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黑石回响

　　黑暗的缝隙仿佛没有尽头。

　　三人沉默地前行，唯有脚步摩擦岩石的沙沙声、沉重的呼吸声以及纪川偶尔无意识的呓语，在逼仄的空间内回荡。

　　雷擎背负着纪川，如同不知疲倦的磐石，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感知却提升到极致，警惕着前方任何一丝异动。

　　林红袖断后，能量手枪紧握，左臂的愈合带来麻痒与无力感交织，她的目光更多停留在两侧和头顶的岩壁，寻找着任何人工或非自然的痕迹。

　　沈青衣走在中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比之前多了一丝专注。她将灵韵斋的感知力缓缓散开，并非广域探查，而是极其精细地感受着周围岩石的能量场，尤其是苏言警告中提及的。

　　越往东走，周围岩壁的质地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天然的粗糙岩石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致密、颜色更深、近乎纯黑的岩体。这种黑石触手冰凉，表面异常光滑，仿佛被打磨过，却又找不到任何人工雕琢的痕迹。

　　它们无声地镶嵌在岩层中，如同沉睡的巨兽鳞片，散发出一种惰性、却令人不安的沉寂感。

　　沈青衣的指尖轻轻拂过一块突出的黑石表面，闭上眼。她的灵识如同最细微的触须，尝试探入。

　　没有能量反应，没有生命波动。

　　只有一种…极其深邃、极其古老的。仿佛这些石头是宇宙诞生前的虚无凝结而成，能够吞噬一切探查。

　　但就在她准备收回灵识的刹那——

　　一种极其微弱、却绝非凡响的，透过指尖，传递到她的灵识深处。

　　那不是能量的震颤，也不是物理的震动。而更像是一种…的回放？一段被烙印在石头本质深处的、无穷岁月前的残响？

　　她仿佛听到了亿万年地质变迁的挤压呻吟，感知到无数早已灭绝的古老生物，在死亡瞬间散逸的冰冷绝望，甚至…捕捉到一丝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非人的疯狂嘶吼，还有某种巨大结构扭曲断裂的恐怖声响——那感觉，竟与他们遭遇和的意志时有些许相似，却更加古老、更加破碎！

　　她猛地缩回手，脸色更加苍白，呼吸急促。

　　怎么了？雷擎立刻察觉她的异样，低声问道。

　　这些石头…它们真的在‘记录’…沈青衣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悸，非常古老…非常破碎…但确实有东西留在里面…刚才…我好像感觉到了一点…和‘茧’类似…但更古老的气息…

　　苏言的警告是真的！

　　林红袖闻言，也更加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黑色岩石，下意识地远离了一些。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的纪川，在雷擎背上又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呓语，这一次稍微清晰了一些：

　　…别…看…镜子…

　　镜子？

　　三人一怔。在这地下深处，哪来的镜子？

　　但很快，他们就明白了纪川，或者说他灵海中苏言的残存感知，所指为何。

　　前方的缝隙逐渐变得开阔起来，并且出现了明显的人工开凿的痕迹。

　　粗糙的岩壁被平整，甚至镶嵌上了某种暗色的金属板，虽然大多已经锈蚀剥落，但仍能看出曾经的规整。地面上也开始出现零散的、破碎的金属零件和早已风化的骨骼残骸。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两侧墙壁上开始出现的——巨大的、光滑如镜的黑色石板。

　　这些石板与天然的黑石同源，但却被切割得无比平整，表面甚至能模糊地映出他们经过的身影，只是那影像扭曲、黯淡，仿佛隔着一层污浊的油墨。

　　每一块黑石板都散发出比周围岩石更强烈的特性，仿佛无数只冰冷的眼睛，沉默地注视着闯入者，记录着他们的影像、他们的气息、甚至…他们的情绪。

　　这地方…好邪门…

　　林红袖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仿佛那些石板中的倒影是活的，正在默默复制着她的一切。

　　保持心神，收敛情绪。

　　雷擎沉声警告，他想起了苏言关于的警告。强烈的情绪波动，可能会成为唤醒某些不好东西的诱因。

　　他们更加小心地前行。

　　通道开始向上延伸，人工的痕迹越来越多。他们甚至经过了几扇早已锈死、被暴力破坏的巨大金属阀门，门板上残留着激烈的能量冲击和爪痕般的印记，显示这里曾发生过惨烈的战斗。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混合了金属锈蚀、尘埃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于防腐剂和臭氧的陈旧气味。

