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就当我没爱过，风没来过

　　餐厅暖黄的灯光洒下来，在文暖晴垂着的眼睫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端木念攥着桌布的手指泛白，棉质桌布被她捏出几道深深的褶皱。

　　那些在她脑海里演练了无数遍请求复合的措辞，在说出口后，却显的那么苍白无力。

　　她伸手抓过酒瓶，酒液撞击玻璃杯的声响格外清晰。

　　端木念的目光在酒面上晃了晃，她倒了满满一杯，却没碰一下。

　　倒酒的瞬间，玻璃杯折射的光刺得她猛然清醒：想要复合，光靠忏悔不够，她必须勇敢。

　　她抬眼，视线直直撞进文暖晴的瞳孔里。

　　那双眼曾盛着星光，在看向她时瞬间亮起来。

　　现在，那里面蒙着一层雾，端木念像溺水者抓浮木似的盯着，想在她的眼神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沉默良久，文暖晴才缓缓开口。

　　“端木念，”她的声音比平时低哑，尾音微微发颤，“对不起，我还是很爱你，但我不喜欢你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端木念看见她眼尾的红迅速蔓延。

　　文暖晴抓起桌上的白酒杯，仰头就灌，辛辣的酒液呛得她咳嗽了两声，眼泪却借着这个由头砸在桌面上。

　　她是在骗自己吧？

　　用酒精麻痹着心里翻涌的疼，就像从前用玩笑掩盖在意那样。

　　“你别这样……”端木念伸手想去抢她的酒瓶，却被文暖晴躲开了。

　　她自顾自地又倒了一杯，酒液晃出杯沿，滴在她米白色的外套上。

　　“对不起，”她吸了吸鼻子，明明声音都在抖，却硬是把哽咽咽了回去，“这次我就不祝你幸福了，因为给你幸福的那个人不是我。”

　　酒杯再次空了。

　　文暖晴的脸颊已经泛起酡红，眼神却异常清明。

　　她倒了第三杯，“对不起，这次我又当坏人了。”

　　“最后一杯，敬往事，就当我没爱过，风没来过。”

　　酒液入喉的声响，重重地敲在端木念心上。

　　她看着文暖晴面前空了的酒杯，看着她强装镇定的侧脸，胸腔里的疼突然炸开，从心脏蔓延到指尖。

　　桌上的菜还冒着热气，香味飘在空气里，可她们谁都没动过筷子。

　　这顿她盼了那么久的“和解餐”，到头来成了告别宴。

　　文暖晴起身时踉跄了一下，端木念条件反射地想去扶，却被她轻轻推开。

　　“不用。”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距离感。

　　看着那个纤瘦的身影走向门外，端木念的脚步像灌了铅，明明餐厅门就在几步外，她却连追出去的勇气都没有。

　　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着求她别走，更怕看到她眼里彻底的冷漠。

　　服务生走过来提醒道：“小姐，那位女士离开前已经结过账了，还让我转告您，天凉，早点回家。”

　　端木念站起身，突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黑色大衣从肩膀上滑下来半边，头发也耷拉着遮住眼睛。

　　她踉跄着往门口走，撞到玻璃门的扶手时，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却连抬手揉一揉的力气都没有。

　　身后突然出现一只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肩膀，让她愣了愣。

　　“端木小姐，”对方的声音很恭敬，“文总让我负责送您安全到家。”

　　是文暖晴的司机。

　　端木念望着对方，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总是这样，哪怕把话说得再绝，也会记着她怕冷，记着让她早点回家。

　　是自己啊，是自己亲手把这个连分手都要顾及她感受的人，从身边推开的。

　　是自己咎由自取，罪有应得，伤了她的心，就应该接受这样的结局。

　　可是为什么心这么疼呢？

　　回到家时，胃里突然传来一阵绞疼，浑身乏力难受。

　　端木念蜷在玄关的地板上，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

　　客厅没开灯，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疼意越来越烈，她忽然觉得一切都没了意义。

　　那些曾经盼着的未来，那些想弥补的过错，此刻都像褪色的照片，模糊又无力。

　　悲伤像潮水似的涌过来，将她整个人淹没。

　　她想起文暖晴红着的眼睛，想起那句“就当我没爱过”，心脏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块。

　　迷迷糊糊中，她想起床头柜里有胃药。

　　端木念扶着墙站起来，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打开抽屉，里面的药瓶倒了一地，止痛药、胃药、助眠药混在一起，她哆嗦着抓了一把，却没力气拿稳。

　　手一软，药瓶全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药片滚得满地都是，其中一个药瓶撞翻了没来得及收拾的空酒瓶。

　　玻璃碎裂的声音刺耳，端木念低头，看见脚踝被迸溅的碎玻璃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顺着皮肤往下流，滴在地板上。

