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电话

　　等回到临时宿舍，气氛一片低迷。

　　陆晓晓抱着手机，屏幕上正播放着B组的直播，她闷闷不乐地挨个切直播间查看人数。

　　手机画面里，不说本来就是热门竞争对手的二次元女团“星辰共振”的热度一路攀升，就连白婉清直播间的人数，也因大量观众的涌入，超过了原先凌薇她们直播间的峰值。

　　凌薇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上次分别时，他说过，有事可以联系他。

　　现在，应该算是有事吧？

　　“我出去一下。”凌薇对心情低落的队友们说完，握着手机走出了宿舍，独自一人来到了空旷无人的海边。

　　夜幕初垂，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礁石，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深吸了一口带着咸腥味的空气，像是要给自己鼓足勇气，终于按下了那个拨号键。

　　电话接通了，听筒里传来规律的“嘟——嘟——”声，每一声都敲在她的心弦上。

　　她莫名地有些紧张，手心里沁出薄汗。

　　“喂？”

　　电话被接起，传来的正是曲明远那熟悉而沉稳的嗓音，只是背景似乎有些嘈杂。

　　“那个、领导，”凌薇组织着语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想问一下，关于我们A组直播被全部关停的事，我们团队，还有其他几个团队，都是严格遵守规则的。现在这样的情况，对我们来说，竞争环境确实……很不公平。能不能、有什么办法，先恢复合规团队的直播？”

　　她一口气说完，心脏跳得有些快。

　　然而，电话那头却陷入了一阵沉默，只有那细微的背景杂音，证明通话并未中断。

　　这沉默像无形的压力，让凌薇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喂？”她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声。

　　这时，曲明远的声音才再次传来，比刚才更加清晰。

　　“抱歉，”他的声音透过电流，清晰地敲在凌薇的耳膜上，“在调查清楚并整顿完成之前，A组的直播，必须全部关停。”

　　没有解释，没有安抚，更没有她期待中的特事特办。

　　只有一句绝对的结论。

　　凌薇所有想说的话，都被这句公事公办的回应堵在了喉咙里。

　　“抱歉。”曲明远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显而易见的匆忙，“我先挂了。”

　　话音刚落，通话便被干脆利落地切断，只留下一串忙音。

　　凌薇举着手机，在海风中僵立了片刻，听着那冰冷的“嘟嘟”声，她用力踢了一下脚下的沙子，看着细沙无力地飞扬又落下。

　　与此同时，清河市文化厅会议室。

　　曲明远在走廊尽头匆匆挂断电话，眉宇间掠过一丝极淡的复杂神色，但当他转身推开会议室的门时，所有情绪已被妥帖收敛，只剩下属于领导者的沉稳与专注。

　　他快步回到主位，对在座的众人微微颔首：“抱歉，我们继续。”

　　孙秘书敏锐地注意到，领导刚才接电话时特意走到了走廊，此刻回来，虽然神色如常，但指尖在桌面无意识轻点的小动作，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孙秘书心里明镜似的，能让曲厅在这种关键会议上离席接听的，八成与此刻正在激烈讨论的望海屿事件有关，而且，很可能就与那位有关。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这是一场能决定项目走向的高级别会议，除了文化系统的几位核心人物，还坐着几位气质迥异却同样不容小觑的人物。

　　议题核心，正是如何处置望海屿A组的直播违规事件及其后续影响。

　　“要我说，这事儿没那么严重。”

　　一位来自制作平台方的代表，王总，靠在椅背上，不以为然地摆摆手，“综艺节目嘛，有点意外插曲很正常，还能增加话题度。关停违规的那一组，做个样子就行了。至于其他团队，尤其是有实力的，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少直播一两天，影响不了大局。观众看的是最终舞台，这点挫折都受不了，还当什么偶像？”

　　曲明远安静地听完，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王总身上，他没有直接反驳，而是将问题提升到了一个更高的层面：

　　“我们举办这个项目的初衷，不仅仅是为了制造一档热门综艺，更是为了探索一条文化产业与地方发展相结合的新路，是为了给这些怀抱梦想的年轻人，提供一个公平、透明、有尊严的竞技舞台。”

　　“是金子总会发光，这句话没错。但我们的责任，不是坐在一旁等待金子自己挣扎出来，而是应该确保挖掘金子的环境是干净的，规则是清晰的，过程是受到保护的。”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目光沉稳而恳切：

　　“今天，我们可以因为实力就默许对规则的部分践踏，默许一部分人承受不公。那么明天，规则的权威性何在？那些此刻遵守规则的年轻人，会如何看待我们？她们会不会觉得，所谓的公平，在流量和意外面前，是可以打折的？”

　　对面一位穿着条纹衬衫的中年人轻轻笑了一声，语气带着几深意：“听曲厅这意思，是在替选手打抱不平了？”

　　曲明远神色未变，甚至连眉梢都未曾动一下，只是平静地迎上那人的目光，清晰反问：

　　“不应该吗？”

　　那中年人被他问得一怔，脸上的笑意僵住，张了张嘴，竟一时语塞，悻悻地移开了视线。

　　会议室里陷入短暂的寂静，曲明远环视全场，见再无人提出异议，这才缓缓靠回椅背，指尖在桌面轻轻一点，为这场争论画上句号。

　　“既然没有其他意见，那么，接下来的安排是……”

　　孙秘书在一边低头记录，从下午望海屿直播事故的消息传来，他家领导就再没停下过。

　　先是顶着各方压力果断下达全组关停指令，紧接着就是一连串马不停蹄的紧急会议和电话协调，就连此刻这场挑灯夜战的高层会议，也是曲明远亲自召集的。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孙秘书看着正在发言的曲明远，忽然觉得这个夜晚的忙碌都有了答案。

　　他的领导正在用最笨拙也最可靠的方式，守护着某些重要的东西。

　　.

　　.

　　小剧场：（若干年后）

　　凌薇：你看天上的云……

　　曲厅：嗯？

　　凌薇：像不像那天你挂我的电话？

　　曲厅：那天我在开会……

　　凌薇：盯(¬_¬)

　　曲厅（迅速认错）：是我不对，以后都让你先挂电话。

　　凌薇：那今晚玩那个那个，我就原谅你。

　　曲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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