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一人之怒，引动天地同悲

　　“脸都白了，没吃饭嗦？”冯宝宝一脸无辜的样子。

　　李道然缓缓睁开眼，

　　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在徐四身上。

　　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

　　“走吧，去京城。”

　　“开车。”

　　“啊？哦！是！是！前辈！”

　　徐四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扔掉断掉的烟头，重新发动了汽车。

　　徐三也僵硬地转过身，推了推鼻梁上已经沾了汗的眼镜，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一句话也不敢说。

　　张楚岚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他感觉自己过去二十年对“力量”和“境界”的全部理解，在刚才那一瞬间，被彻底粉碎。

　　他终于明白，自己之前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可能连这位前辈真实威力的亿万分之一，都算不上。

　　也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天，塌不下来。

　　是啊。

　　有这样一尊真正的神仙坐在这里。

　　这天，怎么可能塌得下来？

　　只是……前辈那句“会会几位故人”，是什么意思？

　　能被他称为“故人”的，又该是何等存在？

　　————————————————

　　一日前。

　　夜幕下的龙虎山，仙气散尽，只剩死寂。

　　后山那位守了一辈子秘密的老人，田晋中，遇害了。

　　风停了。

　　鸟也不再叫了。

　　祖师堂内，灯火通明。

　　那个平日里总是笑呵呵，对谁都慈眉善目的老天师张之维，静静地站在师弟田晋中的遗体旁。

　　遗体已经擦拭干净，换上了崭新的道袍，面容安详。

　　老天师没有流泪。

　　也没有怒吼。

　　他脸上甚至没有任何表情。

　　......

　　祖师堂外，所有闻讯赶来的天师府弟子，

　　他们匍匐着，脸色惨白，

　　双腿发软，连头都抬不起来。

　　他们只能透过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个瘦削的背影。

　　老天师伸出那只满是皱纹的手，

　　轻轻抚摸着田师爷冰冷的额头。

　　他的动作很慢，很轻，怕惊扰了师弟的安眠。

　　他就那么抚摸了很久。

　　久到所有人都以为时间已经静止。

　　终于，他开口了。

　　声音很低，很平静，平静到让所有听见的人，心都在滴血。

　　“老田啊……”

　　“你辛苦了。”

　　“接下来，交给师兄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股骤然冲霄、混杂着无尽悲怆与凛冽杀意的“绝顶”之炁，从他体内炸开！

　　这股炁，不再是之前那种镇压全场的威严。

　　那是一把出了鞘的，要斩尽世间一切不平的利剑！

　　千里之外，高速公路上。

　　那辆黑色商务车内，闭目养神的李道然，心头微微一动。

　　他那具刚刚离体的“太清化身”，

　　本是循着天机去探查老天师的状况，此刻念头一凝，瞬间跨越空间。

　　一道模糊的人形清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龙虎山的上空。

　　这具化身没有五官，没有实体，但它能“看”到比眼睛看到的多得多的东西。

　　它“看”到了老天师的决意。

　　它清晰地感知到，这位行将就木的老者，正在做一件足以颠覆整个异人界的大事。

　　祖师堂内。

　　在所有弟子惊骇的目光中，张之维缓缓地，一件一件地，脱下了身上那件紫色的天师法袍。

　　那件象征着“正一道领袖”身份的法袍。

　　那件象征着“天下正道表率”戒律的法袍。

　　他将法袍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了祖师牌位前的供桌上。

　　桌案的另一边，一部代表着哪都通公司最高权力者身份的加密手机，正在疯狂震动。

　　屏幕上，“赵方旭”三个大字不断闪烁，仿佛在发出无声的呐喊。

　　十佬会的紧急密讯，也通过各种渠道接踵而至，化作一道道微弱的炁息，却被祖师堂外的恐怖气场尽数绞碎。

　　张之维视若无睹。

　　他只是转身，从一旁的柜中，取出了一身再普通不过的素色常服。

　　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对襟褂子。

　　一条黑色的布裤。

　　随着天师袍的脱下，

　　李道然的“太清化身”清晰地“看”到，

　　一道无形的枷锁，从老天师的身上，轰然崩落。

　　那是由千年传承、门派荣辱、正道规矩、天下大义所共同构筑的枷锁。

　　这一刻，他不再是需要顾全大局、权衡利弊的张天师。

　　他只是师弟被人虐杀，前来讨债的师兄。

　　张之维。

　　老天师一步踏出了祖师堂。

　　没有风雷相随，也没有金光开道。

　　他就那么平平常常地，一步一步，走下祖师堂前的台阶。

　　然而，在“太清化身”的感知中，这一步，仿佛踩在了整个异人界的脉搏之上。

　　他每走一步，身上的杀意就内敛一分。

　　但他体内那股力量，却凝聚得更加恐怖，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活火山。

　　当他走到山门前时，整个人已经看不出丝毫异样。

　　他就像一个准备下山赶集的老农，平凡，普通。

　　可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感知到，那平静的外表下，是足以焚天煮海的怒火。

　　下一秒。

　　一道快到极致的金色长虹，自老天师脚下升起！

　　金光并不刺眼，反而温润如玉，却蕴含着无可匹敌的穿透力。

　　金虹裹挟着他，撕裂夜幕，

　　径直射向早已被他锁定的江南方向。

　　那速度，已经超越了物理的范畴，

　　近乎于某种空间挪移的神通。

　　上清灵宝天尊的意念中，闪过一丝明悟。

　　“一人之怒，引动天地同悲。”

　　“此行若只为泄愤，天下将血流成河。”

　　“这便是凡人极致的道么……”

　　“毁灭，亦或审判。”

　　李道然的化身没有丝毫犹豫，

　　化作一缕微不可察的流光，

　　竟然也能远远地吊在那道贯穿天地的金虹之后。

　　他要亲眼见证，这注定要被载入史册的血腥风暴。

　　与此同时，龙虎山上。

　　在老天师离去后，那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恐怖威压，才缓缓散去。

　　“咳……咳咳！”

　　一个年轻道士最先撑不住，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喘息声、压抑的哭泣声响成一片。

　　大弟子荣山，第一个从地上爬起来。

　　他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亮得吓人，里面是悲痛，更是决然。

　　他环视一圈，看着或瘫软、或悲泣的师弟们，用沙哑的声音低吼。

　　“都起来！”

　　“哭什么！”

　　“师父还没死呢！”

　　弟子们互相搀扶着站起身，

　　一个个双眼通红，死死咬着嘴唇，看向荣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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