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苏州毁史案

　　杭州码头的晨雾尚未散尽，冰龙船的淡蓝光芒已划破海面。楚嫣然扶着苏母站在栈桥上，望着那艘嵌着至阳石的玄冰战船渐远，直到船桅上的冰龙旗化作海天相接处的一点蓝影，才轻轻拍了拍苏母微凉的手背：“伯母放心，凌大哥与清瑶妹妹有冰龙船护持，东海之行定能平安。”

　　苏母点点头，颈间传讯玉仍残留着与女儿玉佩共鸣的余温：“江南的根基不能乱。《慕容林氏合传》虽已抄录，但缺了慕容前辈戍边时的实证，终究难服人心。苏州府古籍馆藏着最全的永安年间史料，就劳烦你跑一趟了。”

　　楚嫣然将药囊往腰间紧了紧，里面除了常备的丹药，还放着几张凌尘临行前托付的药方。她笑着应下：“这是我分内之事。三日之内，我必把关键史料带回杭州，让那些质疑前辈的人无话可说。”

　　两人道别后，楚嫣然换乘丐帮备好的快马，昼夜兼程赶往苏州。暮春的江南正是烟雨朦胧时，快马踏过青石板路，溅起细碎的水花，将沿街的朱门黛瓦晕成水墨画。苏州府衙后侧的古籍馆藏在老槐树下，朱漆门扉虚掩，门内飘出的墨香混着旧书的霉味，是时光沉淀的味道。

　　“楚姑娘，您要的史料都按年份整理好了。”守馆的老吏引着她走进内堂，案几上堆叠着半人高的麻纸书卷，最上层标着“永安三年戍边实录”的木签格外醒目。楚嫣然谢过老吏，独自留在靠窗的案前，指尖抚过泛黄的纸页，慕容绝遒劲的字迹跃然眼前：“北境雪深及膝，粮草将尽，然魔兵环伺，吾与林啸兄立誓，宁死不退一寸疆土。”

　　这些记载正是为前辈正名的关键。永安三年是慕容绝与林啸联手捣毁暗魔殿西部分舵的年份，史料里不仅有战役细节，更提及两人发现暗魔秘道的经过，足以洗刷“通魔”的污名。楚嫣然屏息整理，将重要段落逐一抄录，窗外的日光渐渐西斜，案几上的誊抄本已积了厚厚一叠。

　　就在她伸手去取那卷“永安三年戍边实录”时，指尖突然触到一片湿软的纸屑。楚嫣然心头一紧，低头看去，案几边缘散落着数十片撕碎的麻纸，纸边还凝着未干的墨渍，显然是刚被撕毁不久。她急忙翻找，那卷最关键的实录已不翼而飞，仅剩下几片带着残字的碎纸。

　　“谁来过？”楚嫣然瞬间起身，药囊中的银针已滑入掌心。古籍馆由丐帮弟子暗中守护，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除非是精通隐匿之术的高手。她俯身将碎纸拼凑起来，“暗魔秘道”“至阳石方位”“林啸亲往”等字样断断续续映入眼帘，每一个字都关乎抗魔的核心机密。

　　鼻尖突然萦绕起一缕极淡的冷香，不是墨香，而是带着阴寒气息的异香。楚嫣然快步冲到后窗，推开缝隙便看见青石板上的浅淡脚印——落地极轻，足尖内扣，是江湖上罕见的“踏雪无痕”身法。脚印顺着院墙延伸，消失在老槐树的浓荫里，泥地上还滴着一滴与碎纸同源的墨渍。

　　“追！”楚嫣然身形如柳絮般掠出窗外，药宗轻功虽不似凌尘的浩然身法凌厉，却胜在轻盈迅捷。她循着脚印追出街巷，穿过热闹的市集，最终在城郊乱葬岗附近，看到了一座破败的山神庙。那股冷香愈发浓郁，庙门虚掩着，里面隐约有动静。

　　楚嫣然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绕到庙后，透过破损的窗棂向内望去。一个灰袍人影正背对着她擦拭短刃，刃身泛着幽蓝毒光，脚边赫然放着那卷残破的戍边实录。那人戴着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正低头翻看残卷，动作间散发出的气息，竟与当年暗魔殿弟子极为相似。

