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器灵沉睡，龙渊独行

　　“和平号”如同一颗燃烧殆尽的流星，凭借着赵峰、林义雄和敢死队员们以生命为代价创造的转瞬即逝的空隙，终于挣脱了最外围的死亡绞杀，悍然冲入了【归墟之眼】核心区域的边缘。

　　这里的景象，已非人间。没有天空，没有大地，只有一片混沌的、不断旋转的暗色虚空。虚空中流淌着粘稠的、由无数破碎文化符号和绝望意念构成的“河流”，散发着令人心智崩坏的嘶嚎与低语。远方，那搏动着的、如同巨大黑色心脏的核心，散发出恐怖的吸力，仿佛要将一切物质、能量乃至灵魂都吞噬殆尽。

　　“和平号”冲入这片区域的瞬间，船体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外部装甲在无形的压力下扭曲、变形。甲板上，那由过载葫芦构成的能量阵列光芒急剧闪烁，裂纹以更快的速度蔓延，整个阵列处于彻底崩溃的边缘。

　　龙渊半跪在阵列中心，七窍不断渗出鲜血，依靠着插入甲板的文脉令勉强支撑身体。维持阵列，抵御核心散发出的精神侵蚀，几乎榨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他抬头望向那片黑暗核心，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近乎虚无的平静。

　　他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

　　“龙渊！”苏雨晴踉跄着扑到他身边，她的脸色比龙渊还要苍白，怀中的玉佩光芒已经微弱到如同风中残烛，芷兰器灵的身影淡得只剩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轮廓。“芷兰……芷兰说她撑不住了……【归墟之眼】的核心……有东西在排斥她……在排斥一切‘灵’的存在……”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言喻的悲痛。芷兰不仅是器灵，更是她亦师亦友的伙伴，是连接她与自然、与文明的重要纽带。

　　龙渊艰难地转过头，看向那几乎消散的器灵虚影。通过残存的和谐之力连接，他感受到了芷兰此刻的状态——她的灵体正在被核心散发出的某种“绝灵”领域飞速消磨，如同冰雪遇上烈阳。这不是能量的对抗，而是存在层面的否定与抹除。

　　“她……必须离开。”龙渊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风箱，“这片核心区域……是文明的坟场，也是‘灵’的禁区。她再留在这里，会……彻底消散。”

　　“不！我不能丢下她！”苏雨晴紧紧抱住玉佩，泪水滑落，“一定有办法的！龙渊，求你，救救她！”

　　就在这时，那几乎透明的芷兰器灵，忽然挣扎着，向龙渊和苏雨晴传递来最后一段清晰、却充满疲惫与古老沧桑的意念流。这意念流中，包含的并非求生之念，而是一段被尘封的记忆，一个关于【归墟之眼】起源的惊人秘辛，以及……一个可能的，连烛龙组织自身都未必完全知晓的弱点！

　　“归墟……非彼等所创……乃上古‘绝地天通’遗祸……其核非‘毁’，实为‘封’……封禁‘混乱’，亦封禁‘灵’……钥在‘心’，亦在‘执’……破封非力……需‘无念’……触及‘真实’……”

　　这段信息断断续续，充满了古老的术语和隐喻，但其中的关键信息让龙渊心神剧震！

　　【归墟之眼】并非烛龙组织完全创造，而是他们利用了某个上古时期遗留的、用于封禁某种“混乱”的遗迹改造而成！它的核心并非纯粹的毁灭装置，其本质更接近于一个强大的“封印”！这个封印在封禁“混乱”的同时，也排斥一切“灵”的存在。而破解的关键，不在于力量的强弱，而在于某种“无念”的状态，去触及被封印的“真实”！

　　这信息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龙渊心中的部分迷雾，但也带来了更深的沉重。这意味着，他原本计划的、依靠葫芦阵列和文脉令进行能量爆破的方案，很可能根本无法触及核心本质，甚至可能适得其反！

　　传递完这段至关重要的信息，芷兰器灵的虚影几乎完全消散，只剩下一点微弱到极致的本源灵光，缩回了玉佩之中。玉佩的光芒彻底熄灭，变得如同路边最普通的顽石，再无丝毫灵性波动。

　　她陷入了最深沉的、不知能否再次醒来的沉睡。为了传递这最后的希望，她耗尽了积攒千年的灵韵，也赌上了自身存在的根基。

　　“芷兰——！”苏雨晴发出一声心碎的悲鸣，感受到怀中玉佩彻底失去温度，她的精神支柱仿佛也随之崩塌，眼前一黑，晕倒在龙渊身旁。

　　龙渊看着昏迷的苏雨晴，看着那枚失去光泽的玉佩，又看了看甲板上裂纹遍布、能量极度不稳定的葫芦阵列，以及周围不断挤压而来的混沌虚空……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站了起来。

