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心理医生

　　凡尔顿的规划和A城区别不算很大，作为城市中最为繁荣的一处，道路宽广平整，两边的店铺也排列整齐，乍一看只觉得视野开阔，十分舒适。

　　在这样的表面下，无数错综复杂的小路暗道被隐藏了起来，甚至有人专门开了一些地下通道和墙洞，就是为了方便转移。

　　警察找到一个就堵上一个，但堵上一个人家就再开一个，实在是吃力不讨好，防不胜防，久而久之警察们也只能定期巡查，不闹出大事的话，就随他们去了。

　　“北三大道这里支出去居然有路，我真是长见识了。”

　　借助这份五月给的超详细地图，夜蜀葵三人穿过草丛，翻过栏杆，又踩过别人家屋顶，绕过各种小巷，终于走到了一条无比陌生的路上。

　　夜蜀葵奇道：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四点五街区啊。”

　　“看上去干干净净的，和我想的不太一样耶。”

　　沙利叶和梦魔也是同感。

　　此处没有铺上水泥地面，还是原始的泥地，但打扫的十分干净，一丝泥巴点都看不到。两边店铺不多，门脸和外观简陋是简陋了些，但也看的出是用心打理过的。

　　“怎么说，我们分头看看，或者去店里问问？”

　　“可以。”

　　三人兵分几路，各自出发。

　　夜蜀葵往后，梦魔往前，沙利叶则主要负责二楼或者三楼的店铺。

　　客人不多，这些店铺大多冷清，或是直接关门歇业，夜蜀葵拜访了几家，店主几乎没有见过、或是根本想不起来受害人，自然给不出什么线索。

　　再往前，直到快到路的尽头处，夜蜀葵停下了脚步。

　　“心理诊所？”

　　凡尔顿广场旁边就是综合型的第一治疗署，没想到这里有诊所不说，还是一家专门治疗心理问题的诊所。

　　说起来，以前看过的人界刑侦剧里，会有那种特殊的心理专家，能根据受害人信息绘制人物画像……

　　夜蜀葵走近，探探脑袋。

　　里面亮着灯，看样子是在正常营业。

　　她暗自点头。

　　反正也没别的线索，问问看也没什么损失。

　　“叮铃——”

　　门口的风铃响了两声，夜蜀葵走了进去。

　　前台小姐姐笑容和煦，招呼她：

　　“欢迎。”

　　夏日未尽，暑气不散，扑面而来的空调的冷气让夜蜀葵舒爽的抖了抖。

　　诊所内部装修的简单又温馨，米色的墙面上挂有可爱的插画。阳光和煦，透过百叶窗，温温柔柔的照进来。四下新鲜的花束隐带清香，桌椅也是清新顺眼的纯色，搭配的十分和谐。

　　“您好，是这样的，我——”

　　夜蜀葵道明来意。

　　梦魔和沙利叶汇合之后，循着定位信号找到了夜蜀葵。

　　“超过集合时间那么久没消息，别让我们担心啊。”

　　见夜蜀葵平安无事，梦魔这才松口气，但也不免皱眉说她几句。

　　这人有点独行侠的做事风格，真得督促她改改！

　　“啊，对不起，我没注意到！”

　　夜蜀葵正在诊所的会议室。

　　这会议室里没有钟表，加之沉迷谈话没看消息，一时间还真是忽视了。

　　梦魔看向她对面坐着的人。

　　“这位是......医生？”

　　一身白大褂的男医生戴着金边眼镜，看过来的紫色眼睛清澈明净，倒映不出任何心机。他眼尾略高，眼睛细细长长的，却没有一丝妖艳之气，反而显得含蓄又内敛。

　　“你们好，我是这里的医生，我叫莱恩，我也是这个心理诊所的负责人。”

　　莱恩医生嗓音温润，语速恰到好处。

　　说话时，他的脸上也一直挂着亲和的笑容，散发出的气质过于无害，宛如一头温和的牛。

　　“你们是夜蜀葵小姐的朋友吧，请坐。”

　　解释一番后，梦魔和沙利叶这才厘清情况。

　　“真亏你能想到这种办法......”

　　“试试看也不吃亏嘛，横竖没有别的线索了。”

　　“呵呵，小姐也算是找对人了。”

　　莱恩笑道：

　　“我这个诊所的来访者大多都有难言之隐，久而久之，我明白他们的脾气，了解他们的生活方式，比起一般人，更能和他们说上几句，兴许能帮上忙。”

　　梦魔没接话，只是道：

　　“情况你应该都知道了，那么，你怎么看？”

　　莱恩道：

　　“受害者的人物画像我不必多说，正如你们调查到的那样，他们都是居无定所，甚至连正式的公民身份都没有的存在。正因为生活困苦，他们容易紧张，敏感，固执，有自己的处事规则，也会为了某些目的不择手段，更有坚韧决绝、超脱社会秩序的一面。”

　　“我大概知晓几个他们的据点，稍等可以告诉你们，但也请你们不要太过明目张胆的前去，容易惊扰到他们。”

