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镜瞳碎

　　巨大的空虚感和剧痛同时袭来，我猛地咳出一大口血，彻底瘫软下去。

　　外面，岑无咎的敲击声也消失了。 他最后那点意识……是不是也…… 棺材，寂静无声。

　　只有系统混乱的、断断续续的警报还在重复。

　　【错误……错误……无法修复……】

　　【……最终程序……启动……】

　　【……同……归……于……尽……】

　　系统这最后几个字，像是卡碟的老唱片，带着滋滋啦啦的电流杂音，在我脑子里一遍遍循环播放，越来越弱，越来越飘忽。

　　同归于尽？

　　它要拉我和这整个副本一起陪葬？

　　我瘫在棺材底，感觉自己像条被扔上岸晒了三天三夜的鱼，连扑腾一下尾巴尖的力气都没了。血好像流干了，浑身冰凉，就胸口还有点热气，随着微弱的呼吸一起一伏。

　　刚才系统那一下疯狂抽取，差点把我直接榨成人干。

　　现在它虽然缩回去了，可那种被掏空的感觉，更他妈吓人。五脏六腑都跟移位了似的，疼得发木。

　　棺材里那幽蓝的光暗下去一大半，只剩下几处符文还在死撑着闪烁，跟接触不良的灯泡一样，忽明忽灭。照得那些冰冷的尖刺和诡异的刻痕鬼气森森。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外面岑无咎的敲击声没了。

　　他最后那股钻进来的意识流，撞爆了某个关键节点之后，也彻底消失了。

　　一点动静都没了。

　　“……岑无咎？”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全是铁锈味，声音嘶哑得自己都听不清。

　　没人回应。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狠狠一拧。

　　他是不是……真的彻底散了？为了打断系统的抽取，把他最后那点存在都烧干净了？

　　“操……”我眼眶发酸，想骂点什么，却连骂人的气力都凑不齐。

　　不能就这么完了。

　　系统说要同归于尽，肯定不是开玩笑。这鬼棺材指不定下一秒就自爆，或者来个更狠的。

　　得做点什么。

　　必须做点什么。

　　刚才他意识流撞进来那一刻，除了破坏，好像还硬塞给我一点东西……一些破碎的信息片段。

　　“……银白火……”“……焚尽……”“……情……峰值……”

　　银白色的火？

　　我猛地想起卷五大纲结局里提到的！系统崩坏时，租界所有纸人自燃，火焰就是银白色的，只烧“符号”，不伤实物！

　　这火能烧掉系统？！

　　可怎么点？拿啥点？

　　“……情……峰值……”

　　情感峰值？

　　这他妈又是什么抽象要求？！点火还需要情绪到位？这系统是有什么毛病？！

　　【最终程序启动……10……】

　　系统的倒计时突然又响起来了！虽然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快要咽气，但那数字听得我头皮发麻！

　　9……

　　干！没时间了！

　　情感峰值？我上哪儿去找情感峰值？！我现在只想骂娘，只想把这破棺材连同那狗屁系统砸个稀巴烂！

　　8……

　　冷静！沈雁回！你他妈给我冷静想想！

　　银白色的火……情感……岑无咎最后拼死传进来的信息……肯定有原因！

　　7……

　　镜瞳！对了，他提到了镜瞳！他那双被系统改造过的眼睛！那玩意儿不是能映出代码吗？是不是跟这火有关系？

　　6……

　　可镜瞳……刚才好像……碎了？他最后那下撞击，我感觉到了某种东西彻底碎裂的波动……

　　5……

　　我下意识地抬起还能动的那只手，摸向自己的右眼。

　　之前在地下墓窖，我把从他那里抠下来的半片镜瞳碎片嵌进了自己眼里，想着能共享视觉，反向入侵系统。

　　后来被系统抓进来折腾，差点忘了这茬。

　　此刻，指尖碰到眼皮，能感觉到底下有个硬硬的小东西，边缘有点硌人。

　　但它冰凉冰凉的，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像块死物。

　　4……

　　情感峰值……点燃银白火……需要这个？

　　3……

　　可我现在满心都是绝望、愤怒、还有……还有……

　　2……

　　还有一想到外面那小子可能真的没了，心里就他妈的……疼得喘不上气。比身上这些伤口加起来还疼。

　　这算狗屁的情感峰值？这明明是低谷！

　　1……

　　【归零——】

　　系统发出最后一声尖锐的悲鸣！

　　棺材内部那些残存的蓝色符文猛地亮到极致，然后像烧断的灯丝一样，噼啪作响，迅速变红、发烫！整个棺材内部的温度急剧飙升！空气都在扭曲！

　　要炸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我的右眼——那嵌着半片镜瞳碎片的地方——突然毫无征兆地滚烫起来！

