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瑰璃的破绽

　　西域的风沙似乎永无止息，白日里炙烤着龟裂的大地，夜晚则带来刺骨的寒意。队伍在一处背风的雅丹岩壁下扎营，篝火噼啪作响，跳跃的火光在众人疲惫而警惕的脸上投下摇曳的影子。连日来的奔波、遇袭，以及瑰璃那始终笼罩在迷雾中的真实身份，让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元元心中有事。那枚带有“赵”字标记的弯刀碎片，像一块烧红的烙铁，藏在她的贴身荷包里，时刻灼烧着她的良知。梁铮之前的提醒，秦泰异常的挣扎，赵彦茹来自京城的警告，还有那场目的不明的试探性袭击……所有这些，都让她无法再像最初那样，单纯地将瑰璃视为一个可怜的受害者。

　　夜深了，大部分人都已歇下，只有负责守夜的锦衣卫在营地外围无声地巡逻。元元却毫无睡意。她借口整理随身携带的医药箱，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营地另一侧，那个被单独隔开、由专人“保护”的小帐篷——瑰璃的住处。

　　她想起白日里，瑰璃以“心神不宁，需静养”为由，几乎一直待在自己的帐篷里。唯有在秦泰前去“探望”，询问关于“吴氏秘藏”更多细节时，她才显得精神了些，言语间依旧带着那份恰到好处的柔弱与依赖，甚至隐晦地表达了对秦泰“信任”的感激。而秦泰，在经历了梁铮那番醍醐灌顶的训斥后，虽然表面上对瑰璃维持着基本的客气，甚至偶尔会顺着她的话询问几句，但元元能感觉到，那份源于同病相怜的柔和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藏在眼底的、冰冷的审视。

　　这种变化，让元元心中的天平彻底倾斜。她不能再欺骗自己了。

　　机会出现在第二天清晨。瑰璃声称身体不适，想要用些热水洗漱。元元主动提出帮忙，端着一盆热水走进了她的帐篷。瑰璃正靠坐在简易的行军榻上，脸色依旧苍白，那个从不离身的、镶嵌着琉璃珠的锦盒就放在她的手边。

　　“有劳元娘了。”瑰璃虚弱地笑了笑，声音细弱。

　　“举手之劳。”元元将水盆放在矮几上，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那个锦盒。阳光透过帐篷的缝隙，正好照在锦盒边缘那一圈色彩斑斓的琉璃珠上，折射出炫目的光晕。不知为何，元元总觉得，那光晕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

　　她侍候瑰璃简单洗漱完毕，正准备离开，目光再次落在锦盒上时，心中忽然一动。她想起之前几次接触，这个锦盒虽然陈旧，但边角处却异常光滑，尤其是底部，似乎经常被摩挲。而盒盖与盒身闭合的缝隙处，靠近锁扣的地方，有一道极其细微的、不同于正常磨损的划痕。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中闪过。她借口收拾水盆，靠近矮几，手指“不小心”碰倒了水盆边缘搭着的布巾。湿漉漉的布巾落下，正好盖住了那个锦盒。

　　“哎呀！对不起！”元元连忙道歉，手忙脚乱地去拿布巾，在拿起布巾的瞬间，她的指尖极其迅速且隐蔽地在锦盒底部那个光滑的边角某处，按照一种特殊的顺序和力道，连续按压了几下——这是她前世在博物馆实习时，跟一位老修复师学到的，关于某些带有暗格的老式木匣的开启技巧，纯粹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令人心悸的“咔哒”一声微响，几乎轻不可闻！锦盒底部，竟然真的弹开了一个薄如蝉翼的夹层！

　　瑰璃似乎并未察觉这细微的声响，依旧闭目养神。

　　元元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强作镇定，用布巾迅速擦拭着锦盒上并不存在的水渍，目光飞快地扫向那弹出的夹层——里面根本没有所谓的“解毒秘方”，只有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略显发黄的羊皮纸！

　　她飞快地将羊皮纸抽出，塞入袖中，然后不动声色地将夹层推回原位，拿起布巾和水盆，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平静地离开了帐篷。

　　回到自己的休息处，元元的心还在狂跳。她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展开那张羊皮纸。上面用精密的线条绘制着一幅地图，标注着西域某处的山川地貌，一个醒目的红点标记在一处被称为“赤岩古城”的废墟旁。地图边缘，还有几行细密的西域文字注释，元元虽不能全识，但结合图形，她能清晰地判断出，这绝非什么解毒良方，而是一张——藏宝图！指向的，极可能就是那所谓的“吴氏秘藏”！

　　就在她震惊不已时，手指触碰到了袖中另一处硬物——那枚弯刀碎片。她将碎片取出，放在地图旁。碎片上那个潦草的“赵”字，在地图粗糙的纹理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锦盒夹层中的藏宝图，而非解毒秘方！

　　瑰璃院子里的赵珩标记碎片！

　　她所有的说辞，所有的眼泪，所有的柔弱……在这一刻，被这两样铁证击得粉碎！

　　元元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汗毛倒竖。她想起自己之前对瑰璃的同情与信任，想起还曾为她的“冤屈”向梁铮辩解，一股强烈的被欺骗、被愚弄的愤怒与后怕涌上心头。

　　她不再犹豫，紧紧攥着地图和碎片，快步找到了正在与秦泰商议下一步行动的梁铮。

　　“梁铮！秦泰！”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惊怒红晕，“我……我之前太蠢了！被她的表象骗得团团转！瑰璃……她根本不是好人！”

　　她将手中的羊皮地图和弯刀碎片重重地拍在临时充作桌案的岩石上，“你们看！这是我从她那个从不离身的锦盒暗格里找到的！根本不是解毒秘方，是‘吴氏秘藏’的藏宝图！还有这个，这是之前我在她住的偏院角落里发现的，上面刻着‘赵’字！她一直都在骗我们！她的目标就是秘藏，那些商队命案，恐怕也是她和赵彦屏为了清除障碍、混淆视听所为！”

　　梁铮拿起地图和碎片，仔细查看，脸上并无太多意外，更多的是果然如此的凝重。他看向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的秦泰，沉声道：“阿泰，现在你该明白了？她所有的表演，所有的线索，包括那封所谓的‘密信’，都是为了一个目的——利用我们，找到并夺取‘吴氏秘藏’。”

　　秦泰死死盯着那张地图和碎片，胸膛剧烈起伏，额角青筋跳动。最后一丝侥幸心理被彻底粉碎，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怒火与深入骨髓的羞愧。他想起自己之前竟对这个女人心生怜悯，甚至差点因她而与梁铮产生隔阂，一种近乎自我厌恶的情绪狠狠攫住了他。

　　“砰！”他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岩壁上，坚硬的岩石表面竟被砸出了细密的裂纹，指关节瞬间渗出血丝。他双眼赤红，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声音，充满了痛苦的自责与暴戾的杀意：“我……我差点……差点就因为这可笑的同情心，害了大家，辜负了彦茹！我真是……蠢不可及！”

　　梁铮按住他剧烈颤抖的肩膀，声音沉稳有力：“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既然知道了她的真面目和真实目的，接下来，就该我们掌握主动了。”

　　秦泰猛地抬起头，眼中的混乱与痛苦已被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所取代。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硬，却带着更深的决绝：“你说得对。她不是想利用我们找到秘藏吗？好！我们就将计就计，陪她把这场戏……演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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