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融不进去

　　终于抵达了京城。

　　兰策归心似箭，并未留意城中是否有异样，目光穿过熙攘的街道，只牢牢锁定王府的方向。道路两旁围观的百姓不少，更有许多年轻女子望着马上的身影羞红了脸颊。

　　高头骏马上，兰策一身利落劲装，外罩披风，海风与旅途并未磨去他的骄矜，反而添了几分沉稳下的锐气，显得威风凛凛。

　　眼见王府朱红的大门越来越近，兰策睁大眼睛张望着，当看到府门前等候的人群中，那道熟悉的身影立于正中央时，他眼睛亮的惊人，用力挥动着手臂，扬声呼喊，“爹！爹！”

　　站在门口的兰煜雪，一身亲王常服，面容俊雅，含笑望着纵马而来的儿子，也往前迎了几步，声音带着笑意与关切，“策儿！慢点儿，当心摔着！”

　　“爹！”兰策快马加鞭冲到近前，早有伶俐的侍卫上前稳稳牵住马缰。他利落地翻身下马，几乎是跑跳着几步就冲到了兰煜雪面前，一头扑进兰煜雪张开的怀抱，声音满是依赖与喜悦，“爹！我回来啦～”

　　兰煜雪笑着接住这分量不轻的冲击，结实的手臂环住他，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两下，语气是外人从未听过的亲昵与宠溺，“臭小子，总算是回来了。”

　　“爹，我好想你。”兰策将脸埋在他肩头，像小时候那样撒娇似的蹭了蹭，声音闷闷的，却透着毫不掩饰的思念。从小到大，除了上山那三年，他们父子几乎未曾分离过这么久，他是真的想兰煜雪了。

　　兰煜雪一边任由他撒娇，一边眼睛快速而仔细地在他周身扫视了一圈，确认他全须全尾、没缺胳膊少腿，身上也无明显伤痕，这才真正放下心来，宽厚的手掌揉了揉他的后脑勺，声音温和，“回来就好，平平安安的就好。”

　　兰策却不依，在他怀里抬起头，任性道，“爹爹还没说有没有想我呢～爹爹~”

　　兰煜雪被他这孩子气的话逗得哈哈笑出声，指尖宠溺地点了点他的鼻尖，连声道，“想，想！日也想夜也想，行了吧，我的小祖宗～”

　　兰策这才心满意足，脸上绽开灿烂的笑，“这还差不多～”

　　兰煜雪轻揽着兰策的肩头，腻歪半天才将目光投向后面也已下马的兰灏和静立一旁的顾清风。

　　兰灏上前几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润的笑容，拱手行礼，“父王，孩儿回来了。”

　　兰煜雪笑容和煦，语气关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灏儿这一路辛苦了，没受伤吧？”话语周到，透着身为父亲的关切。

　　“谢父王关心，一切都好，并未受伤。”兰灏垂眸应答。

　　“那就好，”兰煜雪点头，目光转向顾清风，“大师兄，这一路多亏你照看策儿和灏儿，辛苦了。快，别都在门口站着了，府里已备好了接风宴，我们进去说话。”

　　顾清风微微颔首，并未多言，只是脚步自然地上前，站到兰策另一侧。

　　兰煜雪揽着兰策，顾清风伴在身旁，三人便这般自然而亲密地并肩朝着府内走去。

　　兰灏跟在后面，看着前方那三人自成一体、无比和谐的背影，心中那熟悉的失落感再次无声地蔓延开来。方才进城时，他还在心中预演了无数次，见到父王该如何行礼，该如何回话，父王又会对自己说些什么，会是怎样的反应…

　　可真的到了这一刻，他才发现，现实与自己的想象截然不同。

　　又是这样。

　　和他离开王府前一样，他永远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在外面，无论如何努力，似乎都难以真正融入。

　　他清晰地记得，刚才兰煜雪见到兰策时，那双总是沉稳威严的眼睛瞬间亮起的光彩，拥抱兰策时，眼角隐隐闪烁着泪光。而对自己，那份关切虽然不失真诚，却总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客气。

　　是，客气！

　　为什么？

　　明明，我才是您的亲生骨肉啊！

　　兰灏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翻涌的复杂情绪，袖中的手微微握紧，沉默地跟随着。

　　皇宫，大殿。

　　气氛凝重，并无凯旋封赏应有的喜庆。六王爷称病未至，三皇子景辉精神还不错，左耳处已经彻底听不到了，他尽量装作正常。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兰灏手中捧着的紫檀木锦盒。

　　踏入殿门前，兰策不动声色地瞥了那锦盒一眼，压低声音告诫，“兰灏，待会儿面圣，无论皇上问什么，说什么，你只需如实回禀蓬莱归顺之事。关于其他，皇上不问，你便不要多言，更不可妄加解释，尤其别提任何废话。”

　　他的视线再次掠过那紧闭的盒盖，声音更沉，“这东西，自你手交出，未曾经过他人。但愿，你和你娘，没有在其中耍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兰灏感受到他话语中的重量，深吸一口气，点头应道，“我明白。放心，我绝不会胡言乱语，连累王府。此物，确是我娘亲手交付，她与我，断不敢以虚妄之物欺君。”

　　“你心里有数就好。”兰策晾他还有云雪萍也不敢，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与众人一同步入大殿。

　　高踞龙椅上的皇帝，听完了关于蓬莱岛归顺的禀报，目光落在兰灏呈上的锦盒上。连福恭敬地将盒子捧至御前。

　　皇帝打开盒盖，指尖拈起那颗颜色深绿、光泽内敛的珠子，在指尖转了转，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跪伏的几人，最终落在兰灏身上，声音听不出喜怒，“兰灏，这便是你蓬莱岛世代守护的，至宝？一颗，定颜珠？”

　　兰灏依礼垂首，恭声应答，“回陛下，正是。此乃蓬莱先祖机缘所得，名为寒蝉宝珠，确有驻颜奇效。”

　　盒盖被轻轻合上，发出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众臣屏息，窥探不出圣心真意。然而，自幼常在宫中行走的兰策与景辉，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龙椅之上那瞬间低沉下去的气压，两人飞快地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判断。

　　皇上，动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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