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百鬼夜行 希望之雷

　　我的名字叫小野铃，今年十二岁。我已经不记得太阳是什么样子了。

　　记忆中最后的阳光，好像还是去年春天，在学校的樱花树下，和同学们一起野餐的时候。

　　但现在，这里只有永夜，还有永无止境的恐惧和绝望。

　　我们躲在新宿区一栋半塌的百货大楼的地下仓库里。

　　这里曾经堆满了漂亮的衣服和各种好吃的零食，现在却只剩下腐烂的货物、潮湿的霉味和我们几十个幸存者身上散发出的绝望气息。

　　外面是百鬼夜行的世界。

　　“呜嗷——”

　　“咯咯咯……新鲜的人肉……”

　　“把你们的灵魂交出来——”

　　各种无法形容的、让人毛骨悚然的怪叫声、嘶吼声、狞笑声，日夜不停地从裂缝的墙壁和堵死的通风口外传来。

　　有时候，声音很近，近得仿佛就在我们头顶，我们所有人都会死死捂住嘴巴，连呼吸都停止，缩在最阴暗的角落，瑟瑟发抖，祈祷那些怪物不要发现我们。

　　爸爸在灾难刚开始时，为了给我们找食物，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

　　妈妈在上个月一次“狩猎潮”中，为了保护我，被一只长着翅膀的鸦天狗抓走了。

　　现在，只剩下我和其他一些伤痕累累的大人、几个比我还小的孩子，像老鼠一样苟活在这个黑暗的囚笼里。

　　带我们的是田中爷爷，他以前是这栋楼的保安，对这里很熟。

　　但他的一条胳膊被一种会钻地的土蜘蛛咬断了，伤口一直在流着脓血，脸色苍白得像纸。

　　我知道，他可能也撑不了多久。

　　“铃……别怕……”

　　美嘉妹妹，一个只有六岁的小女孩，紧紧攥着我脏兮兮的衣角，小声啜泣着。

　　她的哥哥在几天前发烧死去了。

　　我用力回握住她冰凉的小手，虽然我自己也怕得要死，但还是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嗯，不、不怕……”

　　我声音发抖地说。

　　其实我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因为今天外面的声音格外嘈杂、格外疯狂。

　　好像有数不清的妖怪正在外面狂欢，庆祝着什么可怕的节日。

　　“是……是‘百鬼夜行’……”

　　田中爷爷靠着墙壁，虚弱地说，眼中充满了更深的绝望。

　　“它们……又在大规模狩猎了……我们……躲不过今晚了……”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仓库的每一个角落。

　　连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之火，似乎都要熄灭了。

　　“轰隆隆——！！！”

　　整栋大楼，猛地剧烈震动起来！

　　头顶传来巨大的坍塌声和妖魔们兴奋的集体咆哮！

　　“它们……它们发现我们了！！”

　　一个年轻的女人发出凄厉的尖叫！

　　“堵住门！快用东西堵住门！！”

　　有人疯狂地把残破的货架和箱子，推向那扇用钢筋勉强焊死的铁门。

　　但一切都是徒劳的。

　　“哐啷——！！！”

　　铁门连同一部分墙壁，被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整个轰飞了进来！

　　碎砖和扭曲的钢筋如同雨点般砸落，烟尘弥漫中，露出了外面地狱般的景象！

　　密密麻麻、奇形怪状的妖魔鬼怪，挤满了外面的废墟街道！

　　有身材高大、青面獠牙、手持狼牙棒的鬼；有漂浮在空中、穿着白衣、吐着长舌的吊死鬼；有像巨大婴儿一样爬行、发出刺耳啼哭的河童；有浑身冒着火焰、牛头人身的火前坊；有车轮上长着人脸的轮入道；还有无数我根本叫不出名字的恐怖存在！

　　它们的眼睛都散发着饥饿、残忍的红光，齐刷刷地盯着我们这些瑟瑟发抖的“食物”！

　　“完了……”

