势增添了巨大的变数。谢无疾立即下令“暗鸦”调动更多资源，全力侦查南部海岸线，并尝试与那些远洋船只建立接触，不惜代价获取更多信息。

　　然而，未等南方的情报有实质性进展，另一股压力已迫在眉睫。

　　王都的使团，在初春的寒风中，再次抵达了鸦林镇。与上一次法拉米尔王子率领的、带有调查与安抚性质的队伍不同，这一次的使团规模更大，旗帜更加鲜明，代表着刚铎王室与贵族的联合意志。为首的，是一位名叫阿尔布雷特的老牌公爵，以保守、强硬和忠于传统着称，是特拉哈恩派系在台面上的重要盟友之一。随行的，除了必要的文官和仪仗，还有整整一个兵团的王室禁卫，以及数位气息渊深、眼神锐利的宫廷高手和星辰教团审判官。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使团没有进入鸦林镇，而是在镇外三里处便扎下营盘，壁垒森严，摆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甚至隐隐带有问罪姿态的架势。

　　“阿尔布雷特公爵，”奥莉薇娅在临时召开的紧急会议上，语气凝重地介绍着这位不速之客，“他是王都最顽固的保守派领袖之一，手握重兵，在南方贵族中影响力巨大。他此次前来，绝不仅仅是为了确认北境的‘忠诚’。”

　　“他是来摘桃子，也是来立威的。”谢无疾冷冷道。他站在窗边，眺望着远方那片连绵的王室营帐，“我们北扫的胜利，展现出的力量，恐怕让王都的某些人坐不住了。他们既想攫取北境的利益，又想趁机打压我们，确保我们不会脱离掌控。”

　　“那个兵团和审判官，就是用来施压的。”雷克斯握紧了拳头，脸上满是怒意，“真当我们是软柿子吗？”

　　“硬碰硬不是明智之举。”奥莉薇娅保持着一贯的冷静，“我们刚刚经历大战，需要休养生息。而且，公然与王都使团冲突，等于给了所有敌对势力讨伐我们的借口。”

　　“那怎么办？难道要向他们低头？”巴瑞克瓮声瓮气地问道。

　　谢无疾转过身，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静：“低头？当然不。但我们也不需要立刻掀桌子。”

　　他看向奥莉薇娅：“以最高规格接待使团，但仅限于礼仪。他们想谈，我们就谈。想视察，就让他们看该看的地方。记住，不卑不亢，有礼有节。但涉及到北境自治、军队指挥权以及遗迹相关的一切，寸步不让。”

　　“如果他们强行施压呢？”莉拉问道，手不自觉的按在了弓弦上。

　　谢无疾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就让他们试试看。别忘了，这里是北境，是我们的地盘。雷克斯，巴瑞克，军队保持最高警戒，但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有任何挑衅行为。艾尔薇拉，‘暗鸦’给我盯死他们营地的每一个人，我要知道他们每天见了谁，说了什么，哪怕是一个眼神交流！”

　　“明白！”

　　命令下达，整个鸦林镇如同一个绷紧了弦的弓，表面上依旧按照礼节准备迎接使团，暗地里却已剑拔弩张。

　　翌日，阿尔布雷特公爵在王室禁卫的簇拥下，趾高气扬地进入了鸦林镇。他年约六旬，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身穿华丽的公爵礼服，脸上带着久居上位的倨傲与对边境之地的毫不掩饰的轻蔑。

　　谢无疾带领奥莉薇娅等人在修缮一新的领主府前迎接。他依旧穿着那身标志性的劲装，右臂吊在胸前，神色平静，既没有谄媚，也没有敌意。

　　“阿尔布雷特公爵，欢迎来到鸦林镇。”谢无疾微微颔首，算是行礼。

　　阿尔布雷特公爵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了谢无疾一番，尤其是在他吊着的右臂上停留了片刻，鼻子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谢无疾男爵，看来北境的战事，让你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保境安民，职责所在，谈不上代价。”谢无疾淡然回应。

