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被囚禁多年的前观主

　　重新踏入这片被温泉雾气笼罩的幽寂之地，才想起来我们方才被那房屋的光亮所吸引，并未仔细探查过这里。

　　一丝不甘在心头萦绕。

　　我们只得再次绕着这片空旷得近乎诡异的区域，一寸寸地搜寻，指尖拂过冰冷粗糙的石壁，希冀能触碰到一点不寻常的缝隙或空洞。

　　“小姐！”银珠的声音忽然绷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

　　她整个人几乎贴在了湿冷的岩壁上，耳朵紧紧压着石面，屏息凝神。“你有没有听见？……好像有声音！”

　　我凝神细听，四周只有温泉汩汩的流淌声和远处空旷的回音。

　　或许是我离得远了？

　　心中狐疑顿生，我悄然挪步，靠向银珠所在的方位。

　　“是……是从墙里传出来的？”我的目光死死锁住面前这堵严丝合缝、厚重异常的墙壁。

　　银珠没有听错。

　　极其微弱，如同游丝般断断续续，一个男人的呼喊声，正艰难地从石壁深处渗透出来。

　　那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求生本能。

　　“管它里面是什么，凿开看看便知！”银珠行事向来果决，话音未落，指尖已萦绕起幽冷的光芒。

　　她眸中厉色一闪，汇聚了力量的手掌如刀般狠狠劈向石墙。

　　见她有些费劲，我便搭了把手。

　　墙体很快便轰然倒塌。

　　扬起漫天呛人的尘土。

　　烟尘缓缓散落，露出墙后的景象。

　　只一眼，一股寒意便从脚底直窜上脊梁。

　　一个形容枯槁、气息奄奄的老者，如同被遗弃的破布娃娃，蜷缩在一方生锈的铁笼之中。

　　他瘦得只剩下一把嶙峋的骨头，深陷的眼窝里，浑浊的眼珠几乎失去了神采。

　　干裂起皮的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连贯的音节。

　　他的脚边，散落着几块早已干硬发黑、爬满霉斑的馒头碎屑，似乎他赖以维生、抵抗饥饿的唯一食物。

　　头顶上方，石壁被刻意凿开一道狭小的孔洞，显然是用来投喂这些“食物”的通道。

　　而在铁笼的一角，堆积着黑压压、散发出令人作呕恶臭的秽物，无声地诉说着经年累月的囚禁之苦。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腐恶臭扑面而来，我下意识地掩住口鼻，胃里一阵翻腾。

　　难以想象，一个人，是如何在这暗无天日、污秽不堪的狭小空间里，捱过这漫长的岁月？

　　“喂！醒醒！”银珠蹲下身，隔着铁笼的栏杆，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戳了戳那枯槁的身体。

　　笼中的男人喉咙里发出几声嗬嗬的、意义不明的气音，似乎是身体残存的本能在求救。

　　他耷拉着的眼皮费力地颤动了几下，终究没能睁开，仿佛连抬眼的力气都已耗尽。

　　这时我忽然注意到，他身上穿着的是三才观的道袍。

　　“银珠，”我压低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他……他穿的，像是三才观的道袍。”

　　既然被悄无声息的关在这里，便说明他与上面那些乌合之众并非是一伙的。

　　我和银珠对视一眼，默契地伸出手，阴冷的力量缠绕上生锈的铁栏。

　　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坚固的铁笼被我们硬生生撕开一个豁口。

　　我们合力将里面那轻飘飘、几乎没了人形的身体拖拽了出来。

　　他身上的气味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好在旁边就有一处汩汩冒着热气的温泉，二话不说，我便将人给扔了进去。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男人浑身被这暖和的泉水给包裹，仿佛唤回了他些许理智。

　　男人在水中无意识地挣扎了几下，随即像是濒死的鱼终于回到水中，开始贪婪地、拼命地吞咽着温泉水，滋润那干涸如荒漠般的喉咙和嘴唇。

　　他灌下大量的水，身体在温暖的泉水中微微颤抖。

　　好一会儿，才恢复了些许生气。

　　只是那瘦骨嶙峋的身躯，泡在泉水里，依旧显得异常脆弱，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他吹散架。

　　他极其艰难地、手脚并用地从温泉里爬了出来，湿透的破旧道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触目惊心的骨架轮廓。

　　这泉水是活水，不断流动着，将他身上冲刷下的污秽迅速稀释带走。

　　他跌坐在温泉边冰冷的石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如何说话，干瘪的嘴唇蠕动了许久，才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丝声音。

　　“多……多谢二位……”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会被两只阴魂所救。”

　　他不讶异我和银珠的身份。

　　这更让我觉得，他曾经定是三才观的弟子。

　　我救他，自然不是出于什么泛滥的善心。

　　自然是觉得他对我有用。

　　于是便直白的问。

　　“你为什么会被囚禁在此？”

　　男人费力地拧着湿透道袍下摆的水，动作缓慢而僵硬。

　　他挣扎着，几乎是爬行着挪到一块稍干爽些的岩石旁，才艰难地倚靠着坐下。

　　他闭上眼，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仿佛要将多年的积郁与绝望都倾吐出来。

　　“我发现了这观里见不得人的秘密……被抓回来后，被关在这里二十余年。”

　　他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淡然，与我和银珠这两只他曾经嫉恶如仇的阴魂说起了自己的过往。

　　他曾是三才观的观主。

　　幼时便被他师父收留，在这观中长大，学道，最终……接下了他的衣钵。。

　　一生积德行善，从未做过任何亏心事。

　　就在二十多年前祭拜祖师爷的那日。

　　那一天，他如同往年一样，带领着观中所有弟子，在祖师爷生前清修的静室前，恭敬地焚香、叩拜、祈福。

　　香烟袅袅，诵经声回荡。

　　当他抬起头，准备奉上最后一炷香时，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扫过那扇紧闭的静室门扉。

　　一条微不可查的门缝里，似乎……有一抹人影飞快闪过。

　　对祖师爷的崇敬瞬间化为满腔的惊怒。

　　他便怀疑有人偷偷进入了祖师爷生前的居所冒犯于他。

　　待到夜深人静，所有弟子都已安歇，才独自一人，怀着满心疑窦与不安，悄然推开了那扇尘封已久的静室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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