　　终于，在穿过一道彻底坍塌、需要费力攀爬而过的金属框架后，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站在了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空间的边缘。

　　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观测厅，但已然彻底荒废破败。巨大的控制台布满灰尘和蛛网，屏幕碎裂，线缆如同干枯的藤蔓般垂落。厅壁大部分由那种光滑的黑石板镶嵌而成，此刻却布满了裂纹和污渍。

　　厅堂的穹顶已经部分坍塌，露出寂烬海那永恒昏沉的、泛着污浊色彩的天空。微弱的光线从中透下，勉强照亮了这个死寂的空间。从他们的角度看上去，就象是巨大而圆形峡谷，顶棚坍塌出一个很小的洞口。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观测厅的中央。

　　那里并非控制台，而是一个直径超过十米的、深不见底的圆形井口！井口边缘由某种特殊的银白色金属铸造，上面刻满了从未见过的、复杂而精密的刻度、符文以及观测仪器接口！

　　一股微弱却稳定的、仿佛来自地心最深处的吸力和寒意，正从那井口中缓缓散发出来。

　　井口旁边，矗立着一块巨大的、保存相对完好的黑色石碑。

　　石碑上用一种极其古老的、并非已知任何文明的语言，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但在石碑最上方，却用通用语清晰地刻着两个斑驳的大字：

　　【溟渊】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观测孔道 7号】

　　这里，就是黑石观测站！而那个井口，就是通往恐怖的边缘路径！

　　然而，吸引他们目光的，却并非是那溟渊入口本身。

　　而是在那入口旁边，银白色金属井沿上，竟然深深地插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柄断剑。

　　剑身狭长，呈现出一种奇异的、仿佛永恒燃烧般的暗红色晶体质感，却从中断裂，只剩下一半。断口处参差不齐，仿佛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力量硬生生崩断。

　　剑柄则由某种漆黑的、缠绕着暗金丝线的未知木材制成，造型古朴，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锋锐与…悲伤。

　　这柄断剑散发出的气息，与整个寂烬海的混乱死寂格格不入，它古老、强大、却带着一种壮烈牺牲后的沉寂。

　　更让人心惊的是，在断剑插入的井沿周围，银白色的金属竟然呈现出一种被后的、温暖的金色光泽，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将周围黑石的冰冷死寂气息完全排斥在外的纯净区域！

　　仿佛这柄断剑，以其残存的力量，依旧在镇压着什么，守护着什么。

　　这是…什么？

　　林红袖喃喃道，她能感觉到那断剑中蕴含的、远超她理解的力量层次。

　　沈青衣却猛地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一丝…源自血脉灵魂深处的悸动！

　　她怀中的青铜罗盘碎片，在此刻变得滚烫无比！其中那缕微弱苏言残魂灵光，以前所未有的频率激烈闪烁起来，传递出无法形容的激动、悲伤与…敬畏！

　　一个名字，如同穿越了万古时空，伴随着罗盘的灼热和那断剑的悲怆，猛地撞入沈青衣的脑海，让她几乎脱口而出：

　　…守墟…圣剑？！这…这怎么可能？！传说中…初代守墟人持有的…斩断虚无之刃…它不是早已随着那位存在…一同湮灭在了时空尽头吗？！

　　她的声音因极致的震惊而颤抖。

　　就在这时——

　　嗡…

　　那些遍布观测厅四周的、光滑如镜的黑色石板，仿佛被守墟圣剑的气息和沈青衣那激动情绪中所蕴含的、独特的灵韵斋灵力频率所触动…

　　表面开始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

　　一个个模糊、扭曲、散发着无尽痛苦与疯狂的黑色人影，缓缓地从那些石板的中…挣扎着了出来！

　　它们的身体由纯粹的阴影和负面情绪构成，没有五官，只有空洞的眼窝和扭曲嘶嚎的嘴形，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冰冷与恶意！

　　正是苏言警告的！

　　那些被黑石记录下来的、无数岁月中在此地陨落或疯癫的可怜灵魂的残响，被唤醒了！

　　它们无声地咆哮着，如同发现鲜活血肉的饿鬼，从四面八方的黑石镜面中涌出，朝着场中唯一的活物——雷擎四人——蹒跚扑来！

　　危机，再次以最诡异的方式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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