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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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日跋涉,风餐露宿,即便是精锐的禁军与养尊处优的皇子们,脸上也难免带上了疲惫之色。

  允堂的状况更是每况愈下,如今终日蜷缩在御辇的角落,厚重的狐裘也掩不住那从骨子里透出的寒气,咳嗽变得愈发频繁剧烈,偶尔被宫人搀扶着下车透气时,那单薄的身影在苍茫天地间,仿佛随时会被风雪吞噬。

  这一切众人好像都冷眼旁观着。

  谁也不知道他们看到允堂那日渐衰败的生命气息,不断加剧着他们内心的焦灼与不安。

  沈煜则害怕有什么变故。

  他不能再等了,必须趁着这远离京城、环境恶劣的途中,尽量把计划按照前面的走。

  机会,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傍晚悄然来临。

  队伍在一处背风的谷地扎营。

  天色阴沉,北风呼啸,卷起地上的积雪,能见度极低。

  因允堂“病情”再次“加重”,南承耀被紧急召至御辇旁诊治,煎药的内侍也在南烁的金帐附近忙碌,重兵环绕之下,允堂所在的、稍偏一些的营帐,守卫反倒因这恶劣天气和注意力被吸引而显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松懈。

  沈煜在自己的帐内,透过缝隙观察着外面的混乱。

  深吸了一口气,从贴身的内袋中取出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玉瓶,瓶身冰凉刺骨。

  里面装的是他费尽心机才弄到手的“半解药”,无色无味,毒性却极其猛烈,发作极快,症状与寒毒攻心极其相似,是制造“意外”的绝佳之物。

  沈煜唤来一名心腹内侍,听着自家大人的打算后。

  内侍仆从面色惨白,手脚都在微微发抖。

  “找个机会,混入他的饮食或药中。手脚干净点,做成寒毒骤发的样子。”

  内侍颤抖着接过玉瓶,塞入袖中,躬身退了出去,身影迅速消失在风雪与暮色的掩护下。

  然而,沈煜并不知道,他这一切自以为隐秘的行动,早已落入了另一双沉静眼眸的算计之中。

  允堂躺在营帐的床榻上,帐内炭火烧得还算暖和,但他体内那股寒意也让他冻得他牙齿都在打颤。

  他并非真的病重到无法起身,连日来的“加重”,不过是他精心演给他们看的一场戏。

  他算准了这位对方的耐心即将耗尽,也算准了在这天时地利的恶劣环境中,对方定然会按捺不住,出手“加料”。

  他早就通过这几日看似无意的观察和南承耀“无意”间透露的某些药材特性,推测出他若要下手,最可能使用的几种毒物及其发作症状。

  “虚弱”地暗示过侍从,自己近日脾胃虚寒,饮不得冷水,需用特制的、他一直“习惯”用的那个旧银壶盛装温水。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那名被沈煜派出的内侍,便借着给各帐分发驱寒姜汤的机会,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地溜进了允堂的营帐。

  飞快地瞥了一眼榻上似乎昏睡过去的允堂,颤抖着手将袖中玉瓶里的液体,尽数倒入了床头的那个银壶之中。

  做完这一切告退头也不回地溜出了营帐。

  帐帘落下的一瞬间,允堂紧闭的眼睛倏然睁开,眸中一片清明冷冽,哪有半分昏沉之态?

  缓缓坐起身,看着那银壶,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刺骨的笑意。

  并没有去碰那壶水。

  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约莫一炷香后,从口中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地蜷缩起来,脸色变得青紫,呼吸急促。

  “来……来人……水……给我水……”

  有些昏昏欲睡的守卫听到声响不敢怠慢,连忙进帐,见状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就要去拿那床头的银壶。

  “不……不用那个……”允堂艰难地抬手,指向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陶罐。“……用……用那个……里面的……温水……”

  守卫虽觉奇怪,但见允堂情况危急,也顾不得多想,连忙依言取来陶罐,倒出水喂他喝下几口。

  喝下水后,允堂的喘息似乎平复了一些,但脸色依旧难看至极。

  虚弱地挥挥手,让守卫退下。

  几乎就在守卫退出营帐的同时,允堂猛地翻身趴到床沿,用手指狠狠抠向自己的喉咙!

