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周年宴2

　　班匠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随即又松开，仰头将酒饮尽。

　　浮念似懂非懂，只是单纯为雷恩开心，也跟着开心地举杯。

　　阴影中的幽刹，指尖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墨衡，珀奚，岩铠不约而同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雷恩感受着那道落在他身上、带着无比确认意味的视线，心中最后一丝因近日风波而产生的细微不安也彻底消散，也更加明确。

　　他举杯，与查之恒轻轻一碰，一切尽在不言中。

　　宴会的气氛至此达到了高潮。

　　酒过三巡，殿内的气氛愈发松弛下来。

　　柔和的光线流淌在精致的器皿与雌虫们神色各异的脸上，低声的交谈与偶尔响起的轻笑取代了最初的拘谨。

　　查之恒慵懒地倚在软榻上，指尖捻着一颗剔透的冰葡果，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下方。

　　他享受着这种被熟悉气息环绕的宁静，精神力如同无形的水波，轻柔地感知着殿内每一处细微的情绪波动。

　　班匠显然是席间最坐不住的那个。

　　他面前案几上的食物消耗得最快，那杯据说是殿下私藏的烈酒也被他几口饮尽，古铜色的脸庞泛起了红光。

　　他似乎不太擅长这种需要安静坐着的场合，艳蓝色的短发随着他有些躁动的动作微微晃动。

　　几次他想找话题，目光瞟向主位，又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只好用力拍了拍身边墨衡的肩膀，粗声问道：“老墨，你说我那新改进的能量回路……”

　　声音洪亮，打破了小范围的安静。

　　墨衡被他拍得身形微晃，却也不恼，扶了扶并不歪斜的眼镜，温和笑道：“班匠大师，今日只谈风月，不论公事。你那回路固然精妙，也待明日再议不迟。”

　　他顺势将一碟精致的、散发着清凉气息的甜点推到班匠面前，“尝尝这个，据说是殿下特意吩咐厨房研制的，能清心降火。”

　　班匠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那碟漂亮的点心，又抬头看了看主位上似乎并未留意这边、正偏头与雷恩低语着什么的查之恒，喉结滚动了一下，闷闷地“哦”了一声。

　　拿起一块塞进嘴里，果然一股清凉顺喉而下，让他因酒意和些许烦躁而升腾的热意消退了不少。

　　他咂咂嘴，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了主位。

　　浮念则像只好奇的小动物，对每样食物都充满了兴趣。

　　他小口小口地品尝着，银白色的眼眸因为美味而幸福地眯起。

　　他看到班匠大口吃喝的样子，也学着拿起一块看起来坚硬的肉脯用力一咬，结果差点崩到牙，不由得委屈地看向主位，恰好对上查之恒无意间瞥过来的目光。

　　查之恒见他这副模样，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轻轻摇了摇头。

　　浮念接收到这无声的信号，立刻像是得到了安慰，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掩饰一般转而进攻那些看起来软糯的点心去了。

　　雷恩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地坐在查之恒身侧，为他布菜、斟酒，动作自然流畅。

　　只有当墨衡或珀奚偶尔将话题引向某些悬星内部不甚紧要的趣闻时，他才会简洁地插上一两句，语气平稳，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

　　他的目光大多时候都落在查之恒身上，留意着他的需求，只有在班匠动静稍大，或者浮念那边传来细微呜咽时，才会不着痕迹地扫过去一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主人家的审视。

　　幽刹依旧隐在阴影最浓的角落，面前的食物丝毫未动，仿佛他只是殿内一道静止的装饰。

　　但若有虫细心观察，会发现他浅金色的瞳孔并非完全凝固，而是随着殿内光线的流动、以及主位上那抹慵懒身影的细微动作，发生着极其缓慢的偏移。

　　当查之恒因为雷恩的低语而微微勾起唇角时，那冰冷的瞳孔似乎也会有那么一瞬，泛起难以捕捉的微光。

　　“说起来，”墨衡摇着羽扇，笑着看向雷恩，“前几日收到边境汇报，说是有一伙不开眼的小星盗，误闯了我们的矿业星，结果被巡逻队还没赶到，就被雷恩你之前布设的自动防御系统给解决了。您当年参与设计的那些陷阱，真是历久弥新啊。”

　　雷恩微微颔首，并未居功：“是殿下提供的核心思路，我只是负责执行细化。”

　　查之恒闻言，懒懒地掀了掀眼皮，瞥了雷恩一眼，语气带着点戏谑：“哦？原来本王还说过这个？倒是记不清了。”

　　他自然记得，那不过是某次他嫌星盗吵闹，随口提了句“能不能让他们自己撞上门来找死”，没想到雷恩就真把它变成了现实。

　　雷恩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没有反驳。

　　这时，班匠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自认为合适的话题，他猛地站起来，声音比平时又高了八度：

　　“殿下！您上次给我的那个静心茶配方真好用！我照着煮了，感觉打造东西时手更稳了！”

　　他这话没头没脑，却成功让所有虫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包括主位的查之恒。

　　查之恒看着班匠那副等着夸奖、眼睛亮晶晶的样子，仿佛能看到他身后有条无形的大尾巴在摇晃。

　　他有些好笑，又觉得这大个子实在耿直得可以，便顺着他的话应了一句：“有用便好。”

　　得到回应，班匠心满意足地坐下，豪饮一杯烈酒，但还是忍不住憨笑。

　　殿内的光线似乎随着时间流逝愈发温柔，将众虫的身影拉长，交织在光洁的地面上。

　　查之恒慵懒地靠在主位软榻上，看着眼前这一幕，目光偶尔与下方的班匠、角落的幽刹、或是好奇张望的浮念接触，他并未回避，只是坦然处之，带着一种居于绝对中心、却又疏离的温和。

　　有些心意他无法等同回应，但他给予的庇护、纵容与此刻的坦诚，便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

　　星辉漫天，殿内温暖如春。

　　这场小而精的纪念日宴会，如同在愈发汹涌的暗流中，投下的一枚定海神针，稳固着悬星核心的秩序，也安抚着某些躁动不安的心。

　　直到宴会接近尾声，一份来自帝都的、没有署名的加密包裹被悄然送至查之恒手中。

　　里面正是那对造型古朴的同心锁，以及一张只有简单祝贺语、字迹却优雅华丽的卡片。

　　查之恒摩挲着冰凉的锁身，看向窗外无垠的星空，目光悠远。

　　而在遥远的深空，凌奕关闭了加密频道里宴会结束时传来的微弱欢声，重瞳之中倒映着远方斯塔尔残党舰队愈发不稳定的能量光芒，将所有的情绪压下，只剩下绝对的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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