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海神现身

　　胜利的欢呼声迟滞了一瞬，才从所有人的胸腔里猛然炸开。

　　那悬浮于空中的剑匣，正在缓缓消散。

　　它没有化作光点，也没有碎裂，只是它的轮廓变得模糊，颜色由纯粹的黑，转为半透明的虚影，最终彻底融入空气，带走了那份扭曲现实、碾压灵魂的沉重。

　　世界，恢复了它本来的面貌。

　　风声，浪涛声，木板的吱呀声，伤员的呻吟声……所有的声音，在被剥夺了许久之后，重新灌入耳膜。

　　“我们赢了！我们把怪物打跑了！”

　　“胜利了！”

　　劫后余生的狂喜，化作最原始的呐喊，在海马号的甲板上空回荡。水手们拥抱在一起，有人大笑，有人痛哭，更多的人，则将狂热而崇敬的目光，投向了那个靠在桅杆边，脸色依旧苍白如纸的少女。

　　“胜利女神！法尔纳塞小姐！”

　　“海马号的守护神！”

　　人群自发地向她聚拢，欢呼声此起彼伏。

　　塞尔比高没有加入狂欢。

　　他站在人群的最外围，白色的斗篷在海风中猎猎作响。他的视线越过喧嚣的甲板，投向了远方那片幽深的海域。

　　格斯就是从那个方向离开的。

　　那里的黑暗，似乎比别处更加浓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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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斯的世界里，没有欢呼。

　　只有一种声音。

　　轰——隆——

　　轰——隆——

　　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震动。一种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要将血肉与骨骼都碾成粉末的物理性冲击。

　　他脚下的道路由尸骸铺就。被斩成两半的几丁质甲壳，流淌着腐蚀性体液的肉囊，破碎的节肢与颚钳……这条死亡通道的尽头，是一个更加庞大、更加空旷的腔室。

　　而那声音的源头，就在正前方。

　　一颗心脏。

　　一颗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巨大的心脏。

　　它占据了格斯全部的视野，如同一座由活体血肉构筑的山峦，每一次搏动，都让整个空间随之剧烈地收缩与膨胀。粗壮的、发出幽蓝色磷光的血管如同巨蟒般盘踞在心脏表面，随着搏动而贲张、舒展，将整个腔室映照得一片诡异的明暗交替。

　　格斯的身体完全不觉得疲惫。

　　恰恰相反，《噬渊镇魔体》在他体内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先前屠戮那上千只共生怪物所吸取的冰冷“劫力”，此刻正化作最精纯的能量，修复着他身体的每一处细微损伤，甚至让他的力量在持续攀升。

　　狂战士铠甲传递来的嗜血冲动，早已被这股能量洪流彻底冲刷、驯服，化作纯粹的动力。

　　他现在唯一的敌人，就是这心跳。

　　轰隆！

　　又一次剧烈的搏动。

　　格斯感觉到自己头盔下的牙齿在不由自主地碰撞，全身的骨骼都在这恐怖的共振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视野的边缘开始出现黑色的斑点，那是大脑供血受到影响的征兆。

　　他深知，不能再等下去。

　　在这里停留，哪怕什么都不做，光是聆听这疯狂的心跳，他的精神与肉体也会被活活震碎，最终崩溃至死。

　　必须在那之前，了结它。

　　格斯向前踏出一步。

　　空气的质感陡然一变。

　　不再是气体，而是一种粘稠的、沉重的流质，仿佛他整个人瞬间沉入了万米深海。呼吸变得无比艰难，每抬起一次手臂，都需要对抗那无形的、来自四面八方的巨大压力。

　　身体越来越沉重。

　　而那心跳，那撼动一切的轰鸣，骤然加速。

　　轰隆！轰隆！轰隆！

　　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仿佛一柄无形的巨锤，正以摧枯拉朽的态势，疯狂地擂击着他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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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马号甲板上。

　　伊斯玛正叉着腰，得意洋洋地对着不远处的猴子比划着自己刚才投掷分规的英勇一击。

　　“看见没？本小姐的准头，那可是——”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她健康的脸颊上褪去。

　　“呃……”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身体晃了晃，猛地跪倒在地。

　　“喂！怎么了？”

