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再也无法守护

　　允堂跪在冰冷的沙地上，东远的头枕着他的腿，那么沉，那么凉。

　　伸手摇晃着东远的肩膀。

　　“起来……你起来啊……为什么不走……为什么不自己走……干嘛要管我……干嘛要管我啊……”

　　东远的眼帘颤动了一下，用尽最后的气力勉强睁开一条缝隙。

　　那双总是沉静守护着允堂的眼眸，此刻蒙上了一层死亡的灰翳，却依旧努力地想要映出允堂泪流满面的脸。

　　东远扯动嘴角，想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却只牵动了鲜血从嘴角溢出。

　　抬起那只染血的手，想要去碰触允堂湿冷的脸颊，指尖在空中微微发颤，却终究没能真正触碰到。

　　他望着允堂。

　　“抱歉……”

　　“没能……带你回……我们的家……”

　　话音落下，抬起的手无力地垂落，那双凝视着允堂的眼睛还是缓缓地闭上了。

　　最后一丝生气，从他胸口的箭伤处流逝殆尽，只留下一片血红。

　　我们的家……

　　这三个字，将允堂所有的理智和感知绞得粉碎。

　　沉重的脚步声在身后停下，带着沙砾被碾压的细响。

　　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隔绝了本就微弱的星光。南烁翻身下马，走到他身旁，玄色的衣摆扫过沙地，他手中握着那柄刚刚射杀了东远的硬弓，另一只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

　　一片寂静中，南烁的声音响起。“若他不带你私逃，他不会死。”

　　允堂抬起头。

　　他的脸上泪水纵横，混合着沙尘和东远溅上的血迹，狼狈不堪。

　　那双原本清亮的眸子，此刻布满了骇人的红丝望着南烁。

　　“是你杀了他！是你射出的箭！是你！！”

　　“你就这么看不得我好……是不是？你就那么巴不得我死在宫里，悄无声息，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是不是在你心里，从来就只有太子一个儿子？！其他人都该死？！东远死了！他死了！！你为什么不朝我射箭？！你刚才为什么不把我也一起杀了？！你应该把我也杀了的！！！”

　　南烁的脸色在允堂一句句的指控中，渐渐变得难看，下颌线条绷紧如铁。

　　他上前一步，弯下腰，带着鹿皮手套的手，毫不留情地一把攥住了允堂那只还紧紧握着东远冰凉手指的手腕。

　　“是你！”南烁盯着允堂那双变得疯狂的眼睛，声音是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冰冷。

　　“是你私自离宫！是你将他卷入这死局！是你害死了他！”

　　这话让允堂停止了嘶吼只是定定地看着南烁，下一秒却咧开嘴笑了起来。

　　允堂笑着肩膀剧烈地耸动，眼泪却不停地从那双布满红丝的眼睛里涌出。

　　南烁看着他这般模样，眉头紧锁，眼神复杂难辨。

　　允堂的笑声戛然而止。

　　眼睛一闭，直挺挺地向前倒去。

　　南烁一直攥着他手腕的手没有松开，在他倒下的瞬间，另一只手迅速伸出，揽住了他软倒的腰身，将他整个人接在了怀里。

　　允堂的头无力地垂落在南烁的臂弯间，脸色惨白，呼吸微弱。

　　像一片失去了所有支撑的羽毛，轻飘飘地，了无生气。

　　南烁低头看着怀中昏迷不醒的儿子，又看了一眼沙地上那个已经彻底失去生命的暗卫。

　　荒漠的风卷着沙粒，吹动他玄色的披风，发出猎猎声响。火把的光芒在周围跳跃，映照着他晦暗不明的侧脸。

　　张敬贤和张敬轩带着亲卫安静地围拢过来，无人敢出声打扰。

　　半晌，南烁弯腰，将允堂打横抱起。

　　少年的身体轻得让他心头莫名一沉。

　　南烁抱着允堂，走向自己的战马。

　　“清理干净。”翻身上马将允堂安置在自己身前用披风将他裹紧，只对张敬轩留下这句话，便一拉缰绳调转马头，不再看那片染血的沙地，向着来时的方向策马而去。

　　马蹄踏过黄沙，载着昏迷的皇子和沉默的帝王，逐渐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身后，只留下荒漠永恒的风声，呜咽着拂过那片渐渐凝固的暗红和那个再也无法守护允堂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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