  “呕——”

  一大口混着食物的污物被他强行呕了出来,溅在冰冷的地面上。

  连续抠了几次,直到吐出的只剩下清水,才脱力般瘫软回去,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他早就提前服下了一些南承耀留下的、能催吐且对某些毒素有轻微缓解作用的药草汁液。

  那壶毒水他根本未曾真正咽下,大部分都被他借着喝水的动作藏在口中,随后混在呕吐物里吐了出去。仅有极少量可能侵入,但加上他事先服用的缓解药物,以及他体内本就存在的“鬼藤枯”对其它毒物的一定排斥性,足以保他不被这“刹那芳华”立刻毙命。

  他要的,就是这中毒的“迹象”,而非真正的死亡。

  很快,十五皇子寒毒骤然加重、呕血昏迷的消息一下传遍了整个营地。

  南烁闻讯,立刻摆驾允堂营帐,脸色阴沉异常。

  南承耀第一时间赶到,进行救治,他搭上允堂的脉搏,眉头紧紧锁起,这脉象……凶险异常,确实是寒毒猛烈发作并夹杂了某种急性中毒的迹象!

  太医们束手无策,跪了一地。

  沈煜也匆匆赶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震惊与担忧,但当他看到允堂那副气若游丝、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的模样,还有地上那看了眼的摊刺目的呕吐物,以及被弃置一旁的那个银壶时,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快意,

  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他成功了!这个有些碍眼的皇子终于要消失了!

  可这细微的表情变化,并未逃过从进来后就冷静得冷眼旁观的南承瑜眼睛。

  南烁的目光缓缓扫过跪地的太医,扫过一脸“沉痛”的南承瑾,最后落在地上那个银壶上。

  他并未立刻发作,只是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整个营帐如同冰窖。

  “查。”

  张敬轩立刻上前,亲自检查允堂所有进口的用具。到那银壶时银针探入壶中残留的水渍,银针瞬间变得乌黑!

  “陛下!壶中有剧毒!”张敬轩的声音带着惊怒。

  帐内瞬间一片死寂,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谋害皇子!”

  南烁走到允堂榻前,看着儿子那毫无生气的脸,和他嘴角尚未擦净的一点污渍,眼神复杂纠结。

  就在这时,原本“昏迷”的允堂,睫毛剧烈地颤动起来,他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微微睁开了眼睛,视线涣散,却“落”在了南承瑜身上。

  他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微弱、却如同鬼魅般清晰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痛苦与……指控。

  “太……子………那……水……你……为何……”

  话音未落,允堂头一歪,仿佛彻底失去了意识。

  “允堂!”南承耀急忙上前施救。

  而南承瑾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血色尽褪!抬头看向南烁,正对上南烁那双深不见底已凝满风暴的眼眸!

  “不……不是儿臣!父皇明鉴!是有人陷害!”南承瑾摇头,目光转向允堂和沈煜。

  南烁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弯下腰,从地上那摊呕吐物旁,捡起了一样东西——那是一枚小巧、质地却非同一般的玉瓶碎片,边缘还残留着一点不能轻易发现的湿痕。

  显然是刚才允堂“痛苦”挣扎时,不经意间从袖袋或是哪里掉出来,又被呕吐物掩盖了一部分。

  那玉瓶的质地和做工,南烁一眼便认出,是宫内造办处特供,且只有皇子及以上品级才有资格使用的款式!

  可这个……只有太子!

  南烁捏着那枚碎片直起身目光落在浑身抖如筛糠的内侍身上。

  帐内安静得可怕,只有南承瑾粗重混乱的喘息声。

  “拿下。”

  军中的将领立刻带人上前,将有些瘫软在地的南承瑾扶了起来。

  “父皇!父皇!儿臣冤枉!不知谁陷害我!是他……是!”

  南烁投向一个警告的眼神,转身走向允堂的床榻,对正在全力施救的南承耀沉声道。“不惜一切代价,都救活他。”

  南承耀重重点头。

  允堂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眼紧闭对外界的一切都已无知无觉。

  唯有那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着他的生命力。

  在允堂彻底陷入黑暗的意识深处,一丝冰冷的快意在心里蔓延开来。

  太子殿下……这谋害皇弟的罪名,还有被冤枉的事情你……可还喜欢?

  这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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