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荆棘王座（1）

　　“呃啊啊啊——！”林深在极致的痛苦中，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咆哮！他的身体弓起，双眼猛然睁开！

　　那双眼眸，不再是平时的黑色，而是充满了无数细密的、如同数据流般疯狂闪烁、碰撞的暗红色与翠绿色光点，显得混乱而骇人！但在这片混乱之中，一丝属于“林深”本身的、清醒而锐利的意志，如同狂风暴雨中艰难稳住船舵的船长，正在拼命地重新夺取控制权！

　　他看到了缠绕在自己身上、正在与诅咒激烈对抗的翠绿藤蔓，感受到了那源自陈瑶的、熟悉的木灵根净化之力。他也看到了身前如临大敌、手持双刃的那女子那挺拔而熟悉的背影，以及周围环境中那幽蓝的微光、暗红的藤蔓、以及……那绚烂绽放的绯红花朵？

　　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碑林的最终崩塌……替死咒的真相……沈念的牺牲……陈婉的诀别……还有……更早之前……在那个混乱的医院雨夜……那个如同鬼魅般出现、将他从濒死的边缘拉回、最终却在空间裂缝中分享的神秘女子……

　　那个背影……那个冷静到极致、手法精准利落、带着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干净利落感的背影……

　　与眼前这个手持幽蓝双刃、身形矫健、气质冰冷的那女子……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是她！就是她！

　　而且，她此刻持刃对峙、身体微微前倾、重心落在左脚脚尖的战斗预备姿态……那种独特的发力技巧和身体韵律……与良言在某些特定情况下，下意识流露出的、某种古老搏杀术的起手式，有着惊人的、绝非巧合的神似！尽管一个用的是手术刀般的短刃，一个可能用的是手或其它工具，但那源自同一种训练体系的核心姿态，瞒不过林深这位同样经历过严格医学训练、对人体力学和动作模式极其敏感的前急诊医生的眼睛！

　　“是……你……”林深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夹杂着痛苦与剧烈的喘息，但他盯着那女子背影的目光，却充满了无比的确信和复杂的情绪，“那个雨夜……医院……还有……良言……”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关键词，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他刚刚凝聚起来的力气。

　　那女子那紧绷的背影，在林深话音落下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微微僵直了一下。但她并没有回头，也没有承认或否认，仿佛全部的心神都依旧锁定着洞穴深处那正在逼近的恐怖存在。只是，她握着双刃的手指，似乎更加用力了一些，指节在幽蓝刃光的映照下，泛出苍白的颜色。

　　就在这时，洞穴深处那分开的藤蔓之墙后，伴随着一声更加响彻洞穴、震耳欲聋的咆哮，一个庞大、扭曲、由无数暗红色藤蔓纠缠凝结而成的、仿佛拥有类人形态的巨型黑影，猛地撞开了最后的阻碍，显露出了它那令人心寒的可怖真容！它那由藤蔓构成的、模糊的头部位置，亮起了两团如同燃烧着地狱火焰的、猩红色的光芒，死死地锁定了陈瑶……以及她身边刚刚苏醒、状态极不稳定的林深！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陈瑶眼角的余光，再次惊恐地瞥见——地面上，沈念那只无力垂落的手，指尖那滴悬挂了许久、凝聚了太多不祥的暗红色液体，终于承受不住那不断累积的重量和某种内在的变化，“嗒”的一声，轻轻地、却又无比清晰地，滴落在了坚硬冰冷的黑色地面上。

　　时间，仿佛被那一声从洞穴最深处迸发而出、混合着岩石哀鸣与某种非人灵魂被撕裂的终极咆哮，以及沈念指尖那滴凝聚了所有晶化痛苦与逆蛇诅咒、最终挣脱了最后一丝表面张力束缚的暗红液滴坠落的声音，共同锚定、拉长、直至近乎停滞。空气不再仅仅是粘稠，而是仿佛化作了胶质的、充满恶意生命的实体，每一次肺叶的扩张都像是在吞咽掺杂着铁锈碎屑和腐烂根须的泥浆，沉重地碾压着每个人的胸腔，剥夺着本就稀薄的氧气。

　　“嗒。”

　　那一声轻响，超越了物理层面的震动，更像是一柄无形的、锈迹斑斑的灵魂重锤，狠狠敲击在陈瑶意识最脆弱的节点上。她瞳孔急剧收缩，视野中其它的一切都模糊褪色，只剩下那朵在她眼前、在沈念手边冰冷地面上、瞬间“绽放”的诡异造物。它的诞生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亵渎生命的仪式感。花瓣并非简单的黑红色，而是一种不断变幻的、仿佛有暗紫与污浊血液在其中流淌的混沌色彩，薄如幽魂之翼，边缘却锐利得能切割视线，形态扭曲如无数细小的、痛苦痉挛的蛇虫盘绕虬结。中心的花蕊，那根本不是什么植物结构，而是一条微缩的、栩栩如生的、不断昂首吞吐着由纯粹诅咒凝聚而成的黑色信子的毒蛇之吻！