　　公爵不再多言，在一番程式化的寒暄后，直接进入了正题——所谓的“巡查”与“问询”。

　　巡查过程中，公爵及其随从对鸦林镇展现出的繁荣与军事实力暗暗心惊。崭新的城墙，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的士兵，秩序井然的街道，无不显示着这个边境男爵领远超他们想象的实力。但越是如此，他们眼中的忌惮与贪婪之色就越浓。

　　随后的会谈在领主府议事厅举行，气氛从一开始就充满了火药味。

　　“谢无疾男爵，”阿尔布雷特公爵端坐在主位，语气咄咄逼人，“王国对北境近日的军事行动予以肯定。但根据王国律法，大规模跨境军事行动，必须经由王都批准。你擅自用兵，虽事出有因，却也难逃僭越之嫌。”

　　一顶“僭越”的大帽子直接扣了下来。

　　奥莉薇娅刚想开口辩解，谢无疾却用眼神制止了她。他平静地看着公爵，反问道：“公爵阁下，当亡灵与邪教徒在我北境烧杀抢掠，切断商路，威胁领民安全时，王都在哪里？当龙巫妖兵临城下，北境岌岌可危时，王都的援军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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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北境的安宁，是鸦林镇的将士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我们遵循的是守护领民、对抗黑暗的最高准则。若事事需等待千里之外、且效率低下的王都批准，恐怕北境早已沦为一片死地。我认为，这并非僭越，而是在王国律法无法及时覆盖的非常时期，行使必要的自卫与清剿之权。”

　　阿尔布雷特公爵脸色一沉：“巧言令色！王国自有法度！岂容你肆意解释？此次北扫所获之土地、资源，按律也当由王国统一分配……”

　　“公爵阁下恐怕有所误会。”谢无疾打断了他，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收复的，是原本就被亡灵和邪教占据的无主之地，或是从叛国者手中夺回的失地。这些土地和资源的处置权，自然归属于实际收复并守护它们的鸦林镇。这是北境将士用命换来的，并非王都的赏赐。”

　　“你！”阿尔布雷特公爵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谢无疾！你眼里还有没有王国！有没有陛下！”

　　议事厅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王室禁卫统领和那几位审判官的手，都不自觉地按上了武器。雷克斯和巴瑞克也眼神一厉，上前半步。

　　就在这时，一名侍从匆匆而入，在奥莉薇娅耳边低语了几句。

　　奥莉薇娅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起身，对阿尔布雷特公爵和谢无疾说道：“公爵阁下，男爵大人，镇外来了另一支使团，他们自称……来自东方大陆‘云岚州’，请求会见北境之主，谢无疾男爵。”

　　东方大陆？云岚州？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谢无疾和阿尔布雷特公爵。

　　阿尔布雷特公爵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一支东方使团，无疑打乱了他的施压节奏。

　　谢无疾心中却是念头飞转。东方大陆？黑发黑眸？难道艾尔薇拉情报中的远洋船只，就是来自这个“云岚州”？

　　他迅速做出了决定。

　　“既然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岂有不见之理。”谢无疾站起身，对阿尔布雷特公爵说道，“公爵阁下，看来我们今日的会谈需要暂时中止了。失陪。”

　　说完，他不等公爵回应，便带着奥莉薇娅等人径直向外走去。

　　阿尔布雷特公爵看着谢无疾离去的背影，脸色铁青，拳头紧握。他感觉自己作为王都公爵的威严，被这个边境男爵狠狠地践踏了。

　　“好，很好！”他咬牙切齿地低语，“谢无疾，我倒要看看，你这北境之主，能嚣张到几时！”

　　而走出议事厅的谢无疾，心中却无太多波澜。王都的压力他早有预料，而这支突然出现的东方使团，则是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数。

　　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但他知道，北境的棋局，因为这支东方使团的到来，变得更加复杂，也更加……有趣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向着镇门方向走去。

　　是时候，会一会这些来自东方的“老乡”，或者“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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