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重返学校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巡查府长官办公室的红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

　　林狰站在镜前，指尖拂过那件悬挂着的、代表天南行省总巡查使的玄黑镶金劲装。

　　衣服依旧挺括，肩章上的狰兽徽记在晨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仿佛还残留着秘境血战的煞气与一路走来的风尘。

　　他静静看了片刻，随即利落地将其脱下，折叠整齐，置于一旁。

　　打开衣柜，取出那套深灰色的云岚学院主任制服。

　　布料柔软，款式简洁，唯有领口处用银线绣着的微型云岚徽记，彰显着身份。

　　换上这身衣服，周身那股迫人的锐气仿佛也随之收敛，化作一种更深沉的内蕴。

　　王烈早已等候在门外，见到林狰出来，独臂郑重行礼：“林长老，车已备好。”

　　林狰摆摆手：“不必了。我想走走。”

　　他步出巡查府大门，清晨的微风吹拂，带着街边早餐摊点食物蒸腾的热气，混合着这座重生城市特有的、新翻泥土和建材的气息。

　　他没有运转罡气，只是如同一个普通人，迈步融入渐渐喧闹起来的街道。

　　步伐不疾不徐，心境亦随之沉淀。离开不过十余日，却恍如隔世。

　　秘境中的生死搏杀，混沌本源的浩瀚意志，龙魂阁高层的重托……这一切，都与眼前这充满烟火气的市井景象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他需要这种回归，需要脚踏实地的感觉，来平衡体内那过于磅礴的力量，来消化那过于惊心动魄的经历。

　　云岚学院的新校区坐落在城东，依山而建，视野开阔。

　　远远望去，崭新的教学楼、修炼馆、演武场在朝阳下熠熠生辉，比旧址规模宏大了何止数倍。学院大门前，“云岚高武学院”六个鎏金大字气势磅礴。

　　正值上学时分，学生们三五成群，说笑着涌入校门。

　　他们大多穿着统一的学员服，气息强弱不等，但个个眼神明亮，充满朝气。

　　当林狰的身影出现在学院门口时，原本喧闹的气氛为之一静。

　　所有学员，无论年级高低，都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那目光中，有毫不掩饰的狂热崇拜，有深深的敬畏，更有一种仿佛看到传说走入现实的激动。

　　“是林主任！”

　　“林主任回来了！”

　　低低的、压抑着兴奋的惊呼声此起彼伏。学员们自动让开一条通路，挺直腰板，目光追随着那道深灰色的身影。

　　他们中的许多人，是苍城血战的亲历者或幸存者后代，深知眼前这个看似平和的男子，对于这座城市、对于这座学院意味着什么。他是守护神，是传奇本身。

　　林狰面色平静，对沿途投来的目光微微颔首，脚步不停，径直走向那座最高的主教学楼。他所过之处，鸦雀无声，只有敬畏在无声流淌。

　　回到那间熟悉的顶层主任办公室，窗外正对巨大的中心演武场。

　　空气中弥漫着新木和书卷的味道。办公桌上纤尘不染，文件堆放整齐，一杯热茶正氤氲着热气，显然是有人提前备好。

　　他刚坐下不久，门外便传来沉稳的敲门声。

　　“进来。”

　　门被推开，石坚、张龙、柳影、李虎、赵小月、吴钢、孙小胖、韩枫等八人鱼贯而入。

　　他们身上还带着秘境磨砺出的淡淡煞气，但眼神已然沉稳了许多。

　　见到端坐桌后的林狰，众人齐齐躬身行礼。

　　“主任！”

　　林狰目光扫过他们，微微点头：“看来都没松懈，境界稳固了不少。”

　　石坚踏前一步，声音洪亮：“全靠主任栽培！我等不敢懈怠！只是……”他挠了挠头，刚毅的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窘迫，“只是这教学生……比跟武王级异兽厮杀还让人头疼。那群小兔崽子，道理讲不通，下手重了又怕伤着。”

　　张龙也苦笑道：“是啊，主任。让我们打架还行，这传道授业，实在不是那块料。一套基础拳法，明明那么简单，怎么教他们都练得歪七扭八。”

　　柳影没说话，但清冷的眼神中也流露出一丝认同。

　　让他们这些在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人，去纠正少年们马步不稳、发力不准的问题，确实是一种煎熬。

　　林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水温恰到好处。他放下茶杯，看向众人：“觉得无从下手？”

　　众人纷纷点头。

　　“那是因为你们还没弄明白教学的本质。”