　　文脉令被他从甲板中拔出，握在手中，那承载了文明重量的令牌，此刻显得无比沉重。

　　他做出了决定。

　　“周文彬。”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在！”周文彬挣扎着从损毁的控制台前抬起头，他的一条手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在之前的冲击中骨折了。

　　“我走之后，你便是最高指挥官。”龙渊的目光扫过甲板上仅存的、大多带伤的船员和战士，“放弃‘和平号’，利用最后的逃生舱，带着雨晴和所有伤员，尽可能远离核心。等待……我的信号，或者，等待最终的爆炸。”

　　“龙渊！你要做什么？！”周文彬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失声喊道，“你不能一个人去！那是送死！”

　　“这是命令。”龙渊的眼神不容置疑，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决绝，“器灵用沉睡换来的信息，必须有人去验证。葫芦阵列的能量……需要最精确的引导，才能在那‘封印’上撕开一道口子。多一个人，多一分杂念，便多一分失败的可能。”

　　他顿了顿，看着周文彬，看着每一个望着他的面孔，声音低沉却清晰：“活下去。把这里发生的一切，把文明的真相，带出去。如果……如果我失败了，至少，还有人记得我们为何而战。”

　　说完，他不等周文彬再反驳，猛地转身，将全身最后的力量灌注双腿，纵身一跃！

　　他没有使用任何载具，就那样孤身一人，手持文脉令，如同扑火的飞蛾，毅然决然地跳离了即将解体的“和平号”，投向那片吞噬一切的混沌虚空，投向那搏动着的黑暗核心！

　　在他跃出的瞬间，他引动了甲板上那濒临爆炸的葫芦阵列！

　　轰——！

　　并非惊天动地的爆炸，而是一种奇异的、向内坍缩的能量释放！所有的葫芦在同一瞬间化为齑粉，其中蕴含的恐怖能量并未扩散，而是被龙渊以自身为引，文脉令为媒介，强行约束成一道凝练到极致、混合了文明之火与毁灭气息的混沌能量流，环绕在他身体周围，形成了一层短暂的保护层和推进力！

　　这道能量流，是他最后的“船”与“盾”，也是他准备用来叩响“封印”之门的“槌”！

　　“龙渊——！”

　　周文彬的呐喊被抛在身后，迅速被混沌虚空吞没。

　　龙渊独行。

　　在混沌能量流的保护下，他如同逆流而上的鱼，艰难地对抗着核心传来的巨大吸力，朝着那搏动的黑暗心脏前进。

　　周围的景象光怪陆离，破碎的诗词歌赋、扭曲的宗教图腾、断裂的历史画卷……如同鬼魅般在他身边掠过、嘶嚎。那是被【归墟之眼】吞噬、碾碎的各民族文化残渣，它们试图侵蚀他的心智，将他同化成这绝望混沌的一部分。

　　龙渊紧守灵台最后一点清明，文脉令传来阵阵温热，其中蕴含的先贤意志与他自身的信念交融，化作最坚韧的壁垒，抵御着这精神层面的狂潮。

　　他回忆着芷兰沉睡前的提示——“无念”、“触及真实”。

　　他开始尝试放空自己，不再执着于对抗，不再思考成败，甚至暂时放下了对同伴的牵挂，对文明的担忧……他将自己的意识，尽可能地贴近一种空灵的、纯粹的“感知”状态。

　　在这种状态下，他“看”到的核心，开始发生变化。

　　那不再仅仅是一个散发毁灭气息的黑暗心脏，其表面，开始浮现出无数细密、古老、充满禁锢意味的符文！这些符文构成了一个庞大无比的封印阵法，而烛龙组织建造的那些外部装置，如同寄生虫般附着在这个古老封印之上，扭曲着它的力量，将其导向湮灭文明的歧途。

　　芷兰说的是真的！

　　他的目标，不是摧毁这个核心，而是突破外层烛龙设置的扭曲结构，触及并利用那上古封印本身的力量，或者，找到封印的“钥匙”！

　　然而，越靠近核心，那“绝灵”领域的力量就越强。环绕他周身的混沌能量流在飞速消耗，文脉令的光芒也开始变得黯淡。他的身体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被撕裂。

　　但他没有停下。

　　孤身一人，承载着逝者的寄托，背负着文明的希望，他如同一个孤独的朝圣者，在这文明的终点与起点，在这毁灭与封印之地，一步一步，走向那最终的答案。

　　器灵已沉睡，战友已牺牲，前路未知，归途已断。

　　唯他，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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