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老公，可以收一下你的触手吗？（3）

　　一切再次戛然而止。

　　失真的录音像是被掐断了信号，瞬间消失。

　　蔓延的黑藻如同受惊的蛇，猛地缩回了通风口。

　　加剧的阴冷和怨念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抚平，虽然环境依旧糟糕，但那种即将爆发的恐怖感却消弭于无形。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咸腥和潮湿，证明着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玩家们面面相觑，惊魂未定，不明白为何又一次虎头蛇尾。

　　云旌的目光却投向了休息室角落，那个巨大的、原本应该是观景窗的位置。

　　现在那里被厚厚的、不断流淌着水幕的黑暗所覆盖，仿佛窗外就是无尽的深海。

　　在那浓郁的、如同墨汁般的黑暗深处，他再次感觉到了。

　　那道目光。

　　比进入游戏前的梦里更加真实。

　　阴冷、黏稠、带着深海般的压力，却又在核心处燃烧着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牢牢地锁定着他。

　　这一次，云旌看得更真切了些。

　　在那流淌的水幕阴影之后，隐约有一个模糊的、非人的轮廓。

　　似乎非常庞大，超出了窗户的范畴，仿佛整个“徘徊者号”都浸泡在祂的阴影之中。

　　几缕滑腻、苍白的，类似触手末梢的虚影，在黑暗的边缘一闪而逝，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柔软与力量感。

　　紧接着，云旌看到，在那观景窗般的水幕上，粘稠的海水汇聚、流动，缓缓勾勒出了一行歪歪扭扭、仿佛由水渍构成的字：

　　“别怕。”

　　字迹维持了不到两秒，便如同泪水般滑落，混入不断流淌的水幕中，消失不见。

　　但那道阴湿的、带着非人执念的目光，依旧缠绕在云旌身上，带着一种笨拙的、试图安抚的意味。

　　云旌静静地看着那片黑暗，看着那目光传来的方向。

　　他抬起手，不是恐惧或防御，而是轻轻将掌心虚按在冰冷的、不断渗水的舱壁上。

　　仿佛隔着一层金属和黑暗，在与那个存在进行无声的交流。

　　云旌感觉到了。

　　那目光深处，除了冰冷的占有欲，还有一丝仿佛跨越了漫长时光终于寻获某物的、颤抖的确认。

　　“小七。”他在心中低语。

　　“崽儿，这个应该就是咱们的攻略目标，也就是大人。”小七嘴上回答着云旌，心里却在小声蛐蛐大人。

　　小七oS：大人好好不当人了。

　　又想了想这个世界大人的身份，不禁为崽的腰捏了一把汗。

　　崽儿，你加油，我看好你。

　　云旌可不管小七在这里想什么，他现在对那个“大人”充满了兴趣。

　　如果云旌没有猜错的话，刚刚那位“大人”应该是来安慰他的，保护他。

　　真是……可爱。

　　……分界线……

　　刀疤男带着他们找线索。

　　他的手刚刚触碰到一扇锈蚀舱门上某个不起眼的、像是被什么粘液覆盖的按钮，剧烈的眩晕便席卷了所有人。

　　不再是缓慢的溶解，而是近乎粗暴的切换。

　　阴冷、潮湿、带着浓重海腥味和铁锈味的船舱空气瞬间被抽干。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过循环系统过滤的、带着淡淡消毒水和皮革气息的机舱空气。

　　昏暗摇曳的惨绿灯光被明亮柔和的顶灯取代，脚下随波逐流的震动感变成了飞机引擎平稳的轰鸣与滑行时的颠簸。

　　云旌稳住身形的瞬间，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一张宽大柔软的头等舱座椅上。

　　座椅是真皮的，触感细腻，身旁是椭圆形的舷窗，窗外是机场跑道明亮的灯光和忙碌的地勤车辆。

　　“请各位旅客系好安全带，手机关机或者调好飞行模式，本次航班即将起飞。” 广播里传来空乘人员甜美而职业化的声音。

　　云旌低头，发现自己原本那身休闲服不知何时换成了一件质地精良的白色衬衫和灰色长裤，简约而合身。

　　他抬眼扫去，之前同在“徘徊者号”上的其他玩家，也零星分布在头等舱和经济舱的前排位置，大多都穿着符合航班旅客身份的衣物，脸上混杂着惊魂未定与强行压抑的恐慌。

　　刀疤男坐在他斜前方，脸色铁青，正死死攥着扶手，显然那突如其来的空间转换让他也心有余悸。

　　一位穿着得体套裙、妆容精致的空姐微笑着走近，弯腰对他轻声提醒：“先生，请您系好安全带。”

