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我画一圆，吞尔国运

　　那滴凝聚了帝王本源的精血，砸落在青铜古印之上。

　　没有声音。

　　却仿佛有一头被囚禁在万古幽暗中的绝世凶兽，在此刻睁开了眼睛。

　　嗡——！

　　一声低沉到不似人间该有的嗡鸣，自“偷天印”中扩散开来。

　　锈迹斑斑的铜印表面，那一道道古朴的纹路，在此刻尽数亮起，化作了妖异的血色脉络。

　　刺目的血光，如同一根通天血柱，悍然撕裂夜幕，将整个天都城的天空，都浸染成一片令人心悸的粘稠血红。

　　皇城之上，那九条因臣服而盘旋低吟的国运金龙，瞬间僵住。

　　下一刻。

　　“昂——！！！”

　　一声凄厉到极致，充满了无尽痛苦与不甘的龙吟，响彻云霄。

　　那不是咆哮，是哀嚎。

　　皇道金龙那庞大的金色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剧烈燃烧起来。

　　一片片烙印着皇道法则的龙鳞，在燃烧中剥落、卷曲，化作最精纯的金色气运洪流，不受控制地被下方那枚血色古印疯狂地拉扯、吞噬！

　　太庙祭坛前。

　　赵渊的面容在血光的映照下，扭曲而狰狞，透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

　　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自己的神魂，连同整个大荣皇朝的山川地脉，都在被那方古印疯狂抽取。

　　但他却在狂笑。

　　笑声嘶哑，状若疯魔。

　　“看到了吗？这就是皇权！这就是天命！”

　　“朕以国运为薪，以山河为炉，以帝魂为祭！”

　　“炼制出的这灭世一击！”

　　他的身体在急速衰败，满头黑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皮肤失去光泽，浮现出老人斑。

　　可他的气势，却在这一刻攀升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双手托举着那枚已化作一颗血色太阳的“偷天印”，对准祭坛之下的秦渊，猛地推出！

　　“今日，你便与我大荣江山，一同陪葬吧！”

　　古印脱手。

　　刹那间，天地失声。

　　那枚古印化作了一道横贯天地的血色光柱，朝着秦渊轰然射去。

　　那光柱之中，仿佛能看到百万怨魂在哭嚎，能看到山河在崩塌，能看到一个皇朝最后的璀璨与毁灭。

　　光柱所过之处，空间脆弱得如同薄纸，寸寸碎裂，留下漆黑的虚空裂痕。

　　高天之上，那庞大的“九龙锁天大阵”，其繁复的阵法符文在接触到这血光的瞬间，便如雪遇骄阳，被无声地蒸发、抹除。

　　这一击，已然超越了化神，超越了此界修士所能理解的极限。

　　这是窃国者，最后的罪孽咆哮。

　　面对这足以毁灭一切的血光。

　　秦渊，终于抬起了手。

　　他没有结印，没有吟唱，更没有祭出任何法宝。

　　他只是伸出了一根手指。

　　那根手指干净、修长，指节分明。

　　然后，对着那道毁天灭地的血色光柱，在身前的虚空中，轻轻画了一个圆。

　　一个很慢的圆。

　　一个很随意的圆。

　　一个无形无质，却仿佛蕴含了天地间所有道理，又仿佛空无一物的圆。

　　下一瞬。

　　那道足以贯穿天地的血色光柱，一头撞进了那个无形的圆里。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没有法则对撞的冲击波。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

　　时间与空间，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意义。

　　所有窥探此地的修士，他们的神念，他们的瞳孔里，都倒映出了一副彻底颠覆他们认知，荒诞到极致的画面。

　　那道狂暴、毁灭、充满了罪业与怨毒的血色光柱，在进入那个“圆”之后，就像一条喧嚣的溪流，汇入了无垠的死寂大海。

　　所有的狂暴，都被抚平。

　　所有的毁灭，都被包容。

　　所有的罪业，都被化解。

　　那仿佛能将整个世界都拖入深渊的磅礴力量，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那个小小的、无形的圆里。

　　被“吃”掉了。

　　……

　　天都城外，某座荒山之巅。

　　邋遢老道士呆呆地望着天都城的方向，手里的酒葫芦“啪嗒”一声，第三次掉在了地上。

　　这一次，他没有去捡。

　　他那双总是睡眼惺忪的浑浊眸子，此刻瞪得滚圆，布满了骇人的血丝。

　　他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牙齿在打颤，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看到了。

　　他比城里那些元婴修士，看得更清楚，更明白。

　　那不是什么空间神通，更不是什么防御法术。

　　那是“道”！

　　是“理”！

　　是修行者追逐一生，却连其背影都无法窥见的终极！

　　“归墟……那是归墟之相……”

　　许久，老道士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干涩的音节，声音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与敬畏。

　　“他不是在抵挡……他是在……回收！”

　　“他在回收这股力量！”

　　老道士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一个让他神魂都为之冻结的念头，疯狂地冒了出来。

　　“疯子……他是个疯子！”

　　“他要把这被百万生魂怨气和窃国罪业污染过的国运……吃下去？！”

　　……

　　太庙祭坛前。

　　血光消失。

　　那毁天灭di的一击，仿佛从未出现过。

　　天地，重归死寂。

　　秦渊的手指，已经收回。

　　而在他身前，那个无形的“圆”却并未消散，它在空中缓缓旋转着，如同一方独立的、绝对领域。

　　在圆的中央，那枚“偷天印”静静地悬浮着。

　　它上面所有的凶性、血光、怨毒，尽数褪去，又变回了那副锈迹斑斑、平平无奇的青铜古印模样。

　　仿佛只是一个寻常的出土文物。

　　祭坛之上。

　　“嗬……嗬……”

　　赵渊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他像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

　　满头白发，枯槁如草。

　　脸上的皮肤松弛地垮了下来，沟壑纵横。

　　他眼中的疯狂、野心、威严，所有的一切，都随着那燃烧的国运，一同化为了灰烬。

　　只剩下死寂的空洞。

　　他颓然跪倒，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从那九十九级台阶之巅的祭坛上，无力地滚落下来。

　　一代雄主，人间帝王。

　　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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