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被贬（2）

　　子时过半，就在宋华安准备就寝时，宋清洛跳进了她的卧房。

　　“皇姐，我把安和侯杀了。”

　　宋华安解腰带的手一顿，转头看向她，“什么？”

　　宋清洛走近两步，宋华安才看清她衣领上的大片血渍。“我把安和侯杀了，没有人发现。”

　　“你为什么要杀她？”

　　“我听禁军说她要杀你，而且母皇在和秦相讨论舆图，要把我送回北疆，我担心你。”

　　宋华安背过身，下意识咬住指甲，慢慢往前走了两步，耳边的‘皇姐’越来越虚幻。

　　突然，她转身一把抓住宋清洛的手腕，“你现在即刻回宫，无论别人问你什么，你都咬死自己一直待在皇宫，从未出去过，听见了吗？”

　　看着宋华安那张慌张惊怒的脸，宋清洛脸都白了，“皇姐，我是做错什么了吗？你放心，没人发现我，我没有留下证据。”

　　“不需要！”宋华安声音陡然放大，而后又深吸一口气，缓下声，“她不需要证据，只要安和侯死了，你不在皇宫，这事就成了。”

　　“皇姐······”

　　“小六，你现在立马回去，按我说的做，明白吗？”

　　宋华安推了半天，宋清洛一动不动，“皇姐，此事是我做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回去就向母皇禀明。”

　　啪！

　　“你是想死吗？！”

　　宋清洛红了眼眶，宋华安也落下泪来，扶住她发烫的脸颊，“小六，听皇姐的，皇姐不会有事，你也不能有事，明白了吗？”

　　这次宋清洛被宋华安推出了门，临走前，泪水终究是顺着眼眶滑下，“皇姐，对不起。”

　　宋华安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笑了笑，“不用对不起，最起码你让皇姐明白了两件事。”

　　昭武帝为什么一定要留下安和侯，以及，昭武帝已经容不下她了。

　　宋清洛刚进皇宫，就见成群结队的禁军围在自己的院子外面，齐草被人拖着，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

　　“你们在干什么？”

　　奚青抽出刀，看向来人，“越王殿下，方才您为何不在屋内？”

　　“憋得慌，出去走走不行吗？”

　　奚青握紧手中的刀，“那还请越王殿下和微臣走一趟。”

　　看着围上来的人，宋清洛背在身后的手慢慢收紧。

　　最后，她还是被押进了勤政殿。

　　就在昭武帝开口的瞬间，外面传来阵阵鼓声。

　　咚！咚！咚！

　　“罪臣宋华安，因安和侯豢养私兵、纵匪屠城、贪污受贿，故夜擅闯安和侯府，特来向陛下请罪。”

　　宋华安一遍遍重复着，穿着白色的里衣，墨发披散，握着鼓槌一遍遍敲着。

　　登闻鼓沉重的响声，穿透漫漫宫墙，一声接一声，砸在寂静的皇城上空。

　　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皆被惊醒，点亮烛火，披着外裳走出府门。

　　勤政殿内灯火通明，昭武帝端坐龙椅，面色在跳跃的烛火下晦暗不明。刚刚被押解进来的宋清洛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愕与慌乱。

　　“你，不打算说什么吗？”

　　宋清洛看着坐在上首的人，想起皇姐的话，终是垂下了头。

　　昭武帝只是静坐着，丝毫没有要传唤宋华安的意思。蜡烛燃尽又续上，鼓声越来越迟缓，宋华安张着唇，声音越来越小，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宋清洛放在膝上的拳头越握越紧，恨意在心中不断放大，她不该杀安和侯的，她应该杀了昭武帝才对，杀了昭武帝皇姐就不用受苦，她也不会再拖累皇姐。

　　两个时辰过去，今日上朝的官员来得格外早，就这么聚集在午门看着宋华安敲鼓。

　　尹玥、周怀今、沈嬛、宋清怡·····所有人都想上前，可又不能上前。

　　终于，登闻鼓旁边的小门打开了，顺和弯着腰从里面走了出来。

　　“殿下，陛下有请。”

　　鼓声停歇，宋华安手臂脱力，鼓槌砸在地上，发出两道脆响。

　　“呵，……”宋华安想说走吧，结果喉咙涌上一股鲜血，又被她硬生生咽下。

　　她跟在顺和身后，只不过这一次后面还跟着禁军。

　　她目不斜视地越过被按在地上的宋清洛，径直走到御前，撩袍跪下，脊背挺得笔直，声音嘶哑。

　　“罪臣宋华安，因安和侯豢养私兵、纵匪屠城、贪污受贿，故夜擅闯安和侯府，特来向陛下请罪。”

　　“皇姐！”宋清洛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两旁的禁军死死按住。

　　昭武帝的目光落在宋华安身上，许久许久。

　　挥了挥手，宋清洛被带了下去。

　　“安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

　　“那你知道，刺杀侯爵，该当何罪？”

　　“按律，当斩。”宋华安抬起头，目光坦然地对上昭武帝的视线，“或，流放千里，永世不得归京。”

　　“那你是想死吗？”

　　宋华安笑了，“我不想，可我有的选吗？母皇，你可给过儿臣选择的机会吗？”

　　昭武帝猛地一拍桌案，震起了桌上的茶杯，“朕没有吗？！”

　　“可母皇不是最了解儿臣的吗？”

　　昭武帝不说话了，眼帘颤动，唇角张合，不知是想训斥，还是宽慰。

　　“母皇，从儿臣进上书房那一刻起，您就安排好了儿臣的一生，儿臣一直都很听话，即便知道自己被您利用，儿臣也从未怨怼，只想护着儿时的片刻温情，只是为何？母皇您连这些都容不下呢？”

　　“若你真的从未忤逆过朕，那宋清洛就不会发展到如今这种地步。”

　　“母皇，若小六不出宫，她就是死路一条，您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亲手养大的妹妹去死吗？”

　　昭武帝看着她，眼里没有半分触动，“你以为你现在是在护她吗？你若是倒了，京中诡谲，她活不了多久。”

　　“可我不能让她死在您的手上！”宋华安猛地咳出一口血，“你是我的母皇，是我最敬重的人，我不能让彼此变得母不母，子不子。”

　　殿内一片死寂，只剩下烛火的噼啪声。

　　“母皇，让小六回北凛吧！我还有用，她也还有用。安和侯的私兵不止翠帷山一处，宫中的细作您还未拔干净，止兰会潜藏在永晔的各个角落，您真的安心将边境交给外人吗？”

　　“可朕现在又怎么能信她呢？”

　　“母皇，您可以信我，有我在，小六绝不会成为祸端，我是您天生的盟友，永远不会背叛您，也不会挡皇姐的路，挡永晔的路。而您，也不会真杀了我。”

　　昭武帝沉默地看着她，良久，才缓缓开口，听不出喜怒，“安和侯涉嫌豢养私兵，图谋不轨，朕虽未拿到实证，但其心可诛。你与她宿怨已久，冲动行事，虽触犯国法，情有可原。然，国法如山，不容私情。你身为皇女，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朕念你往昔有功，亦念及……”

　　她顿了顿，又一字一句道： “即日起，削去安王封号，贬为庶人，发配安阳郡，非诏永不得返京。即刻启程，不得延误！”

　　“草民……领旨谢恩。”宋华安深深叩首，额头触及冰凉的地面，落下一滴泪来。

　　天光乍亮，万贵君扶着凝晖宫的殿门，早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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