　　手搭在膝头，莱恩垂眸，神情有些黯淡。

　　“很多不幸都是由心理问题引起的，尤其是这些知晓人间辛苦、本就不安稳的人们。他们更容易被刺激，以至于犯下过错。”

　　“我在这里工作的理由，就是希望能够多拉一些人一把，让他们不至于走上不归路。”

　　夜蜀葵笑笑。

　　她认同医生的想法。

　　有医生这样的人在，当初的不夜露也许就不会走上歧途了。

　　旁边的梦魔依旧冷着脸，始终遵照一贯的习惯，保持警惕和多疑。

　　“那凶手呢？有什么特征？”

　　莱恩并不介意梦魔的表现，只是点头，略略沉了声音。

　　“情况我已听说，虽然不能做出很准确的画像，但能归纳出几个方向。”

　　“第一，心性残忍，处事冷静。”

　　他说:

　　“虽然是在不引人注意的城市角落行凶，但要完成人体器官的精准摘取，不只考验凶手的技术水平，更是心理状态的博弈。”

　　“每次切断一根血管和神经时，凶手都能听到自己的吐息，闻到对方身上的血腥味，感受温热的液体流过手心的触感。TA更会紧张，更会想象，身后是否有人靠近，角落处是否有人正在看着，等到第二天、第三天......会不会有人发现证据，会不会有人发现自己？”

　　“一般人是会感觉害怕，感觉动摇的。但对于这样的凶手，TA可能更多的是......激动，是装在血红罪孽圣杯中的、用头骨装点的、病态的愉快和期待。”

　　这一点几人都认可。

　　一想到某处角落会有这样一个笑着下刀杀人的人，夜蜀葵不禁有些发毛。

　　莱恩向夜蜀葵温柔笑笑，像是安慰。

　　“没事的。”

　　“嗯嗯。”

　　夜蜀葵回以一笑，心中熨帖几分。

　　不愧是心理医生，察言观色能力真强。

　　莱恩颔首。

　　“那我继续说。第二点，自负和固执。”

　　“凶手享受现状，享受自己创作的作品。TA也许会露出笑意，会陶醉在自己的血之创作中，请不要介意我用这个词语，但凶手是有自己坚持的‘艺术家’。”

　　“即使被追查，即使因为不断犯罪被警察盯上，TA也没有停下杀人，更没有因此马虎对待‘取心’这件事，除了心脏，更不会破坏尸体的其他地方，是有自己的坚持的‘美学’的人。”

　　“但与此相对，凶手不会允许别人破坏这份美学，破坏TA的坚持。这里就必须要弄懂一件事——心脏的作用到底是什么。”

　　莱恩耸耸肩。

　　“我虽然是医生，但并不太了解这块，抱歉。”

　　估计是涉及到某种法术或者献祭仪式吧。

　　这块别说普通人，哪怕是专业的医生恐怕都一头雾水。

　　梦魔沉吟道：

　　“你说得对，要想找到凶手，心脏的作用是首当其冲要调查的重点。既然如此，那——”

　　莱恩正要说什么，突然，房间内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

　　他过去接起来，应声。

　　“我是莱恩——好，我马上来。”

　　放下听筒，莱恩回过身来，抱歉的道:

　　“不好意思，前面稍微有点事要我过去一下，各位在此稍候，我很快就回来。”

　　说着，整理下衣服，莱恩离开了。

　　经过夜蜀葵身边时，明明是冰冷的白大褂，她却能闻到这位医生身上传来的不是药味，而是一阵淡淡的香气，像是阳光下的郁金香，开的恰到好处。

　　这位医生个性温和友善，处事温润有礼，的确让人难以讨厌。

　　见夜蜀葵还盯着门，梦魔问她：

　　“怎么了？”

　　夜蜀葵摇摇头。

　　“没事没事，只是觉得这个医生人挺好的。”

　　这可是实话。

　　明明是件麻烦事，也没什么报酬，莱恩却依然愿意帮忙。

　　真是很久没遇见这么纯粹的人了。

　　闻言，梦魔神色微妙。

　　沙利叶哼唧一声。

　　看精神形状看不出人品，但他得提醒下夜蜀葵才行。

　　“小姐，你可不要轻易相信男人，看起来人模狗样，谁知道他们心里是什么心思？”

　　夜蜀葵莫名其妙。

　　莱恩医生与此事无关，也没有欺骗他们、害他们的意思，反而提供了不少信息和帮助。

　　“......什么什么心思？”

　　“哎呀！就是想搭讪你，或者甜言蜜语攻陷你，之后再对你这样那样之类的！”

　　沙利叶贼兮兮的说：

　　“别以为我没看见啊，刚才他的眼神可一直看着你呢！”

　　“什么啊！？你不是看不见吗？”

　　“我就是知道！他就是在看你！”

　　对于只能看到精神形状的沙利叶来说，哪怕只是非常细微的变化，他都能发现。

　　夜蜀葵扶额。

　　瞎扯什么啊！

　　他们不就说了几句话而已吗？为什么会说到这种话题？

　　“拜托！医生一看就没这种意思，你说是吧——”

　　她看向梦魔。

　　梦魔正垂着眸子，一言不发。

　　嗯？

　　怎么回事......

