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我不做人了

　　“开火！”

　　罗德里克的咆哮撕裂了海风。

　　命令之下，海马号的左舷猛然喷吐出烈焰与浓烟。沉重的轰鸣连成一片，震得整艘船都在颤抖。烧得滚烫的铁球拖着死亡的轨迹，呼啸着砸向那艘诡异逼近的尸船。

　　水手们死死盯着前方，等待着木屑与血肉横飞的场面。

　　那是必然的结果。

　　然而，炮弹落下的地方，只炸起了冲天的白色水柱。

　　那艘船，消失了。

　　它不是被击沉，不是四分五裂。它是在炮弹命中前的最后一刻，以一种绝不输于船只的平滑姿态，径直沉入了水下。

　　没有激起多余的浪花，没有残骸浮上水面。

　　它潜入了海中。

　　罗德里克瞳孔收缩，手中的望远镜几乎要被他捏碎。他脑中关于航海、关于物理、关于世界的一切常识，都在这一瞬间崩塌。

　　船。

　　不是鱼。

　　“那艘船……它的操作者绝非人类。”

　　他的声音干涩，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简直是传说中的幽灵船！”

　　甲板上一片死寂，水手们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恐惧，比海水更冰冷，浸透了每一个人的骨髓。

　　罗德里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过甲板，最终落在了格斯那群人身上。他的眼神锐利而决绝。

　　“接下来的战斗，恐怕需要诸位的协助了！”

　　他的声音恢复了镇定，带着身为指挥官不容置喙的威严。

　　“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连那两位正在休养的客人……”

　　话音未落，一股剧烈的震动从船底传来。

　　海马号的龙骨发出痛苦的呻吟，仿佛被一头深海巨兽从下方狠狠顶了一下。

　　来了！

　　罗德里克的心脏猛地一抽。对方的目标不是炮站，不是舰舷。它们要从海底，将海马号整个掀翻！

　　“右满舵！”

　　他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经验老道的舵手们在惊骇中爆发出求生的本能，数人合力，疯狂转动着巨大的舵轮。

　　海马号庞大的船身在海面上划出一道濒临极限的弧线。

　　就在船身侧移的瞬间，一个庞大的黑影以恐怖的速度从他们原先的位置破水而出！

　　那艘被血肉与尸骸改造过的妖船，带着滔天巨浪，几乎是擦着海马号的船舷冲上了海面。

　　两条船没有相撞。

　　但那掀起的巨浪，却化作一堵数米高的水墙，狠狠拍在海马号的甲板上。

　　“抓稳了！”

　　船身剧烈倾斜，甲板几乎与海面垂直。水手们尖叫着，滚作一团，被冰冷的海水冲刷着。桅杆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缆绳一根根绷紧，随时可能断裂。

　　混乱之中，猴子伊斯多洛却双脚如同钉在甲板上，任凭脚下如何摇晃，他只是咧着嘴，稳稳地扛着他的大剑，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

　　罗德里克注意到了这份超乎常人的平衡感。

　　他的判断得到了最后的证实。

　　常规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全员准备！”

　　罗德里克的声音再次压过了海浪的咆哮，他一手扶着船舷，一手指向那艘在不远处重新浮现的敌船。

　　“准备肉搏战！”

　　水手们从惊魂未定中挣扎起来，拔出腰间的弯刀与短斧，眼中交织着恐惧与被逼到绝境的狠厉。

　　战斗的号角已经吹响。

　　可是，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对面那艘船却没有任何动静。

　　没有抛出钩索，没有冲锋的呐喊。

　　那些扭曲的尸骸只是在船上僵硬地晃动着，空洞的眼眶隔着浪涛，无声地注视着他们。

　　难道，那是一条空船？

　　一个荒谬的念头在众人心中升起。

　　“小心。”

　　小魔女希尔可清冷的声音打断了所有人的猜测。

　　“那条船，它本身就是妖魔。”

　　话音刚落。

　　一阵嚣张至极的、混合着水泡破裂声的笑声，从对面的船上传了过来。

　　一个身影，从那些僵硬的尸骸中走了出来。他的皮肤是溺死者般的灰败色，脖子上甚至还挂着几缕腐烂的海草，但那张脸，却扭曲出一个极度狂妄的笑容。

　　他们竟然变成了怪物。

　　“初次见面，伊斯的‘航海王子’罗德里克阁下！”

　　那个怪物船长，用一种浮夸的戏剧腔调，做着嚣张的自我介绍。

　　伊斯多洛看清那张脸，立刻怪叫起来。

　　“是你！”

　　他用剑指着对方。

　　“你不就是那个掉进海里结果差点淹死的蠢货海盗吗！”

　　听到这话，怪物船长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即变得更加狰狞。他的目光越过罗德里克，死死锁定了伊斯多洛和格斯一行人。

　　“又是你们……”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怨毒。

　　“我真是倒了血霉。本来想洗手不干，用那批货做点正经买卖，结果因为你们这群小鬼，货全没了！”

　　他伸出一根长出利爪的手指，颤抖地指着他们。

　　“没办法，我只能重操旧业！可哪知道，第一单生意，我的两条船，又毁在你们手上！”

　　他的声音越来越尖利，充满了委屈与疯狂。

　　“你们这些小鬼……你们才是恶魔！”

　　“真丢人！”

　　猴子伊斯多洛把剑往肩膀上一扛，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看着他。

　　“一把年纪了，对着一群孩子在这碎碎念，你不嫌害臊吗！”

　　“害臊？”

　　怪物船长狂笑起来，笑声刺耳。

　　“最后的抱怨，当然要说出来！”

　　他的身体开始发生更剧烈的变化，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托你们的福，我不光丢了所有东西，最后连人都当不成了！”

　　随着他最后一声咆哮，他身后的海面，开始剧烈地翻腾。

　　一个。

　　两个。

　　十个。

　　无数长满了獠牙与触手的巨大头颅，从漆黑的海水中浮现出来，一双双散发着贪婪幽光的眼睛，将海马号团团围住。

　　船上的水手们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小队众人看着这地狱般的景象，也不由得感叹。

　　神秘的大海，其恐怖之处，真是无法估计。

　　海盗船长张开双臂，拥抱着这片由怪物组成的“海洋”，发出了心满意足的狂笑。

　　“看到了吗！这些，就是我的新兄弟！”

　　“既然已经不当人了，索性就和这些怪物为伍！没想到我们意外地合拍啊！”

　　他那张已经彻底非人的脸上，绽放出扭曲的喜悦。

　　“我们都有着……追杀猎物直到天涯海角的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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