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工程行聚 匠心如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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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初三,西安城中的年味依旧浓郁,但相较于前两日走亲访友的喧嚣,街面上更多了几分务实的气息。

  不少商铺已然开张,伙计们打着哈欠卸下门板,准备迎接新年的第一批主顾。

  空气中除了残留的硝烟味,也开始混杂起炊烟与早点摊的香气。

  奕帆一早便起身,用罢王氏准备的简单早膳,便唤上李达,又特意去隔壁邀了吴荣,再派人请了付刚。

  四人汇合后,便一同朝着城西的工程行总部行去。

  “四弟,今日去工程行,可是要商议开春后的活计?”

  吴荣穿着一身利落的棉袍,边走边问。

  奕帆点头,呵出一口白气道:“正是。

  大哥,付大哥,工程行乃我等根基所在,去岁成绩斐然,离不开陈师傅和诸位匠人弟兄的辛勤。

  新年伊始,当去探望,一则拜年,二则鼓舞士气,三则也听听他们有何难处。”

  付刚声若洪钟,笑道:“哈哈,还是二弟想得周到!

  那帮老伙计,听说你要去,定要乐得合不拢嘴!

  咱们工程行的规矩和待遇,在西安城可是独一份,兄弟们干劲足着呢!”

  李达在一旁插嘴,带着与有荣焉的得意道:“那是!公子仁义,给的工钱高,年节还有厚赏。

  我听说不少匠人以前在别家做活,年景不好时,连饭都吃不饱,如今在咱们这儿,不仅吃饱穿暖,每月还能攒下不少银子娶媳妇哩!”

  说说笑笑间,已来到了工程行大院。

  但见院门大开,门口贴着崭新的春联,笔力遒劲,写着:“斧凿声声开新宇,匠心片片筑华堂”,横批“精益求精”。

  院内,虽因年节未曾开工,却打扫得干干净净,百余名未曾回家过年的泥瓦匠、木匠们正三五成群地聚在向阳的墙根下,晒着冬日难得的暖阳,闲聊说笑,气氛轻松而融洽。

  不知是谁眼尖,喊了一声,道:“总镖头!吴总管!付大爷来了!”

  霎时间,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块巨石,所有匠人都站了起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激动乃至有些局促的笑容。

  他们纷纷拍打掉身上的尘土,整理着本就干净的号衣,快步迎了上来。

  “总镖头!”

  “吴大爷!”

  “付头儿!”

  “给东家拜年了!”

  问候声此起彼伏,充满了真挚的热情。

  奕帆面带温和的笑容,抱拳环施一礼,朗声道:“诸位兄弟,新春大吉!

  奕某给大家拜年了!”

  “总镖头新春吉庆!”众人齐声回应,声震院落。

  奕帆走上前,与迎在最前面的陈师傅及其徒弟小马、小何、小施等人亲切地握手、拍肩,又走向那些围拢过来的匠人们,与他们一一交谈。

  “张老哥,年过得可好?家里孩子都回来了吧?”

  “王兄弟,听说你年前刚添了个大胖小子,恭喜啊!”

  “李大叔,你这气色可比去年好多了!”

  他竟能准确地叫出许多老匠人的姓氏,甚至记得他们家中些许情况。

  这番细致入微的关怀,让这些平日里与砖石灰泥打交道的汉子们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搓着手,憨厚地笑着,连连道:“好!好!托东家的福,都好!”

  一位头发花白、脸上布满风霜皱纹的老匠人,姓赵,激动得眼眶都有些湿润,他挤到前面,声音带着哽咽道:“东家!小老儿……小老儿活了五十多年,在不少东家手下做过活,从没遇到过像您这样的东家啊!”

  他伸出粗糙布满老茧的手,道:“以前,年景不好的时候,别说工钱,能混口稀粥吊着命就不错了!

  冬天冻得手脚生疮,也没人管。

  可自从跟了您,每月稳稳的四两银子,吃得饱,穿得暖,住的工棚也干净暖和!

  除夕那天,还发了二两银子的红封!

  这……这真是……真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好日子啊!”