　　林狰站起身，走到窗边，俯瞰着下方演武场上正在晨练的低年级学员，“教学，不是让你们把一身杀人技原封不动地灌输给他们。而是要把你们在无数次生死关头总结出的经验，化入最基础的招式里；把你们对力量本质的理解，用他们能懂的方式讲出来。”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石坚，你的‘山岳罡气’厚重无匹，大成时足以硬撼武王一击。但你初学扎马步时，可曾想过为何要气沉丹田，脚踏实地？”

　　石坚一愣，陷入沉思。

　　“张龙，你雷龙血脉觉醒，出手快如闪电。但你练第一套入门拳法时，可曾体会过每一次出拳时，肌肉纤维的牵拉，气息与动作的配合？”

　　张龙眼神微动。

　　“柳影，你暗影之道诡秘难测。但你是否还记得，最初练习潜行时，如何控制心跳呼吸，如何利用光影死角？”

　　柳影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恍然。

　　“修炼之路，万丈高楼平地起。”

　　林狰的声音平和却带着穿透力，“你们现在觉得简单的东西，对初学者而言，可能就是天堑。你们的任务，就是用自己的经验和感悟，为他们搭起一座桥，让他们少走弯路，更深刻地理解每一招、每一式背后的‘理’。”

　　他顿了顿，继续道：“下午的实战指导课，我会去演武场。你们不是不会教吗？那就先看，再学。”

　　众人精神一振，齐声应道：“是！主任！”

　　下午，中心演武场。

　　数百名学员整齐列队，目光灼热地望着前方。林狰站在场边，石坚等八人则站在他身后。

　　第一组上场的是十名武者高阶的学员，进行两人一组的对抗练习。动作在林狰等人眼中，自然是破绽百出，稚嫩无比。

　　一个学员奋力一拳打出，力道刚猛，下盘却虚浮。

　　他的对手侧身闪避，脚步踉跄，险些自己摔倒。

　　石坚看得眉头紧锁，差点就要出声呵斥。

　　林狰却抬手阻止了他。他缓步走到场中，对那两名有些慌乱的学员招招手：“你们过来。”

　　两名学员紧张地跑到他面前。

　　“你，”林狰看向出拳的学员，“拳力尚可，但根不稳。

　　记住，力从地起。你打一拳时，感受一下脚掌抓地的感觉，想象力量从大地传导至腰腹，再贯通手臂。”

　　他又看向另一名学员：“你闪避意图是好的，但太急。躲避不是目的，目的是为了创造反击机会。侧身时，重心要稳，目光要锁定对手的破绽。”

　　他言语平淡，没有高深理论，只是点出最直观的问题。甚至亲自示范了一个简单的侧滑步，动作缓慢清晰，却蕴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韵律。

　　两名学员依言尝试，虽然依旧笨拙，但明显感觉顺畅了一些。

　　林狰又走向另一组，指出其中一人发力时呼吸紊乱的问题，指导他如何调整呼吸节奏与出招配合。

　　他没有施展任何惊天动地的武学，只是用最基础的动作为例，但每一句点拨，都直指要害，蕴含着对力量运转的深刻理解。

　　不仅那两名学员茅塞顿开，连周围观摩的其他学员也若有所思。

　　石坚等人看得目不转睛。他们忽然发现，原来教学可以这样。

　　不需要怒吼，不需要演示高深武技，只需要精准地看到问题，然后用最朴素的语言点明关键。

　　林狰在整个演武场走了一圈，指导了数十名学员。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他所讲解的，都是最基础的发力、步法、呼吸、眼法，但经由他口说出，却仿佛蕴含着武道的至理。

　　渐渐地，一种奇妙的氛围在演武场上弥漫开来。

　　学员们不再紧张，而是沉浸在一种对基础重新认知的感悟中。

　　石坚等人的眼神也越来越亮，他们开始明白，该如何将自己的经验，“翻译”成这些少年们能够理解并接受的东西。

　　夕阳西下，将演武场染成金色。指导课结束，学员们带着兴奋和思索散去。

　　石坚深吸一口气，对林狰郑重道：“主任，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张龙咧嘴一笑：“原来教人打架，也得动脑子。”

　　柳影轻轻点头，清冷的眼眸中多了几分了然。

　　林狰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明白就好。教学相长，指导他们的过程，也是你们重新审视自身、夯实基础的过程。云岚的未来，在你们手上。”

　　他抬头望向天际，晚霞绚烂。校园里重归平静，只有远处传来学员们结伴而归的嬉笑声。

　　这片宁静的校园，将是他新的阵地。而培养出更多的强者，将是应对未来更大风浪的根基。回归平凡，即是新的开始。

　　风暴在远方酝酿，而他，要在这里，铸就更多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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