　　她的笑容标准，眼神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空洞，仿佛精致的假人。

　　“好的，谢谢。”云旌依言扣上安全带。

　　“请问需要用餐，或者喝点什么吗？我们还有毛毯可以提供。”空姐继续用那种毫无波澜的甜美声音询问。

　　云旌的目光在她过于平整的领口和一丝不乱的发髻上停留了一瞬，微微摇头：“不用，谢谢。”

　　“好的，如有需要请随时按呼叫铃。”空姐保持着完美的微笑，转身走向下一位乘客。

　　等人走远，云旌靠在椅背上，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已在心中呼唤：“小七。”

　　短暂的沉默后，小七带着明显憋闷和委屈的声音在他脑海响起：“嘤嘤嘤，崽儿，我被托运了。”

　　云旌眉头几不可察地一动：“托运？”

　　“嗯！”小七的声音带着炸毛般的愤懑，“一进这个场景，规则强制把我塞进了一个航空箱，现在在货舱里，都是游戏了为什么还要搞托运这一套？

　　一点都不科学！

　　而且货舱里好黑，能量干扰更强了，扫描范围被压缩得很厉害。”

　　小七试图抱怨得更凶，甚至想向主系统告状，但它隐约感觉到，自己与主系统的连接在这个场景变得极其微弱，仿佛被一层粘稠的、深海的阴影所隔绝。

　　即便连接通畅，那位向来偏袒它的主系统爸爸，这次恐怕也会选择“看不见”。

　　遥远的系统空间，主系统默默打了个无形的喷嚏，将电灯泡007号的投诉信号标记为“暂缓处理”，备注：大人要求，勿扰。

　　“为什么不让我换成系统模式待在你脑海里？”小七气呼呼的，呼噜噜叫。

　　“冷静点，小七。”云旌安抚道，声音平静，“既然有规则，就先遵守。留意货舱的情况，有任何异常立刻告诉我。”

　　“好吧。崽儿你自己一定要小心，我总觉得这飞机怪怪的，那些空乘不像活人。”小七不放心地叮嘱，声音因信号干扰而有些断断续续。

　　“我知道。”

　　结束了与小七的沟通，云旌睁开眼，目光平静地扫过机舱。

　　飞机已经进入平飞状态，引擎声稳定。

　　大部分玩家都老老实实待在座位上，不敢轻举妄动。

　　经历过“徘徊者号”的教训，他们都知道在这个世界，任何不合时宜的举动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云旌按亮了头顶的阅读灯，向路过的一位面容略显僵硬的空姐要了一份今天的报纸。

　　空姐动作标准地递给他，手指冰凉。

　　他展开报纸，《h航航空日报》。

　　头版头条赫然是即将首航的本次航班盛大启程的消息，配图是笑容满面的机组人员在崭新的合影。

　　新闻稿里充满了对这次航线的期待与对航空技术的赞美，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欣欣向荣的气息。

　　然而，在云旌的感知中，这份报纸却散发着淡淡的海腥味和一种陈旧的怨念。

　　指尖拂过光洁的纸面，甚至能感到一种潮湿的黏腻感，仿佛这报纸刚从海底打捞上来。

　　云旌仔细阅读着上面的每一个字，包括边角旮旯的广告和天气预报。

　　天气预报提到澎湖海域“晴空万里，适宜飞行”。

　　“呵。”云旌极轻地笑了一声，将这充满了讽刺的报纸合上，放在一旁。

　　晴空万里吗？不见得。

　　时间在压抑的平静中缓缓流逝。

　　有玩家试图小声交流，但立刻就被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出现在身边的空姐用冰冷的眼神制止。

　　机舱内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正常，仿佛他们真的只是一群普通的旅客，正在进行一次平凡的航行。

　　但云旌能感觉到，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并未因为场景的切换而消失。

　　它变得更加隐晦，更加无处不在。

　　舷窗外的云层，在某个瞬间，会显得过于浓稠，如同深海中翻滚的墨色水体。

　　空调出风口送出的凉风，偶尔会带上一丝不属于高空的、深海般的阴冷。

　　很冷。

　　冷得刺骨，感觉自己要得老寒腿了。

　　哭泣。

　　嗯？

　　有东西在偷看他。

　　云旌有几次捕捉到，在他视线扫过某些角落时，那里似乎有滑腻的、苍白的触手虚影一闪而逝，快得像是幻觉。

　　宴清就在这架飞机里。或者说，这架飞机，本身就在祂的领域之内。

　　祂在看着他。

　　用一种更加小心翼翼，却又更加无所不在的方式。

　　真是，有本事就光明正大出来仔细看。

　　搞得跟个bt一样。

　　……

　　突然，机身毫无征兆地猛烈颠簸了一下。

　　“各位旅客请注意，飞机正在经过一段不稳定气流，请您务必系好安全带，不要在客舱内走动。”

　　广播再次响起，但那甜美的女声里，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电流杂音。

　　云旌在飞机颠簸的时候，感觉自己腰上有东西缠了上来。

　　他想要知道是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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