　　她缓缓蹲下，疼得倒吸冷气，却在手腕碰到一片尖锐时顿住了，是酒瓶的碎片。

　　她没有躲开，反而顺势将手腕压了下去，尖锐的疼痛穿透麻木，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

　　端木念抓起地上的药片，不管是什么药，抓起来就往嘴里塞，干涩的药片刮得喉咙生疼，她却像着了魔似的吞咽着。

　　只有这实打实的疼，才能证明她还活着。

　　只有这疼，才能盖过心里那蚀骨的绝望。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爱她的人了。

　　她坐在满地的玻璃碎片和药片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霓虹灯的光也变得模糊。

　　端木念放空了大脑，什么都不想，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沉，胃里的疼和手腕的疼交织在一起，将她牢牢困住。

　　没过多久，恶心和头晕涌了上来，眼前开始发黑。

　　她想站起来找水，却浑身无力地瘫倒在地，蜷缩成一团。

　　黑暗悄无声息从窗户缝里钻进来，一点一点流淌进来，最后将整个房间都包裹住，将所有光明吞噬。

　　端木念的眼珠动了动，视线落在手腕上，那里的鲜血还在汩汩地流。

　　她忽然笑了，这样也好，终于可以逃离了。

　　曾经无数次靠着心中那点希冀，在抑郁的路上一次次爬起，这次她有些累了。

　　端木念再也无法告诉心爱的她，在所有热闹过又沉寂的夜晚，总有她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梦里，让那些被忙碌遮蔽的往事无所遁形。

　　她在每一次幻肢疼痛中，落下的每滴眼泪都是在为自己当初的行为忏悔，感同身受着那时带给爱人巨大的痛苦。

　　这个世界上好像只有那个人拥抱过自己苍白浅薄的灵魂，可是她亲手把人推开了。

　　她弄丢了自己的挚爱，输得一败涂地，连最后一句“对不起”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端木念感觉此刻的自己，就像一条搁浅在海滩上的鲸鱼，阳光明媚炙热，海水却越来越远，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会不会有奇迹发生呢?

　　会有一场潮水将自己带回那片温暖的深蓝里吧！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她想起很多年前的夏天。

　　文暖晴牵着她的手，在游乐场的旋转木马前笑。

　　那时候阳光正好，文暖晴的眼睛比阳光还亮：“念姐，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与此同时，宋清薇正攥着手机在客厅转圈。

　　屏幕上还是下午端木念发来的那句“我想一个人静静”，之后再无音讯。

　　“怎么了？什么事情眉头皱成这样?”

　　韩江雪抱着抱枕走过来，挨着她坐下，指尖轻轻揉着她的眉心。

　　“还不是端木，”宋清薇把手机递过去，声音里满是焦虑，“我又怂恿她去找暖晴复合，结果暖晴发消息说她没答应。”

　　“还特意嘱咐我盯着端木。”

　　“可端木说她想一个人待着，到现在都没回我消息。”

　　韩江雪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她猛地站起来，抱枕掉在了地上：“你怎么还在家待着？晴姐姐特意托付你的事，你就这么不上心？”

　　“我们要不去看看，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看把你急的，你晴姐姐的话就是圣旨嘛？”

　　宋清薇有点委屈，“我这不是在等消息嘛……”

　　“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

　　“为什么不让她们顺其自然，按照自己心意走下去。

　　“你填什么乱？”

　　韩江雪打断她，语气里带着点急，“现在端木念情况不确定，晴姐姐心里也不好受，我们作为朋友，难道眼睁睁看着？”

　　宋清薇顿了顿，声音软了下来“我不是担心你嘛？我怕你还会转身选别人？”

　　“再说她俩现在都是单身，都是我们的朋友，有机会破镜重圆，不是很好嘛？”

　　韩江雪怒极反笑：“在我再一次选择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所担心的问题，就不再成立。”

　　“如果我和晴姐姐之间真有什么，你觉得我会再给你一次机会？”

　　“再说了，你受人之托是怎么办事的?”

　　“当务之急，我们现在立刻马上去看端木念。”

　　宋清薇的心脏猛地一缩，带着点后怕。

　　“我知道了，”她抓起外套，拉着韩江雪就往门口走，“咱们现在就去她家。”

　　“这才对，”韩江雪一边换鞋一边说，“不管能不能复合，至少得确保她安全。晴姐姐那边，我们也得有个交代。”

　　电梯下行的速度似乎格外慢，宋清薇盯着跳动的数字，心里乱极了。

　　她拿出手机，又给端木念打了个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别慌，”韩江雪拍了拍她的背，“她家小区离得近，我们车开快点。”

　　夜色渐浓，路灯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宋清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端木念，你可千万别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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