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9

　　被迫四目相对的赤井玛丽眼中终于泛起微光。她冰凉的手指搭上少年手腕示意松开，叹息在密闭车厢里凝成白雾：如果皮斯科所言属实，那份跨卧底名单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

　　塞拉贝尔突然语塞。码头审讯时他只顾撬开对方的嘴，此刻才惊觉其中深意——若多情报机构真派精锐卧底倾巢而出，摧毁黑衣组织本该易如反掌。

　　再庞大的民间组织在家机器面前，也不过是孩童垒起的积木城堡。铁锤落下时，顷刻便会土崩瓦解。成败从来只取决于掌权者的意愿。

　　可这个黑暗组织却盘踞了半个多世纪。

　　固然有其经营手段——连三菱汽车社长都是他们的爪牙。但更残酷的 ** 或许是......

　　懂了吗？

　　赤井玛丽苦笑着摇头：如果属实，6和其他机构派遣卧底根本不是为了剿灭组织，而是在监视他们研发...那个逆转时间的药物。等成果问世，就是各撕破脸抢夺之时。

　　那些抱着崇高信念潜入黑暗的搜查官们，永远不会想到...她的指甲无意识掐进掌心，自己赌上性命的忠诚，换来的竟是祖精心设计的背叛。

　　车窗外的霓虹掠过她唇角，将那抹惨笑染成血色。

　　“刚变成这样时，我一心只想追查那个组织，拿到解药恢复原貌。”

　　“但在日本的这些日子，我渐渐觉得现在的身体也不错。至少能多陪陪贝尔你和真纯，生活也不像在英时被任务填满，连休息都成了奢侈。”

　　“说来奇怪，有时我甚至觉得……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赤井玛丽伸手环住少年的脖子，将他拉近。

　　“这些话我从没对你们说过，毕竟我们来日本本就是为了我的事。如果突然放弃，对你们付出的努力太不公平。”

　　“但现在，我必须重新考虑。”

　　她语速缓慢，声音轻得像是每个字都重若千钧。

　　“人终究有极限，无法与全世界为敌。如果复仇的代价是让你和真纯陷入危险……那我宁愿放弃。况且，就像我说的，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不，我觉得不好。”

　　塞拉贝尔立刻接话。

　　“不是指玛丽姐现在的样子。如果决定留在日本，脱离6，甚至不恢复原貌，我都没意见……但必须清除所有威胁。既然已经踏入他们的视线，就只能走到底。”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放心，我会保护你和真纯。再说，那老家伙的话未必可信。”

　　“贝尔……”

　　赤井玛丽微微睁大眼睛，惊讶于少年的坚定。

　　但很快，她的神情柔和下来，眼底泛起欣慰。

　　“真是的，当年那个小鬼，现在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男人了。”

　　枡山宪三在七点半沉入海底，而塞拉贝尔和赤井玛丽直到九点多才驱车离开东京湾码头。

　　夜色深沉，奥迪驶向杯户町。路灯的光影在车窗外飞速倒退，导航屏幕显示着时间——21:23。

　　副驾驶上，金发少女慵懒地蜷在座椅里，安全带规整地横过腰间。她半阖着眼，周身透着餍足的倦意。

　　“现在好点了？”少年瞥向她问道。

　　塞拉贝尔专注地凝视着前方道路，头也不转地问道。

　　虽然他没有明确提问对象，但此刻车内仅有两人，答案不言而喻。

　　赤井玛丽轻轻吐息，嗅着车内残留的淡淡气息，慵懒地应了一声。

　　确实放松了，不过现在也没什么力气动弹。等会儿到酒店停好车，你抱我上去。

　　要是电梯里遇到人......

　　遇到就遇到，英伦少女慢条斯理地说，神情满不在乎，反正现在咱俩看起来年纪相仿，被看见也无所谓。

　　身心状态往往相互影响，赤井玛丽也不例外。

　　往常在外，若塞拉贝尔想亲近，她总会因羞赧而断然拒绝。但此刻体力透支，她竟出奇地放任自流，连被女儿撞见都不在意。

　　尤其是方才——为了帮她彻底放松紧绷的神经，少年在耳畔低语时悄然施加了些许增益效果。

　　现在看来，这效果似乎有些过猛了。

　　她掩口轻呵，用湿润的翠眸斜睨驾驶座，唇角微扬。

　　况且，说要保护我和真纯的，不正是你自己么？

　　塞拉贝尔本就不在意这些，见她如此坦然，自然更无所谓。

　　好好~交给我吧，（ ）

　　他最后只做了个口型，却让副驾上的女子耳根发热，足尖不自觉地蜷起。

　　别瞎叫。她羞恼地低斥。

　　少年故作疑惑：咦？可刚才在码头时，玛丽姐明明很喜欢。

　　他又无声地重复了那个词——ka sa。

　　你...胆子不小？赤井玛丽红着脸虚张声势。

　　不敢不敢。

　　塞拉贝尔深谙进退之道，适时收手。

　　见他不继续调侃，她轻咳一声转移话题：说起来，你和真纯最近怎么样？

　　提到这个，少年不禁揉了揉太阳穴。

　　自初夏从伊豆回来后，真纯总若有若无地与他保持距离。

　　当然，保持距离并非坏事，至少塞拉贝尔很赞同她这么做。

　　毕竟女孩子到了高中还总做些没分寸的事，比如大清早冲进他房间来个泰山压顶，或是趁他睡觉把脚丫子搁他床头，实在不合常理。

　　但世良真纯的疏远显然过头了，甚至显得生分。

　　——难道是在酒店和玛丽姐亲热时被她撞见了？

　　还是……维持现状吧。塞拉贝尔含糊道。

　　赤井玛丽瞥见他神色便了然于心，轻抿嘴唇：不必太担心。你和真纯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知根知底，信任不是问题。她现在这样，更多是因为不安。