  他这番话,顿时引起了众多匠人的共鸣。

  “是啊!赵老哥说得对!”

  “东家仁义!”

  “跟着东家干,心里踏实,有奔头!”

  “俺娘说了,让俺死心塌地跟着奕东家,准没错!”

  众人七嘴八舌,抒发着内心的感激,场面热烈而感人。

  吴荣和付刚在一旁看着,相视一笑,心中亦是感慨。

  付刚低声道:“二弟这一手‘收买人心’,真是做到骨子里去了。

  瞧瞧这帮老伙计,怕是现在你让他们去跳火坑,他们都心甘情愿。”

  吴荣抚须点头,眼中满是欣慰道:“四弟待人以诚,并非权术。

  他将心比心,自然能换得众人真心拥戴。此乃我等基业能稳固发展之根本。”

  奕帆听着众人质朴而真诚的话语,心中亦是暖流涌动。

  他抬手虚按,待众人安静下来,才朗声道:“诸位兄弟言重了!

  奕某何德何能,不过是尽了东家本分罢了。

  工程行能有今日之气象,在西安城打出名头,靠的是诸位兄弟过硬的手艺,吃苦耐劳的精神,还有陈师傅的悉心指导!

  是诸位兄弟用一砖一瓦,用汗水和匠心,铸就了工程行的金字招牌!

  奕某在此,谢过大家!”

  说着,他对着众人,再次深深一揖。

  “东家!”

  “使不得啊东家!”

  匠人们纷纷避让,心中那份归属感与敬佩,更是达到了顶点。

  奕帆直起身,笑容愈发和煦,转头对李达、吴荣和付刚道:“李达,付大哥,大哥,今日午饭,我们就不回去了。

  吩咐下去,工程行食堂今日加餐!

  每人加一只鸡腿,或者一只鸭腿,任选!

  再给每位兄弟打二两西凤酒,驱驱寒,也庆贺新春!”

  “好嘞!”

  李达响亮地应了一声,兴冲冲地就往食堂跑。

  付刚也哈哈大笑道:“没问题!

  酒肉管够!

  正好俺也馋食堂老张头做的红烧肉了,今天定要多吃两碗饭!”

  匠人们闻言,更是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多谢东家!”

  “东家威武!”

  消息迅速传开,整个工程行大院都沸腾了起来,洋溢着节日的欢快气氛。

  午饭时分,宽敞的食堂内座无虚席,人声鼎沸。

  大盆的烩菜,热气腾腾的馒头,再加上那油光锃亮、香气扑鼻的鸡腿或鸭腿,以及那每人二两、用粗瓷碗盛着的清澈烈性的西凤酒,让每一个匠人都吃得满面红光,心满意足。

  奕帆、吴荣、付刚、陈师傅及其徒弟,以及几位匠人头领坐在一桌,与众人一同用餐,毫无架子。

  奕帆甚至亲自起身,为几位年长的匠人斟酒,引得他们受宠若惊,连连道谢。

  席间,众人谈笑风生,气氛热烈。

  有匠人即兴唱起了粗犷的关中号子,引得满堂喝彩;

  也有人说起家乡过年的趣事,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奕帆时而插言几句,妙语连珠,引经据典,诸如“杯酒释兵权”的典故被他巧妙化用为“杯酒聚匠心”,更显风趣,拉近了与众人的距离。

  酒至半酣,奕帆举杯,对同桌的陈师傅等人道:“陈师傅,诸位老师傅,小马你们几个年轻人,工程行去岁成绩辉煌,全赖诸位技术精湛,管理有方。

  奕某敬大家一杯!”

  陈师傅连忙举杯,花白的胡子因激动而微颤,道:“东家过誉了!

  老朽不过是尽了本分。

  若非东家信任,提供了这么好的用料和章程,又体恤匠人,大伙儿哪能有这般心气儿干活?

  老朽痴活几十年,能在东家手下做这开风气之先的活计,见识这闻所未闻的卫生之法,已是莫大的福分!”