　　冰冷、死寂、贪婪、憎恨……种种负面情绪如同实质的触须，从这朵不过拳头大小的花朵上疯狂蔓延开来，瞬间污染了周遭的能量场，甚至让那些被陈瑶净化的、生机勃勃的绯红血玉兰都微微卷曲花瓣，光泽黯淡。它像一个活着的、呼吸着绝望的“奇点”，不仅疯狂汲取着洞穴内弥漫的千年怨念与沈念生命力最后的余烬，更与这片被阮家改造的空间底层规则发生着深层次的、令人心神摇曳的共鸣与某种……邪恶的进化。

　　几乎就在这朵诅咒之花完成它亵渎之姿的同一刹那，洞穴深处那面由无数狂舞藤蔓构成的、仿佛拥有自己生命的暗红“墙壁”，被一股纯粹由毁灭意志驱动的、蛮横到极致的力量从内部彻底崩碎！碎屑不是木屑，而是燃烧着黑红色火焰的藤蔓残骸，如同陨石雨般四散飞溅！

　　那庞大的、完全由暗红血玉藤以某种亵渎自然规律的方式纠缠、融合、编织而成的类人形黑影，带着碾碎物质与灵魂的恐怖声势，完全显露出了它那足以让常人理智崩坏的形貌！它的高度几乎要与镶嵌着幽蓝晶石的穹顶接吻，躯干由比水桶更粗、彼此绞紧如同巨蟒交媾般的主藤构成，呈现出一种肌肉与木质、岩石与血肉混合的诡异质感。四肢则是更多相对纤细、却数量成百上千的藤蔓凝聚而成，如同无数触手的聚合体。

　　它没有面孔，没有口鼻，只有在模拟头部的位置，燃烧着两团剧烈跃动的、如同两颗微型、濒临爆炸的暗红恒星般的猩红光芒。那光芒不仅仅是视觉上的恐怖，更带着一种冰冷的、如同超级计算机般的扫描智能和纯粹的、针对一切生者的恶意，瞬间就如同最精准的锁定系统，牢牢钉死了在场的每一个闯入者。

　　当这非人的“目光”扫过陈瑶周身那片顽强抵抗的、散发着秩序与生命气息的翠绿与绯红领域时，流露出的是一种欲将其彻底焚毁、吞噬、化为自身养料的极致憎恶与贪婪；而当其掠过刚刚挣脱昏迷沼泽、后背那墨黑诅咒核心与翠绿净化藤蔓正进行着肉眼可见的惨烈拉锯战、仿佛一个行走的灾难聚合体的林深，以及地上那朵妖异绽放、与它自身力量同源却又更加精纯诡异的诅咒之花时，那憎恶中骤然迸发出的，是一种近乎宗教狂热的、令人骨髓都要冻结的兴奋与渴望！仿佛看到了等待了无数轮回的、打开最终之门的“钥匙”，或者……象征着终极混乱与毁灭的“圣杯”即将降临。

　　“守护者……”手持幽蓝双刃的女子，声音低沉得仿佛来自万载冰封的地底，每一个音节都像是承载着山岳的重量。她身体的重心压得极低，整个人如同一张拉满的、弓弦随时会崩断的绝世强弓，肌肉线条在紧身作战服下绷紧如钢铁。双刃上流转的寒光不再是能量逸散，而是彻底“凝固”成了实质的、不断向内部散逸着绝对零度冻气的幽蓝冰晶，让周围空气中的水分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棱坠落。“它的核心……深藏在那堆活化藤蔓构筑的‘王座’最深处，与这片‘血藤培育室’的地脉灵枢，以及可能存在的……某个更古老的‘东西’直接共生！小心它的物理撕扯，那足以崩碎合金！更要警惕它所能引发的……局部规则层面的覆盖与塌陷！这些血玉藤……它们本身就是阮家规则巫术的活体载体和执行单元！”

　　她警示的话语尚在冰冷空气中带出白雾，那被称之为“守护者”的藤蔓巨怪，便用它那足以震碎灵魂的、混合了岩石摩擦与万魂尖啸的咆哮作为回应！它那由数十根主藤如同巨蟒交尾般缠绕形成的恐怖巨臂猛地扬起，带起的并非仅仅是狂风，而是仿佛空间结构本身被强行扭曲、撕裂时发出的、令人牙齿酸软、头皮发麻的嘎吱声响！巨臂尚未完全落下，那纯粹的、物理性的毁灭气压已然如同无形的海啸先行拍至，吹得陈瑶如同暴风雨中的稻草人般踉跄后退，周身那些被她净化的翠绿藤蔓发出不堪重负的、如同金属即将断裂的呻吟，娇艳的绯红花瓣被成片扯碎、剥离，化作漫天凄艳而绝望的红色光点，旋即被黑暗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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