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5章 忘川河畔 摆渡疑踪

　　黄泉世界的压抑远超张小凡的想象。

　　并非单纯的死寂，而是一种渗透到法则层面的“秩序”。生机在此地被绝对排斥，空气中弥漫的阴冷死气，对于拥有血肉之躯的生灵而言，如同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缓慢的凌迟。他体内的混沌之力虽能勉强抵御这种侵蚀，但消耗极大，且恢复起来异常缓慢，此地几乎不存在可供他吸收炼化的天地灵气。

　　他尝试运转《混沌玄清道》，周天循环艰涩无比，如同在粘稠的胶水中推动巨石，效率百不存一。神魂深处那丝黑暗诅咒，在浓郁死气的包围下，似乎也陷入了某种“沉睡”，不再躁动，却也未曾被净化，如同隐藏在冰层下的毒蛇。

　　“此地不宜久留，需尽快找到出路，或是……适应之法。”张小凡心中凛然。他抬眼望向远处那条浑浊寂静的忘川河，以及河对岸那影影绰绰、散发着轮回气息的建筑群。那里，似乎是此方世界的“秩序”中心。

　　他收敛所有生机波动，将自身气息模拟得与周围环境近乎一致，如同一个稍微凝实些的游魂，朝着忘川河的方向悄然行去。

　　暗红色的荒芜大地上，并非空无一物。越靠近忘川河，那些浑浑噩噩、排成长队的虚幻身影便越发清晰。它们形态各异，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无一例外，眼神空洞，面容麻木，只是本能地跟随着队伍，向着前方那不知名的终点蹒跚而行。这些都是等待轮回的亡魂。

　　偶尔有身穿黑色皂袍、手持锁链或哭丧棒的鬼差穿梭其间，维持着队伍的秩序。它们气息阴冷，大多相当于筑基、金丹层次的修为，但身上带着一种此界法则赋予的权柄，对亡魂有着天然的压制。

　　张小凡小心翼翼地避开鬼差的视线，混在亡魂队伍的边缘，默默观察。他发现，所有亡魂最终都会汇聚到忘川河畔的几个简易码头。码头上，停泊着几艘破旧的、仿佛由某种黑色枯木打造的小舟。小舟无帆无桨，每艘舟上，都站立着一名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容的“摆渡人”。

　　亡魂在鬼差的指引下，依次登上小舟。摆渡人则沉默地撑开一根长长的竹篙（那竹篙也并非实体，而是由精纯的阴气凝聚），轻轻一点岸边，小舟便无声无息地滑入浑浊的忘川河水，朝着对岸驶去。

　　整个过程寂静无声，唯有河水偶尔拍打岸边的细微声响，以及风中传来的、亡魂无意识的啜泣。

　　张小凡的目光，主要落在那些“摆渡人”身上。他们气息内敛，难以准确判断实力，但给他的感觉，远比那些鬼差要危险。他们似乎是这黄泉秩序的一部分，负责引渡亡魂跨越忘川。

　　“欲往对岸，需经摆渡……”他心中思忖。自己并非亡魂，乃是生者，贸然上前，恐怕立刻就会暴露，引来整个黄泉秩序的敌视。而且，那忘川河水给他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其中蕴含的阴煞之力与遗忘法则，恐怕连他的混沌之体都难以长时间承受。

　　必须另寻他法。

　　他悄然脱离亡魂队伍，沿着忘川河岸，向上游方向潜行。河岸辽阔，并非处处都有码头和鬼差。他希望能找到一处相对僻静，或许能有机会“捡漏”或者发现其他秘密的所在。

　　如此行进了不知多久，周围的亡魂逐渐稀少，最终只剩他一个“孤魂”在荒芜的河岸上前行。河面依旧宽阔，对岸的景象在昏黄的天光下显得更加模糊。河水寂静流淌，水色暗黄，深不见底，偶尔能看到一些苍白的手臂或扭曲的面孔在水下一闪而逝，随即又被浑浊的河水吞没。

