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成龙

　　镜子投射人类的欲望，由此诞生摩耳甫斯。

　　这个欲望，是一种愿望、一种意志。

　　意志之力足够强大，便能引发奇迹——

　　对，就像文音寺打造出了超乎寻常的时间机器人、珠因那样。

　　这也许只是个例，但也影射出某种无法被忽视的可能性。

　　TA选择了离开。

　　根据那个声音的指示，TA来到一处偏僻的灵气之地。

　　“在这里修炼自我吧。”

　　“当你足够坚定，足够强大之时，你便能如传说一般——”

　　那个声音似是欣慰。

　　“由蛇化龙。”

　　TA没懂。

　　“不是可以成为人类吗？为什么要先变成龙？”

　　“你小小蛇身，过于弱小，哪怕经过修炼勉强能成人形，也坚持不了多久，加之无法掩饰动物的生腥之气，恐怕难以融入人类社会。想来，你也不愿以那样的姿态去见莱恩吧？”

　　这倒是。

　　哪怕辛苦一点也没关系，既然要化为人类，肯定是想能长长久久的陪着他啊。

　　“要花多久呢？”

　　“看你的心志了。”

　　TA坚定地道：

　　“我可以的！”

　　此前，弥瑞尔并没有这样的先例，所以，“声音”为TA寻来了人类世界的修炼之法。

　　“如果说其他龙族是天生真龙的话，你这样通过努力修炼变成的龙，就是伪龙，也叫蛟龙。”

　　“哦......”

　　TA不识字，只会听，便由“声音”为TA解读。

　　“人界有俗语，蛇大成蟒，蟒大成蚺，蚺大成蛟，蛟大成龙，你要化龙，便有四个阶段要经历。”

　　“据说，每过一个阶段还会有天劫降临，扛不过去的话就会灰飞烟灭。”

　　“啊？”

　　TA一愣。

　　“怎么，你怕了？”

　　“倒也不是......只是想象不出是什么感觉。”

　　唯一一次离死亡很近的、便是那年冬天倒在路边的时候。

　　但那次经历于TA而言，并不痛苦，反而很有意义。

　　“呵呵，这对修炼来说是好事。”

　　如果贪生怕死，这条路TA一定走不下去。

　　“声音”没有多加解释。

　　“那么，就开始吧。”

　　为了蜕变为蟒，TA需要先锻炼自己的体魄，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做个柔弱的家里蹲。

　　但没想到，第一步就遇到了困难。

　　“什么！我还得自己去找吃的吗！”

　　“那当然了，你指望谁来喂你啊！”

　　“唔——！”

　　的确，莱恩不在这里。

　　没有人会照顾它的起居了。

　　TA很早就离开父母四处流浪，加上年纪小、身形也小，根本打不过别人。那段时间，TA饿了就偷吃垃圾，或者吃其他死掉的动物，压根没有实际捕猎过。

　　“不捕猎也行，那你吃什么？”

　　“我可以吃水果，吃野菜！”

　　莱恩会做料理，但碍于生活拮据，他不常买肉，平时除了蔬菜，也就吃点果干坚果之类，所以一贯都是莱恩吃什么，TA便吃什么。加上TA不挑食，什么都能吃，对吃东西这块还真没什么执念。

　　“？”

　　这还是蛇吗？！

　　TA没管那么多，兴冲冲的爬了出去。

　　“那我就边爬山，边找食物吧！”

　　“......行。”

　　“声音”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虽然早已知晓命运，但亲眼所见之时，还是不免震惊。

　　从未有过如此纯粹干净的蛇，TA也许不用花上多少时间，就能......