　　猴子吓了一跳，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扶住她不住颤抖的肩膀。

　　入手处，一片冰凉。

　　“我……我不知道……”伊斯玛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牙齿撞击声，她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胳膊，身体蜷缩成一团，“好冷……突然之间……全身都冷透了！”

　　那不是海风的寒冷，而是一种从骨髓深处渗透出来的、彻骨的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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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混沌的虚空中。

　　高大宝的意志，正俯瞰着那片被黑暗笼罩的海域。

　　他的“视线”穿透了海水，穿透了那庞大怪物的血肉组织，清晰地聚焦在格斯所在的战场。

　　他看到了那颗疯狂搏动的心脏。

　　看到了那个在恐怖压力下，依旧屹立不倒的黑色身影。

　　这是要弑神了吗？

　　一个念头在他意识中浮现。

　　这个世界的“神”，并非是全知全能的存在，更像是一种规则的具象化，是世界法则在某个领域内的庞大聚合体。杀死它，就是与这片天地的规则为敌。

　　寻常的强者，哪怕力量再强，也会在世界法则的压制下步步维艰。

　　但格斯不同。

　　高大宝的“视线”中，能看到缠绕在格斯身上的，那浓厚到化为实质的黑色因果线。那是鹰之团的怨念，是无数亡魂的诅咒，是他背负的一切。

　　这沉重的因果，既是束缚，也是一种……特权。

　　它让格斯的存在本身，就成为了这个世界因果律中一个无法被轻易抹除的、最强大的变量。这意味着，格斯可以不断地打破力量的上限，而世界的压制对他效果甚微。

　　他已经为格斯铺好了路。

　　《噬渊镇魔体》，就是开启这份特权的钥匙。

　　就在此时，远方那座作为航海坐标的岛屿，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

　　大片大片的林木倒塌，无数受惊的飞鸟如同炸开的黑云，尖叫着冲上天空。

　　山石崩裂，泥土滑落。

　　那座岛屿，正在慢慢崩塌，沉入海中。

　　海神体内。

　　就在格斯准备冲向那颗巨型心脏的瞬间。

　　他前方的血肉地面，开始如同水面般剧烈地翻涌、鼓起。

　　一个个巨大的、布满粘液的肉包破开，许许多多全新的怪物从中挣扎着爬出。

　　那是有着灯笼般巨眼的深海巨鱼，是挥舞着房屋般大小巨钳的甲壳魔虾，是无数扭曲触须与惨白人脸的结合体……它们是这头海神最后的，也是最核心的守卫。

　　看着这群从噩梦中爬出的怪物，格斯猩红的独眼没有任何波动。

　　“不愧是海神啊。”

　　他低沉的嗓音在轰鸣的心跳声中响起，带着一丝冰冷的赞叹。

　　“这样真的很有在海底的感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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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方的海面上，那艘狼狈逃窜的鬼船，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太猛啦！真是太扯了！我们的海神大人！”

　　那被炸断了数根触手的海盗船长，正趴在甲板上，一边痛苦地翻滚，一边对着大海的方向发出癫狂的咆哮。

　　他想着，只要海神大人彻底苏醒，他就能回去，将那艘该死的船，连同上面的所有人，都碾成齑粉。

　　然而，他的咆哮声，渐渐变了调。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断裂的触手伤口处，没有流血，而是在融化。

　　他的身体，正在失去固有的形态，血肉骨骼都在溶解，化为一股股暗红色的、蠕动的触须。

　　“不……这是怎么回事……船长……救我！”

　　他身边的船员发出了更加凄厉的惨叫。

　　他们所有人的身体，都在发生着同样恐怖的变化。他们引以为傲的怪物形态，此刻如同蜡像般消融，最终彻底失去了人的轮廓，变成了一滩滩在甲板上汇聚、融合的巨大触手。

　　海盗船长最后的意识，看到了自己的鬼船正在被这些新生的触手吞噬、同化。

　　他终于明白，他们从来都不是海神的战士。

　　他们只是海神延伸出去的一部分。

　　而现在，他们的主人，要收回这一切了。

　　鬼船彻底消失，化作一团庞大无比的触手集合体，沉入了海底。

　　紧接着，远方的海平面，缓缓向上拱起。

　　一个无法想象其轮廓的巨大阴影，正从深海的黑暗中，一点一点地，浮现而出。

　　那是所有触手的根源。

　　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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