　　正前行间，他忽然心生感应，停下脚步。前方不远处的河岸乱石堆中，似乎有微弱的能量波动传来，与周围纯粹的死气有所不同。

　　他隐匿气息，悄然靠近。

　　只见在几块巨大的、仿佛被河水冲刷了无数岁月的黑色怪石中间，半埋着一具残缺的骨骸。骨骸并非人形，更像是某种大型鸟类，骨骼呈现出一种黯淡的玉白色，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而那微弱的能量波动，正是从这骨骸的头颅部位散发出来的。

　　骨骸旁边，还散落着一些破碎的、闪烁着幽光的黑色羽毛，以及半截断裂的、非金非木的号角。

　　“这是……何种生灵？竟会陨落于此？”张小凡心中诧异。黄泉世界乃是亡魂归宿，按理说不该存在其他生灵的尸骸，除非是……像他一样的闯入者？或者是……黄泉本土的某种“异类”？

　　他仔细观察那头颅骨骼，发现其眉心位置，镶嵌着一颗米粒大小、散发着微弱七彩光晕的晶体。那奇异的能量波动，正是源自这颗晶体！

　　“魂晶？还是某种传承之物？”张小凡能感觉到，这颗晶体中蕴含着一丝极其精纯、且与黄泉死气截然不同的灵魂本源之力，甚至带着一丝……超脱轮回的意味？

　　这绝对是个“漏”！而且可能关乎到在此界生存或修炼的关键！

　　他心中一动，正欲上前取宝。

　　突然！

　　哗啦——！

　　他身旁原本寂静的忘川河水，猛地炸开一道水花！一条完全由浑浊河水凝聚而成的、布满痛苦人脸的巨大触手，如同潜伏的毒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他和那具骨骸所在的位置狠狠拍下！触手未至，那浓郁的阴煞之气与直侵神魂的哀嚎声便已扑面而来！

　　这忘川河中，竟隐藏着如此凶物！它似乎是被那骨骸或晶体的能量吸引而来！

　　张小凡反应极快，在触手出现的瞬间便已暴退！同时并指如剑，一道凝练的灰蒙蒙剑气斩向触手！

　　嗤！

　　剑气斩入触手，如同斩入粘稠的淤泥，虽将其斩开一道巨大的缺口，但触手并未消散，反而蠕动着迅速愈合，攻势不减！更多的痛苦人脸在触手表面浮现，发出更加凄厉的嚎叫，形成精神冲击席卷而来！

　　张小凡眉头紧锁，此地不宜久战，动静太大很可能引来鬼差甚至更强的存在。他当机立断，不再纠缠，身形化作一道残影，朝着远离河岸的方向急遁！

　　那河水触手似乎受到某种限制，无法离开忘川河太远，在拍碎了那几块怪石和那具鸟类骨骸（连同那枚晶体一同被拍入河底）后，便不甘地缩回了浑浊的河水中，消失不见。

　　张小凡在远处停下，回望那片重归寂静的河岸，心中暗叫可惜。那晶体绝非寻常之物，竟引动了忘川河中的凶物守护（或是争夺？）。

　　看来，在这黄泉世界，“捡漏”也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任何与常规亡魂不同的东西，都可能触及到此地未知的禁忌。

　　他压下心中的惋惜，更加警惕地感知着四周。经过刚才的变故，他发现自己对黄泉死气的适应似乎加快了一丝，混沌之力运转也顺畅了少许。是因为那瞬间的危机刺激？还是因为接触了那晶体散发的奇异能量？

　　“艰难修炼……”他喃喃自语。在此地，每一次危机，每一次探索，或许都是一次被迫的“修炼”。

　　他调整方向，不再紧贴河岸，而是朝着更深处那片未知的、被称为“阴山”的连绵黑影方向走去。

　　据古籍零星记载，阴山之后，便是阎罗十殿，乃黄泉秩序核心所在，但也隐藏着更多未知的危险与……或许存在的，离开此界的线索。

　　前路茫茫，死气森森。独行的生者，在这亡者的国度，开始了他的挣扎与求索。而那颗被拍入忘川河底的奇异晶体，以及那具神秘的鸟类骨骸，似乎也预示着，这黄泉世界，远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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