  说罢,一饮而尽。

  小马、小何、小施三个年轻人也激动地跟着干杯,小马嘴快,道:“总镖头,跟着您干,我们学到的不仅是手艺,更是做人的道理和眼界!

  我们一定好好跟师傅学,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午后,阳光正好,驱散了些许寒意。

  大部分匠人酒足饭饱,各自休息或在院中闲谈消食。

  奕帆则与吴荣、付刚,以及陈师傅和他的三个徒弟,还有另外两位经验最丰富、专攻水管铺设和砖石结构的老师傅,一同来到了作为技术讨论室的工棚内。

  棚内生着炭盆,墙上挂着各种施工图纸和工具。

  众人围着一张粗糙的大木桌坐下,上面还散落着些炭笔和算盘。

  奕帆呷了一口浓茶,驱散了酒意,神色转为认真,道:“陈师傅,各位,趁着今日有空,咱们聊聊这几个月下来,咱们这‘新式卫生工程’在实际应用中,可遇到了些什么难题?

  大家畅所欲言,无论是工艺改进,还是材料问题,都但说无妨。”

  陈师傅沉吟片刻,率先开口道:“东家,承蒙您看重,老朽就直说了。

  这新式茅房、浴室,确是方便洁净,远胜旧法。

  然则,有几处细节,确常出问题。”

  他指着墙上的一张水管走向图道:“其一,便是这铸铁水管接口处,虽用了麻丝桐油密封,但时日稍长,或因冷热变化,仍有渗漏之虞。

  尤其是埋于墙内或地下的部分,一旦漏水,检修极为麻烦,往往需破开墙面地面,劳民伤财。”

  专攻水管的王师傅立刻接口,他是个黑瘦精干的汉子,说话直接道:“总镖头,陈师傅说得是!

  还有那控制水流的铜闸阀,用的次数多了,里面的芯子容易磨损,关不严实,滴水不止。

  好的铜料价高,次一点的又不耐用。

  俺们试过加厚,但开关又变得费劲。”

  小何在一旁补充道:“还有陶瓷马桶与下水管连接的地方,那个叫‘存水弯’的物件,烧制时形状要求高,稍有偏差,安装时就容易漏,或者排水不畅。

  而且陶瓷质地脆,运输、安装过程中,稍有磕碰就可能产生不易察觉的裂纹,使用一段时间后才开始渗水,查找起来很是头疼。”

  小马也挠头道:“水塔也是个问题。

  虽然我们按东家说的,用了钢筋(其实是熟铁条)加固,内壁也用糯米灰浆混合三合土反复夯实抹平,但若地基稍有沉降,或者材料收缩不均,时间久了,还是可能出现细微裂缝,导致漏水。

  修补起来,甚是繁琐。”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实践中遇到的技术难题一一摆了出来。

  这些问题,有些在奕帆预料之中,有些则更为具体和棘手。

  奕帆凝神静听,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他心中暗叹,这就是时代的局限了。

  没有橡胶密封圈,没有球墨铸铁的强度和韧性,没有塑料管的柔韧和耐腐蚀,更没有精密铸造的阀门芯和高标号水泥的防水性能。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便他有超越时代的理念,也需要相应的材料和技术支撑。

  他沉吟良久,方才缓缓开口,目光扫过众人,语气中带着感慨与激励道:“诸位所言,句句切中要害,皆是实实在在的难题。

  能将问题看得如此透彻,并提出诸多改进尝试,足见诸位用心之深,匠心之诚,奕某深感敬佩!”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们所行之事,乃开风气之先,前人未曾做过,或做得不如此精细。

  遇到困难,在所难免。关键在于,我们看到了问题,并且在积极想办法解决。

  此等精神,殊为可贵!”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用手指虚点着图纸上的水管和阀门,眼神变得悠远而坚定道:“诸位所虑的漏水、磨损、脆裂……归根结底,在于材料与工艺。

  若我们能炼出更坚韧、更耐腐蚀的铁材,做出柔韧如皮、密封极佳的管材,造出精密耐磨、开关自如的阀门芯,甚至发明一种能瞬间凝固、坚硬如石且绝不渗水的‘神泥’……那么,这些问题,或许都将迎刃而解。”

  他描述的场景,对于陈师傅等人而言,近乎天方夜谭,但又带着一种令人心驰神往的魅力。

  陈师傅喃喃道:“更坚韧的铁……柔韧的管材……神泥……东家,这……这真能实现吗?”