　　我大脑一片空白，紧紧抱住美嘉，闭上眼睛，等待着被撕碎的命运。

　　“嘻嘻嘻，找到你们了呢！”

　　“好多新鲜的血食！”

　　“杀光他们！”

　　妖魔们发出兴奋的嚎叫，如同决堤的洪水，朝着我们汹涌扑来！

　　腥臭的风扑面而来！

　　死亡，近在咫尺！

　　然而——

　　就在最前面的那只青鬼，巨大的爪子即将触碰到一个吓傻了的男孩的瞬间！

　　“嗤——！”

　　一道细微得几乎听不见的撕裂声，突兀地响起。

　　紧接着，时间仿佛慢了下来。

　　我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然后看到了一生都无法忘记的景象。

　　那只不可一世的青鬼，动作突然僵住了。它庞大的头颅，毫无征兆地，从脖颈上 滑落了下来！

　　切口处光滑如镜，没有鲜血喷出，只有一股焦糊的黑烟冒出，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砸起一片烟尘！

　　“？？？”

　　所有的妖魔，冲锋的动作都为之一顿，脸上露出了茫然和惊愕。

　　发生了什么？

　　下一瞬！

　　“嗡——”

　　一道模糊的、黑白相间的身影，如同从虚无中闪现一般，出现在了我们和妖魔大军之间！

　　那是一个……女人？

　　她很高，身形挺拔。

　　穿着一件很奇怪的、有点像风衣的黑色长外套，长长的衣摆在不知从何而来的气流中微微飘动。

　　暗紫色的长发扎成一束利落的马尾，露出白皙的脖颈和线条清晰的下颌。

　　我看不清她的脸，因为她是背对着我们的，但那一刻我只觉得，她好像把外面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恐怖全都挡住了。

　　“哪来的杂碎，敢坏老子好事！”

　　一只浑身燃烧着绿色鬼火的火车鬼发出怒吼，张开能吞下一个人的巨口，喷出一道炽热的幽冥火焰，席卷向那道身影！

　　面对那足以融化钢铁的鬼火，那道身影却连动都没动一下。

　　她只是微微抬起了右手，五指张开。

　　“散。”

　　一个清冷得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女声响起，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仿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魔力。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狂暴的鬼火，在接近她手掌前三尺时，竟然像遇到了无形的墙壁，无声无息地消散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什么？！”

　　火车鬼目瞪口呆。

　　但那道身影已经动了！

　　她的动作快得超出了我眼睛能捕捉的极限，我只看到她似乎微微晃了一下，原地留下了一道淡淡的残影！

　　真身已经出现在了火车鬼的面前！

　　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造型古朴、泛着幽冷光泽的直刀，刀身似乎有细微的紫色电光在流淌！

　　“噗！”

　　刀光一闪！

　　简单、直接、没有任何花哨！

　　如同切开一块豆腐，火车鬼那巨大的头颅，同样齐颈而断！

　　庞大的鬼躯连同身上的鬼火，瞬间溃散成漫天飞灰！

　　秒杀！

　　又是秒杀！

　　“一起上，撕了她！”

　　一只长着翅膀的天狗发出尖啸，挥舞着团扇，卷起一道撕裂空气的风刃！

　　同时，好几只河童喷出高压水枪般的水刃！数只狰狞的小妖怪从地面、空中，四面八方地扑了上来！

　　面对这铺天盖地的攻击，那道身影终于展现出了她真正的恐怖！

　　她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

　　一步踏出，周身的空间仿佛都扭曲了一下，无数道细如发丝、漆黑如墨的电光，如同拥有生命的触手，从她体内迸发出来！

　　一瞬间，电光在她周身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

　　“嗤嗤嗤嗤——！！！”