　　比起人类社会的平整道路，山中泥土泥泞，砖石堆叠，爬行起来十分痛苦。加上温度低，动作不免迟钝，让TA苦不堪言。

　　细嫩的外皮好了又破，破了又好。也曾蜷缩在落叶下面，颤抖着等待天明。

　　真想念莱恩啊。

　　莱恩家中温暖舒适，有吃有喝，只要自己回去，他一定会——

　　不行不行！

　　TA咬了口自己的尾巴。

　　已经决定好了的。

　　要变强，要能跟莱恩说话，要一直陪着他！

　　为了两人的未来，只是短暂的离别而已，可以忍耐的。

　　莱恩也在努力，不是吗？他还答应过，要努力赚钱给TA买亮闪闪呢！

　　自己也一定可以的！

　　一定要坚持下去——！

　　天亮了，阳光投进山中，TA抬起头来，继续前行。

　　累了就睡，饿了就吃，除开自然中天然的食物，TA偶尔也能找到死掉的鸟儿或者兔子补充营养。

　　可能是莱恩的影响，TA不想伤害别的生物，一直不愿捕猎。

　　经过一段时间，“声音”惊讶于TA的进步。

　　“你变大了好多。”

　　不光是体型变大，TA的外皮亮而坚硬，爬行间动作沉稳有力，和以前大不一样。

　　“嘿嘿，很厉害吧！”

　　TA骄傲的甩甩尾巴，尾巴打在地上的声音也变得十分厚重。

　　“声音”笑了。

　　“恭喜你。”

　　“照这样来看，第一个阶段——成蟒，恐怕就要来了。”

　　正如“声音”所说，没过几天，第一个阶段的天劫就降临了。

　　此处天气一贯很好，这天却阴雨密布，预示着一场异常的风暴。

　　TA莫名有种预感。

　　等下怕是会打雷吧。

　　“嗯，天劫应该就是雷击了。”

　　“声音”鼓励道：

　　“你要加油顶住！”

　　“嗯嗯！一定！”

　　熟门熟路的爬到山顶，天空中已是白光忽闪，憋着闷响。

　　“什么时候来呢？”

　　忽的一道什么闪过，TA只觉得身上烧灼一般疼痛。

　　回头一看，只见背上一处皮肉开裂，正渗出鲜血。

　　“唔......”

　　是被什么砸到了吗？

　　正想舔舔，TA的眼前又是一道光闪过，随即而来的是更剧烈的疼痛。

　　“啊——！”

　　身上瞬间爆开好几条裂口，血花撒了一地。

　　TA疼的蜷缩。

　　原来如此，是雷电！这就是天劫！

　　天空忽明忽暗，雷声嘶吼不断。

　　TA把脑袋埋在身子里，咬牙忍耐。

　　“轰隆——”

　　“唔！”

　　“轰隆——”

　　“唔啊......！”

　　声音每次响起都代表着一次伤害，身体每处都痛，每处都在流血。

　　好疼。

　　真的好疼！

　　TA不禁哭了起来。

　　还有多少次？

　　还要熬多久？

　　拜托了，快结束吧......

　　一下。

　　又是一下。

　　天上依旧闪烁着白光，巨响也仿佛要吞噬TA似的，越发逼近。

　　“呜呜......”

　　尖利的雷电不断劈上身体，每一下都像是要切断TA的巨刃。

　　身体弹起，落下。

　　痉挛不止，血液不断。

　　重复着，一次又一次。

　　时间流逝的无比缓慢。

　　要说之前还想逃跑的话，现在是真的疼到没有力气了。

　　本以为已经足够坚硬的外皮早已破破烂烂，再也没有抵御雷电的力量。

　　自己还活着吗？

　　没有被劈成好几段吗？

　　呜呜呜，莱恩......

　　好痛，好冷啊......

　　眼泪鼻涕糊了一脸，TA难以呼吸，意识也不甚清楚。

　　“轰——”

　　又是一次重击，TA软软的弯了下身子。

　　好像、坚持不住了......

　　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吗......

　　意识朦胧间，TA又听见了一个声音。

　　不是“声音”，而是来自记忆中的那个人——

　　“喂，还活着吗！？”

　　“是条蛇？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好像还有呼吸......喂，坚持住！我带你回家！”

　　哈哈，是呢。

　　就是那天，莱恩温暖的手捧起了TA，救下了TA......