  奕帆转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们道:“路虽远,行则将至。事虽难,做则必成!

  我们现在用的水泥、玻璃,之前,不也被视为奇技淫巧吗?

  如今却已成现实,造福众人。

  冶炼之术,材料之学,乃强国富民之根基。

  我等虽为匠人,亦当有此志向,不断摸索,精益求精!”

  他拍了拍小马、小何、小施的肩膀,对陈师傅和几位老师傅道:“现有的工艺,还需仰仗诸位,依靠经验,想办法优化。

  比如接口处的密封,可否尝试新的填料?

  阀门的结构,可否稍作改动以减少磨损?

  马桶的烧制,能否统一模具,提高精度?

  水塔的施工,地基处理和材料配比,能否更加严谨?

  这些,都是我们可以努力的方向。”

  “至于那些更前沿的材料和工艺,”奕帆语气坚定,道:“我会时刻留意,无论是海外奇物,还是民间高人,但凡有一线可能,必竭力求索。

  待他日时机成熟,资源具备,我等便可大展拳脚,将今日之难题,彻底攻克!

  让我们建造的屋舍,不仅舒适洁净,更能坚固耐久,百年无恙!”

  这一番话,既有对现实的清醒认知,又有对未来的宏伟憧憬,更有对在座众人价值的肯定与期望,说得陈师傅等人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王师傅猛地一拍大腿,激动道:“总镖头说得对!

  俺们不能光等着!

  回去俺就琢磨那阀门芯子,看看能不能换个形状,或者加点啥东西,让它更耐用!”

  小马也握紧拳头道:“师傅,我们年轻人手巧,多试几次,总能找到更好的烧制方法和安装技巧!”

  陈师傅抚须,眼中重新燃起斗志道:“东家高瞻远瞩,老朽佩服!

  吾等虽愚钝,也愿竭尽所能,为东家这宏图大业,添砖加瓦,精益求精!”

  见众人重燃干劲,奕帆欣慰地笑了。

  他又与众人详细讨论了几个具体问题的改进思路,直到日头偏西。

  眼看晚膳时辰将至,奕帆对吴荣和付刚笑道:“大哥,付大哥,看来今晚,咱们还得再叨扰工程行的食堂一回了。”

  付刚哈哈大笑:“求之不得!正好把中午没吃够的红烧肉补上!”

  奕帆遂高声对门外候着的李达吩咐道:“李达,传话食堂,晚饭再加餐!

  每人加一大块红烧肉!

  酒嘛,今日已饮过,晚上就免了,以茶代酒便可,但肉管够!”

  消息传出,工程行内又是一阵欢腾。

  晚膳时,气氛依旧热烈。

  虽然没了酒,但大块的红烧肉同样让人满足。

  匠人们围着奕帆等人,说着感激的话,表着决心,其乐融融。

  当奕帆、吴荣、付刚等人最终离开工程行时,天色已完全黑透,星斗满天。

  身后,是匠人们打着灯笼,一直送到街口的依依不舍的身影和真诚的祝福。

  回府的路上,寒风似乎也不再那么刺骨。

  付刚打着饱嗝,满足地道:“二弟,俺看这帮老伙计,心算是被你彻底拴在工程行喽!”

  吴荣也感叹道:“人心齐,泰山移。

  有四弟在,何愁大业不成?”

  奕帆望着西安城璀璨的灯火,心中充满了力量。

  他知道,这些质朴而忠诚的匠人,以及他们身上所蕴含的智慧和潜力,才是他在这大明时空,最宝贵的财富和最坚实的依靠。

  未来的路还很长,但他坚信,只要上下同心,砥砺前行,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那联通四海、货通万国的梦想,也必将在这坚实的根基上,一步步变为现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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