　　“果然是暗魔余孽！”楚嫣然低喝一声，银针如流星般射出，直取灰袍人后心大穴。对方反应极快，侧身避开的同时，短刃已带着腥风劈来。这一刀又快又狠，楚嫣然足尖一点飘身后退，顺手抛出一把“迷迭粉”。白色粉末弥漫间，她听到对方发出沙哑的冷笑：“药宗小丫头，也敢来管蜃楼的事？”

　　“蜃楼？”楚嫣然心头一震，这个名号她从未听过，但对方招式中的“影遁术”，分明是暗魔殿的独门身法。她掌心泛起药宗真气的绿光，趁对方被烟雾所困，一掌拍向其胸口：“毁我前辈史料，今日定要你留下性命！”

　　掌风刚至，灰袍人突然身形一晃，竟在烟雾中化作一道残影。楚嫣然一掌拍空，待烟雾散去，庙内只剩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民蜷缩在角落，正瑟瑟发抖地求饶：“别打我，我只是来躲雨的……”

　　她探了探流民的脉搏，不过是寻常百姓，身上的冷香也已消散。楚嫣然环顾四周，灰袍人早已不见踪影，只有地上的残破书卷和一枚黑色木牌。木牌巴掌大小，刻着狰狞的“蜃”字，指尖触到的瞬间，一股熟悉的阴寒气息传来——与暗魔碎片的魔气同源！

　　“原来蜃楼是暗魔残余。”楚嫣然握紧木牌，心中疑窦丛生。永安三年的史料里，到底藏着什么让他们如此忌惮的秘密？林啸前辈当年“遇害”，会不会也与这个神秘组织有关？她捡起散落的残卷，剩下的只有无关紧要的军需记载，关键内容已被撕得干干净净。

　　这时，庙外传来丐帮弟子的脚步声。为首的分舵主见到楚嫣然，急忙行礼：“楚姑娘，暗哨汇报古籍馆有异动，我们特来支援！”

　　“人跑了，留下这个线索。”楚嫣然将木牌递过去，“立刻封锁苏州各城门，严查会易容术的高手。另外，把古籍馆的碎纸全部带回，哪怕拼出一个字，都可能是关键。”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渐沉的暮色，“还有，速用传讯玉告知苏伯母与凌大哥，暗魔余孽再现，名号为蜃楼，目标直指慕容与林家的旧案。”

　　丐帮弟子领命而去，庙内只剩楚嫣然一人。她看着手中的残卷，想起码头送别时苏母的嘱托，想起凌尘临行前“江南有你，我放心”的信任，心中的决心愈发坚定。她小心翼翼地收好木牌与残卷，转身走出山神庙。

　　苏州城的灯火已次第亮起，烟雨再次飘落，打湿了她的衣袍。楚嫣然知道，毁掉的史料或许能慢慢补全，但蜃楼的出现，意味着江南的平静只是表象。凌大哥在东海寻找碎片，苏伯母在杭州主持大局，而她在苏州追查的这条线索，很可能会揭开更大的阴谋。

　　回到古籍馆时，老吏已将碎纸全部收集起来。楚嫣然挑灯夜战，指尖抚过一片片残纸，忽然在最不起眼的一角，发现了半行模糊的字迹：“暗魔秘道连通东海，至阳石……”后面的内容已被撕掉，但这半句话让她心头一震——凌尘与苏清瑶正在东海寻找碎片，蜃楼的目标，或许不只是史料，还有那能对抗暗魔的至阳石！

　　她立刻提笔，将“蜃楼”的异动与这句残字，一同写入传讯信笺。窗外雨声淅沥，楚嫣然望着杭州方向的夜空，默默祈祷：“凌大哥，清瑶妹妹，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江南这边，我定会守住前辈的名誉，查清蜃楼的阴谋。”

　　夜色渐深，传讯玉的微光在案头闪烁。楚嫣然知道，这场围绕着史料与碎片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蜃楼的出现，像投入江湖的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终将波及东海、苗疆，乃至整个武林。而她手中的“蜃”字木牌，便是揭开这一切秘密的第一把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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