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将计就计

　　玄诚道长带来的信息像一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沈锐心中漾开层层涟漪。“千目窥神符”的存在，解释了他那顽固的被窥视感，也指明了潜在的危机与契机。逆向感应，风险与机遇并存。

　　他需要一场更逼真、更无法抗拒的“表演”，一个让对方觉得他已濒临崩溃、有机可乘的临界点。不能仅仅是外表的痛苦和呓语，需要更深层、更接近“蚀文”本质的失控。

　　接下来的两天，沈锐刻意放缓了《基础金光箓》的修持，甚至在某些时候，主动减弱了对左肩伤疤处灼热感的压制。他让那源于“深渊之鳞”的混乱低语偶尔在意识边缘响起，让那些破碎的、交织着古代战场与现代货轮的幻象碎片，短暂地冲击他的感官。

　　他表现在外的症状也随之“升级”。送饭的外勤人员“偶然”看到他对着墙壁，用指甲无意识地刮擦着，留下混乱的刻痕，形状隐约与洞穴中的诡异符号相似；或是深夜听到他在屋内发出压抑的低吼，仿佛在与无形的存在搏斗。他甚至“失手”打翻了一次水杯，水流在桌面上蜿蜒，他盯着那水迹，眼神空洞，喃喃着“船……面具……”

　　这些细节，都被“尽职”地汇报上去，并通过特定渠道，想必已流入窥视者的耳中。

　　第四天夜里，月隐星稀，山风比往日更疾，吹得竹林哗哗作响，掩盖了诸多细微动静。沈锐盘坐榻上，并未深度入定，而是将心神保持在一种高度警觉又略显“松散”的状态，仿佛精神壁垒已出现裂缝。他刻意引导着体内那被稍稍释放的蚀文之力，让其波动比平时更加活跃、更加“诱人”。

　　子时刚过（玄诚道长提及的阴气最盛，也是对方上次窥探的时间），那股熟悉的、冰冷的被窥视感如期而至，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清晰！仿佛不止一双眼睛，而是无数双冰冷的复眼，穿透雨幕和墙壁，密密麻麻地聚焦在他身上，尤其是他左肩伤疤的位置。

　　就是现在！

　　沈锐心中低喝一声，表面上却猛地全身一颤，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和刺激。他双手抱头，发出一声痛苦而压抑的嘶吼，身体从榻上滚落在地，蜷缩起来，左肩剧烈颤抖，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衣衫——这是七分表演，三分真实，那被主动引动的蚀文之力确实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和痛苦。

　　与此同时，他依照玄诚道长所授法门，强忍着精神被窥探的不适与蚀文的躁动，将大部分心神沉入《基础金光箓》的观想。温暖祥和的金光在识海中亮起，护住核心灵台，保持一丝清明。然后，他以这金光为引，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极其细微的感知，并非向外扩散，而是如同触角般，沿着那冰冷窥视感传来的方向，逆向追溯而去！

　　一瞬间，他“看”到了！

　　并非真实的景象，而是一片扭曲的、充斥着灰黑色雾气的精神感知领域。在这片领域的边缘，一个模糊的、不断变换形状的“节点”正散发着强烈的冰冷与恶意，无数无形的视线正是从这个节点延伸出来，连接在他身上。这个节点的位置……

　　不在凝碧崖附近！甚至不在青城山主体山脉！

　　其方位隐隐指向……蜀都市区东南方向，靠近锦江流域的某片区域！而且，这种感知方式，带有一种明显的“非人”特质，冰冷、机械，缺乏生灵应有的情绪波动，更像是一种……法器或者特殊造物在运作！

　　“噗！”

　　逆向感知仅仅持续了不到半秒，一股强大的、带着腐蚀性的精神冲击便沿着那连接猛地反噬回来！沈锐闷哼一声，识海中的金光一阵剧烈摇曳，险些溃散。他果断切断了那缕感知，身体因为精神冲击和蚀文的双重反噬而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几乎在他切断感知的同时，那强烈的被窥视感也如同被斩断的丝线，骤然消失。对方显然察觉到了他的逆向探查，立刻终止了法术。

　　小筑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沈锐粗重的喘息声和窗外呼啸的风声。

　　他抹去嘴角的血迹，靠在墙边，脸色苍白，眼中却闪烁着锐利的光芒。虽然受了点反噬，但收获巨大！

　　对方的本体并不在青城山，而是在数十公里外的蜀都市区！使用的是某种法器或非人造物进行远程窥探标记，这解释了为什么龙盾的地面布控一直难以发现其踪迹。而且，其位置靠近锦江流域……“幽灵船”的线索再次浮上心头，水路，一直是隐秘运输的最佳途径。

　　他立刻通过加密通讯器，用预设的紧急代码，将刚才逆向感知到的方位信息（尽管模糊，但结合地图能划定一个大致的范围）和“非人窥探”、“可能借助法器或水域”的关键情报发送给了汤宁。

　　消息发出后不久，汤宁的回复简单而迅速：“收到。已调整侦查方向。你做得很好，继续静养，‘病情’可酌情‘加重’。”

　　“病情加重？”沈锐略微思索，便明白了汤宁的意图。对方既然察觉到了他的逆向探查，可能会因此更加谨慎，也可能判断他“失控”加剧，铤而走险。他需要将计就计，表现得因为这次“鲁莽”的探查而付出了更大代价，状态更加不稳定。

　　于是，在接下来的“静养”中，沈锐的“症状”变得更加频繁和“严重”。他有时会长时间呆坐，眼神空洞，对外界呼唤毫无反应；有时又会突然变得焦躁易怒，摔打屋内的物品（自然是些不值钱的摆设）；他甚至在一次“发作”中，用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木炭，在房间地板上画下了一个残缺的、与洞穴中符号有几分相似的扭曲图案，画完后便“虚脱”倒地。

　　这些举动，无疑都被那双（或者说那群）隐藏在远处的“眼睛”，或通过其他监视途径，尽收眼底。

　　饵，已经散发着近乎腐败的甜腻气息。

　　钩，也已淬上了致命的毒药。

　　现在，只等那潜藏在都市阴影与水路迷雾中的“摆渡人”，判断时机已到，亲自出手，来收取他这把看似即将彻底崩坏的“钥匙”。

　　沈锐擦去额头的冷汗，看着地板上自己画下的那个扭曲图案，眼神冰冷。他体内的金光在一次次“表演”和真实对抗中，似乎变得更加凝练了一丝。而左肩下的蚀文，在短暂的躁动后，也暂时蛰伏下去，仿佛在积蓄着力量，等待真正爆发的那一刻。

　　风暴前夕的宁静，最为压抑。而他，已做好了迎接冲击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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