　　迷糊之中，某种情绪化作勇气，某种信念化作力量。

　　TA狠狠地吐出喉咙里的血沫。

　　......可以动了。

　　不对，是自己一定要让它动！

　　努力昂起头，TA直直的看向毫无仁慈的黑天。

　　“来吧，我肯定行的！”

　　TA笑了起来。

　　“这条命是莱恩救下来的，我相信他，也相信被他救下来的自己！”

　　“我就是、莱恩的梦想、莱恩的未来的证明——！”

　　“所以，我绝不会死！”

　　这就是TA的、心的力量！

　　“轰——！”

　　前面的雷声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的、最为巨大的一道雷电咆哮而至。

　　声音震耳欲聋，整座山似乎都在摇晃，都在发亮。

　　TA的眼光没有淹没其中，甚至比这一切更加灿烂。

　　成蟒。

　　成蚺。

　　成蛟。

　　TA经历过单调寂寞、枯燥无味的训练，经历过烈日酷暑、秋风严寒的摧残，经历过饥渴和伤病，更经历过痛苦至极的数次天劫。

　　体型更加庞大，吐息更加成熟，TA的动作也更加灵活，更加有力。

　　鳞片逐渐能够抵御任何攻击，眼神逐渐能够捕捉周遭所有动向。

　　但即使如此，TA的初心和灵魂，也依旧不变。

　　“声音”笑了。

　　TA还是那个天真善良的小蛇。

　　进食需求增加，也绝不杀生。

　　训练陷入瓶颈，也不求邪道。

　　难见前途之期，也心怀希望。

　　仅仅只是为了一个人，为了一个愿望，就能努力至此，绽放奇迹......

　　弥瑞尔世界，真是美丽啊。

　　“声音”知道，TA定能度过最后的劫。

　　眼睛一眨，手指一晃。

　　呀。

　　看啊。

　　那条隐带金光的粉色小龙，不就是TA、不对，她吗？

　　时间和意志能造就的奇迹，不止个人，恐怕连这个世界都能重塑吧。

　　这是她的愿望，也会是弥瑞尔......弥瑞尔未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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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就是......莱恩的诊所啊！？”

　　她站在原地，有些不可置信。

　　莱恩没有住在原来的公寓，而是搬到了此处小楼。

　　一楼大门虽然关着，但招牌已经挂了起来。

　　“心理诊所......”

　　真的实现了啊！莱恩的梦想真的实现了啊！

　　她差点跳起来。

　　好想快点进去见他——！

　　“声音”却制止了她。

　　“别忘了，你不能把身份告诉莱恩。”

　　“我知道了啦......”

　　她噘嘴。

　　“声音”说过，蛇化龙本是超脱常理之事，若被其他人、或是重视血统的龙族知晓，可能会来找她麻烦。最严重的情况，她甚至会被抓去研究，或是被龙族囚禁、再不能出来。

　　这么可怕啊......

　　虽然的确很想跟莱恩全盘托出，但说不定会连累莱恩，她还是乖乖同意了。

　　反正，就算不知道自己是当年的小蛇，他也一定不会变的！

　　“那么，我也要告辞了。”

　　“声音”逐渐远去。

　　“祝你......得偿所愿。”

　　“嗯！谢谢你！”

　　虽有些不舍，但马上要见到莱恩的喜悦，让她无法顾忌太多。

　　衣服没问题。

　　头发也没问题。

　　她再次抚了抚还没怎么穿惯的裙子。

　　应该不算难看吧？

　　她握紧拳头。

　　那么——

　　强压住心头的躁动，她推开了面前的大门。

　　“你好——！”

　　虽然低着脑袋在拖地，但她一眼就认出了他。

　　是莱恩......

　　是莱恩！

　　“你好......啊，抱歉，这里还乱糟糟的。”

　　控制不住狂跳的心脏，她浑身莫名发热。

　　有些上挑却依然温柔的眉眼，平和温润的嗓音，甚至是脖子边上、自己以前最爱趴着的地方的痣......