　　梦魔的表情明明很平静，但夜蜀葵下意识的觉得，他的心情并不太爽快。

　　沉默一下，夜蜀葵道：

　　“那什么，其实即使有也没关系。”

　　“我会告诉他，我心里已经有在意的人了。”

　　沙利叶提着嗓子，夸张的笑了。

　　“哦——！”

　　闻言，梦魔明显晃了一下，虽然半天没出声，耳朵尖却隐隐发红。

　　夜蜀葵也有些害羞，却像是恶作剧得逞一样笑起来。

　　她并不是能厚脸皮说出这种话的个性，但梦魔如她预想般高兴，她便觉得值得。

　　虽然梦魔不求她的答案，她也没有下定决心，但至少这份好感，不是假的。

　　她可不会对莱恩产生这种心情。

　　“咳。”

　　梦魔把拳头放在嘴边，清清嗓子。

　　“我们和莱恩医生并不熟悉，不管他是什么心思，留个心眼总是应该的。”

　　果然是在嫉妒吗？

　　夜蜀葵只觉得自己露出了有些邪恶的笑。

　　三人胡乱聊会儿，没多久，莱恩医生回来了。

　　“久等了。”

　　他眼睛弯弯，笑意像是柔和的春风拂面，房间里都带上了好闻的气息。

　　“那就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是想说，关于心脏的用途，也许可以考虑问问看这些底层群体的人们。”

　　夜蜀葵问：

　　“这是为何？”

　　莱恩说道：

　　“很多小道消息不会流于表面，而是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悄悄流传的。尤其是一些危险的法术、药品、交易信息，是底层群体的人们暗默于心，绝不会轻易说出口的东西。”

　　“如果警察花了这么久都找不到心脏的用途的话，也许情报就藏在这样的地方也说不定。”

　　有道理！

　　梦魔道：

　　“这会不会也和凶手选择这些人下手的理由有关？”

　　夜蜀葵疑惑。

　　“理由？不是因为这些人不被关注、一旦闹大也不会被重视吗？”

　　“这是自然，但死亡人数一旦上去，警察再不重视，也得象征性的展开调查。另一点则在于——”

　　梦魔眸中金点凝聚，这低调的暗金色带着莫名的威严和肃穆之感。

　　“如果医生说的是真的，那就代表这个凶手非常了解这个群体，甚至是、这个群体的一员。”

　　夜蜀葵似乎明白了。

　　“凶手的情报来自于底层，但TA却不对底层以外的人下手，照道理来说，TA可以用这种方式报复看不起TA、欺负TA的人，甚至可以抢夺富人的财产之类，TA却并没有这样做。”

　　“对同类下手、可能是出自某种特别的原因。”

　　梦魔赞赏的看向夜蜀葵，点头。

　　她总是能很快的跟上自己的思路。

　　谈完出来，外面已是黄昏。

　　见前台的小姐姐不见了，夜蜀葵这才恍然道：

　　“啊，都这个时间了，是不是耽误你们下班了？”

　　“呵呵，没事的。”

　　莱恩正要说什么，门口的风铃作响，又有谁来访了。

　　那人浑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的，实属可疑到了极点。但莱恩倒是很习惯一般，施施然走上去和来人攀谈起来。

　　没一会儿，他们似乎达成共识，莱恩转头对夜蜀葵说：

　　“抱歉，我就不送各位了，下次有什么需要再来找我吧。”

　　“好，再见啦。”

　　目送他们走进里面的房间没多久，前台小姐姐出现了。

　　“哎呀，医生又去接待来访者了？”

　　夜蜀葵奇道:

　　“是啊，明明都这个时间了，没关系吗？”

　　小姐姐笑笑。

　　“这是家常便饭了，不少来访者为了避人耳目，总是很晚才会来，但不管是什么时间，医生都会接待。”

　　夜蜀葵惊讶。

　　“不管什么时间都......？那他什么时候睡觉休息啊？”

　　“为了方便接待，医生就住在楼上，但有时候也会夜间出诊，所以休息还是不够的。”

　　小姐姐也有些无奈。

　　“从诊所成立开始就一直这样了，怎么劝他也劝不动。”

　　“诊所开了多久了啊？”

　　“快五年了。”

　　小姐姐说：

　　“莱恩医生责任心强，又是个老好人，平日里忙于工作，这么多年以来，甚至很少离开这个街区呢。”

　　夜蜀葵咂舌。

　　该说他敬业还是无欲无求呢......

　　虽然不知道以前是什么模样，但刚才走了一圈，这街区没什么人气，感觉并不适合生活。

　　不过，医生扎根于此，除了职业理想以外，也许有什么难言之隐。

　　夜蜀葵明白，善良的人总是容易承受更多。

　　医生恐怕也在日复一日的时间中，常常为他人妥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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