　　风刃、水刃、妖术……

　　所有攻击一接触到这张黑色的电网，立刻如同冰雪遇沸汤，瞬间消融、湮灭！

　　那些扑上来的小妖怪，更是如同撞上无形的绞肉机，在一阵密集的切割声中，化作了漫天飞舞的肉块和血雾！

　　她的刀，再次动了！

　　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劈砍！

　　她的身影化作了一道在妖群中肆意穿梭的黑白闪电！

　　所过之处，只有一道道凝练到极致的紫色刀光一闪而逝！

　　刀光过处——

　　一只试图从背后偷袭的隐身妖，被精准地从中劈成两半！

　　一头仗着皮糙肉厚冲撞过来的牛鬼，四肢的关节处同时闪过刀光，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随即被一刀贯穿了眉心！

　　几只喷吐毒液的烟烟罗，连烟雾都来不及散开，就被无形的刀罡绞得粉碎！

　　她的动作优雅得如同在跳舞，却又充满了极致的杀戮效率，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每一刀都直奔要害，每一次移动都妙到毫巅地避开所有攻击！

　　妖魔的鲜血和残肢不断飞溅，却没有一滴能沾染到她那黑色风衣上！

　　她就像一尊闯入羊群的死神，砍瓜切菜般收割着生命！

　　强大的青鬼、诡异的妖术、数量众多的小妖……在她面前，仿佛都变成了不堪一击的土鸡瓦狗！

　　我们所有人都看呆了，张大了嘴巴，忘记了恐惧，忘记了呼吸！

　　田中爷爷浑浊的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美嘉紧紧抓着我的手，小脸上充满了震撼和……一丝希望？

　　“怪、怪物！她是怪物！”

　　剩下的妖魔终于崩溃了！

　　它们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再也顾不得 狩猎，转身就想逃跑！

　　但已经晚了。

　　那道身影停了下来，单手持刀，斜指地面。

　　她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那些溃逃的妖魔。

　　眼眸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淡漠。

　　只见她空着的左手缓缓抬起，五指轻轻一握。

　　“阴五雷·缚。”

　　嗡——！

　　无数道之前潜伏在地面、空气中的黑色电丝瞬间浮现，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精准地缠绕上每一只试图逃跑的妖魔的脚踝、翅膀、脖颈！

　　“呃啊啊啊！”

　　妖魔们发出 绝望的惨嚎，动作瞬间僵直，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捆缚，动弹不得！

　　然后她再次动了，身影几个闪烁。

　　“噗！”

　　“噗！”

　　“噗！”

　　……

　　利刃割喉的声音，清脆而密集地响起，如同死神的脚步声。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仓库外便重归于寂静，之前那成百上千、凶神恶煞的妖魔鬼怪，已经全部变成了一地残破尸体。

　　风吹过，卷起淡淡的血腥味和焦糊气。

　　那道身影缓缓转过身，第一次正面朝向了我们。

　　我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她很年轻，非常漂亮，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五官精致得不像真人。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深邃的紫色，如同最上等的宝石，里面却看不到任何情绪，只有一片亘古不化的冰原，以及隐隐流动的、让人心悸的雷光。

　　她平静地扫过我们这些劫后余生、依然 处于巨大震惊和恐惧中的幸存者。

　　没有安慰，没有询问。

　　“还能动的，带上不能动的，跟我走。”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不容置疑。

　　“这里不安全，血腥会引来更多东西。”

　　说完，她不再看我们，转身迈步向着 百货大楼更深处、更黑暗的废墟走去。

　　黑风衣的下摆，在弥漫的烟尘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我们面面相觑，犹豫了片刻。

　　但看着外面那一地的妖魔尸骸，再看着那仿佛能劈开一切黑暗的背影……

　　“跟、跟上她！” 田中爷爷挣扎着站起来，用尽力气喊道。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我们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跟上了那道神秘的、强大的、如同黑暗中的灯塔般的身影。

　　我拉着美嘉走在队伍的中间，眼睛却始终牢牢地盯着前方那个大姐姐的背影。

　　心脏依然在疯狂跳动，但这一次不再是因为恐惧。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如同破土而出的 嫩芽，在我冰冷绝望的心底悄然滋生。

　　那情绪，叫做——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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