　　不安？他侧目。

　　她凝视着挡风玻璃外的路面：以前在真纯眼里，你们是兄妹关系。我们三人就像树状图——我在顶端，分出你和真纯两支，构成稳定三角。

　　但现在她发现你我的关系变了。你从她身旁移到了与我平行的位置，只剩她独自留在下方。

　　赤井玛丽顿了顿：好比三个好友中，b和c闹矛盾后，c发现b仍与A亲密无间。这种被孤立的恐惧会让人焦虑。

　　母女之间不该有这种焦虑吧？塞拉贝尔吐槽。

　　理论上如此。她叹气，但群居动物的本能就是这样。真纯并非讨厌你，只是不知如何应对变化。

　　塞拉贝尔扶额：我总不能举个锅盖冲她喊面对我……我又不是游戏boSS。

　　没这么夸张。赤井玛丽摇头，你们十几年的信任基础很牢固。像往常一样带她出去玩，用从前的态度相处就行。

　　明白了。他放下手，忽然挑眉，话说玛丽姐对这类问题很专业？研究过？

　　她坦然承认，在英时读过关于离异家庭孩子面对重组家庭的心理研究。

　　那么早？塞拉贝尔愕然。

　　“这么早。”英少女侧过脸，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

　　有意见？

　　深夜十点整，塞拉贝尔与赤井玛丽回到了杯户町。

　　这一夜的杯户饭店注定无眠。

　　日本汽车巨头三菱社长枡山宪三在杯户酒店离奇失踪，当二人驱车抵达时，尚未靠近酒店，便已看见街道上 ** 闪烁，数辆巡逻车呼啸而过。

　　虽无追捕目标，但那阵仗却像在围剿重金通缉的亡命徒。

　　越接近杯户酒店，警力部署越发密集——前一辆 ** 刚拐出这条街，后一辆便立刻补位，巡逻无缝衔接。

　　酒店地下停车场出入口设了多重关卡，所有进出车辆均需严查。塞拉贝尔的车刚停稳，车窗便被敲响。

　　降下车窗，一张圆润严肃的脸探了进来，标志性的圆边帽仿佛焊在头上，连做手术都不会摘。

　　“车牌xxxxxx，进入杯户饭店需登记姓名和事由……”

　　“目暮警部？”

　　塞拉贝尔打断了对方的例行公事。

　　熟悉的声音让加班三小时、眼神发直的目暮警部一个激灵：“塞拉老弟？”

　　“晚上好。”

　　两人隔窗对视，塞拉贝尔眨了眨眼：“又在加班？”

　　“可不是嘛……”目暮警部重重叹气，“有位大人物失踪了，今晚别想合眼……哎我跟你说这些干嘛，这可是机密。”

　　（其实和我有关。）

　　塞拉贝尔默默咽下这句话。

　　后方车辆陆续驶来，目暮警部瞥了一眼，正色道：“流程不能省，先登记姓名——塞拉贝尔，还有……”

　　他话还没说完，目光突然落在副驾驶座上——那里坐着一位金发碧眼的英少女，精致的面容如同人偶般毫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嗯？这位是？

　　我是他表妹。

　　不等塞拉贝尔组织好语言，赤井玛丽已经干脆利落地回答。

　　玛丽·菲戈尔。

　　玛丽菲戈尔...

　　这名字听起来确实很符合欧洲人的命名习惯。考虑到塞拉贝尔的英背景，目暮警部对这位的身份没有丝毫怀疑，顺手就把名字记在了本子上。

　　他完全没发现车内的两人正在用眼神无声交流。

　　塞拉贝尔斜眼瞥向身旁。

　　【玛丽姐你这化名是不是太随意了...】

　　【有问题？】

　　少女微微抬起下巴，那张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一丝不悦。

　　塞拉贝尔立即移开视线。

　　【没、没问题...】

　　车外，认真做完记录的目暮警部合上笔记本。

　　那你们现在是准备...

　　回酒店休息。

　　赤井玛丽直截了当地回答。

　　...？

　　目暮警部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虽然这话本身没什么毛病，但看看这组合——男生开车载着女生去酒店，男生看着像高中生，女生怎么看都只有中生年纪...

　　这可太刑了，塞拉老弟！

　　察觉到警部大人惊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塞拉贝尔只好硬着头皮解释：我们最近确实住在杯户酒店，不过订的是两间房。

　　句句属实，字字为真。

　　听到是分开住的，目暮警部这才松了口气：原来如此，那你们过去吧。

　　嗯...

　　出于歉意，塞拉贝尔临走前还从车窗递了罐红牛给值班的警部。

　　好好加班.jpg

　　栏杆抬起，奥迪缓缓驶入地下 ** 。在减速带的震动中，塞拉贝尔单手握着方向盘，余光扫过副驾驶上面无表情的英少女。

　　到底谁才更刑...

　　......

　　翌日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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