　　真的是莱恩啊......！

　　而且，能跟他说话！跟他说上话了！

　　莱恩打量着她，突然道：

　　“......鹿角？”

　　“！？”

　　某种情绪戛然而止。

　　什么啊！这可是自己千辛万苦修炼出来的龙角！

　　此时的她完全忘记了情绪激动就容易露角的事实。

　　怎么忍得住啊！

　　“啊？真没礼貌！这可是龙角！龙——角——！”

　　莱恩赶紧道歉。

　　还以为是感人的重逢，真是的......

　　她鼓起脸颊，看了看四周。

　　“这里怎么没有人呀？是还没开业吗？”

　　莱恩局促的擦擦汗，摇头。

　　“不、不是的，已经开业了！姑娘，你是想咨询吗？”

　　啊，是把自己当成来访者了？

　　她想了想。

　　虽然听莱恩说过那么多次，但她确实没有亲身体会过。

　　这或许是个好机会！

　　“嗯嗯，但我是第一次接触心理咨询呢。”

　　她嘿嘿笑道：

　　“我只是有些烦恼，也没多少钱......可能并不是什么大事，可以跟你聊聊吗？”

　　“当然。”

　　莱恩毫不犹豫的点头。

　　她也微笑起来。

　　......果然没有变，一切都没有变！

　　待到落座，莱恩给她拿来茶水。

　　“哇，谢谢！不用这么客气的！”

　　好久没有这种待遇了！好怀念！

　　“没事的，喝点热茶吧。”

　　开开心心的捧着杯子，冰凉的手指逐渐暖和，让她舒服的叹气。

　　莱恩柔声问她:

　　“那，可以告诉我你在烦恼什么吗？”

　　对了，刚才的确说过......

　　她纠结起来。

　　该怎么办呢，总不能说是因为想跟莱恩说话，才随便找了个借口吧！

　　不灵光的脑子强行运转，越发消耗体力。

　　唔唔。

　　好像从今早开始，她就一直......

　　“其实......我饿了。”

　　“......？”

　　“咕咕——”

　　迎合自己的话语，尴尬的安静之中钻入奇怪的声音。

　　妈呀！以前做蛇的时候可从来不会这样啊——！

　　好丢人！

　　她赶紧低头。

　　耳边，却听莱恩笑了起来。

　　“噗......呵呵！”

　　他边笑边站起身。

　　“你等等，我给你拿吃的。”

　　望着他的背影，她伸手抓住了胸口的衣服。

　　真的，和以前一模一样啊。

　　莱恩总会给自己喂食，不曾有变。

　　心跳如鼓，不知名的情绪又开始躁动，冰冷的皮肤、眼眶都开始发热。

　　……好开心，好开心啊。

　　等填饱肚子，莱恩问起了她的身世。

　　在“声音”的帮助下，她早有准备，并不慌张。

　　“原来如此，你诞生没多久，无家可归，四处流浪，最后才到了我这里......”

　　莱恩皱眉。

　　“我送你去警察那里吧，他们会帮你安置下来的。”

　　“啊？不要！我不去！”

　　好不容易找到这里，怎么能走，而且，警察那里没有她的资料，一去不就露馅了嘛！

　　“我、我还白吃了你的东西呢，得报恩！不能就这么走了！”

　　以前救下自己的恩情，也得还呢！

　　“那你想——”

　　见莱恩还想说什么，她赶紧道：

　　“我帮你干活吧！我什么都能干！”

　　“只要给我个睡觉的地方就行，我不挑的！”

　　她那么辛苦的修炼，就是为了这个人啊。

　　“拜托了，不要赶我走......”

　　她可怜兮兮的望着莱恩。

　　莱恩无法，只得应允。

　　“对了，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她一愣。

　　对哦，人类都该有名字的。

　　该叫什么呢......

　　思索中，她看见了门口处挂着的风铃。

　　每当铃声响起，就代表有来访者到来，代表莱恩可以帮上他们、拯救他们吧？

　　她有些慌张，却满面笑意。

　　“我、我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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