　　像一块烧红的炭猛地按进了眼眶！

　　“啊——！”我痛得惨叫一声，手下意识地去捂眼睛。

　　指尖触到的皮肤烫得吓人！

　　紧接着，一片混乱破碎的画面，夹杂着尖锐的噪音，猛地冲进我的脑海！

　　不是通过视觉，是直接砸进意识里的！

　　是镜瞳碎片被系统最终程序启动的能量激活了？回光返照？！

　　那些画面支离破碎，闪烁得快得像闪电——

　　……百乐门舞厅炫目的灯光……

　　……漫天纸灰像黑色的雪……

　　……少年戴着圆墨镜的脸，嘴角绷得很紧……

　　……他拉着我的手，穿过混乱尖叫的人群……

　　……他猛地把我推开，自己迎向某个扑来的黑影……

　　……他背对着我，声音低哑：“沈雁回，下次别信我……”……

　　然后，所有的画面猛地定格，收缩，最后凝聚成一个清晰无比的场景——

　　是百乐门。

　　那夜他为了救我，当众承认爱我，吻我的那个瞬间。

　　画面无比清晰，甚至能看清他微微颤抖的睫毛，和他灰白色眼翳下那一点点因为紧张而收缩的瞳孔。

　　我的嘴唇上，仿佛又一次感受到了那份冰凉、柔软，却又带着一种决绝意味的触碰。

　　那么凉，却又像点着了一把火，把我从头到脚都烧了起来。

　　当时我在想什么？

　　利用？演戏？刷亲密值？

　　系统在那嗷嗷叫：【亲密值99！99！99！】

　　去他妈的99！

　　现在，隔着生离死别，隔着这口即将爆炸的破棺材，再重新感受那个吻……

　　我他妈……

　　心脏像是被那滚烫的镜瞳碎片给烙穿了！

　　一股完全无法形容的情绪，猛地从最深的地方炸开！汹涌地冲垮了一切理智、算计、求生本能！

　　不是愧疚。

　　不是感动。

　　是他妈的……疼！

　　后悔！

　　还有……舍不得！

　　早知道后来是这样，当时就该他妈的回吻过去！去他娘的任务去他娘的系统！就算下一秒一起抹杀，也比他妈的现在这样，一个人烂死在这棺材里，连他最后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强！

　　“岑无咎——！！！”

　　我吼出声了，带着自己都没听过的哭腔和绝望。

　　几乎就在我情绪冲顶的这一刻！

　　右眼眶里那滚烫的镜瞳碎片，猛地爆开了！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爆炸，是某种能量的彻底释放！

　　嗡——！！！

　　一片银白色的光芒，如同水银泻地，又像是冰冷的火焰，瞬间从我右眼喷涌而出，席卷了整个棺材内部！

　　所到之处，那些变红发烫、即将爆炸的符文，像是遇到了克星，瞬间熄灭、变黑、然后如同烧尽的灰烬般簌簌脱落！

　　那些冰冷的尖刺、铜棺的内壁，但凡刻有系统符号的地方，都被这银白色的火焰覆盖、焚烧！

　　没有高温，只有一种极致的“净化”感。

　　火焰跳跃着， silent燃烧，却仿佛带着我刚才那股强烈到极致的情绪的余温。

　　【系……统……链……接……断……开……】

　　【元……宇……宙……协……议……解……除……】

　　【副……本……崩……坏……】

　　系统的声音断断续续，最终彻底消失，仿佛被这银白色的火焰彻底烧尽了信号。

　　火焰还在烧。

　　从我眼里流出来，安静地焚毁着棺材里的一切系统痕迹。

　　我瘫着，右眼灼烧的剧痛慢慢褪去，只剩下一种空荡荡的冰凉。

　　身体依旧动弹不得，但那种被抽取生命的虚弱感似乎停止了。

　　棺材不再发烫，也不再震动。

　　寂静重新降临。

　　只有银白的火苗还在无声舞动，映亮这片狭小空间。

　　我眨了眨唯一还能视物的左眼，看着那些跳跃的火光。

　　所以……这就成了？

　　系统好像……真没了？

　　被我和岑无咎里应外合，加上这莫名其妙的“情感峰值”点燃的银白火，给烧没了？

　　代价呢？

　　代价是什么？

　　右眼彻底瞎了？镜瞳碎片也没了？

　　还有……他呢？

　　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岑无咎？”我又试着喊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厉害，“你他妈……还在不在？吭一声啊！”

　　没人理我。

　　银白的火苗渐渐弱了下去。

　　棺材内部被烧得一片斑驳，那些符文和尖刺都变成了焦黑的残渣。

　　光……好像从裂缝透进来了？

　　不是棺材本身的幽蓝光，也不是银白火，是……一种更自然的光？虽然还是很微弱。

　　我艰难地转动脖子，看向棺盖裂缝最大的地方。

　　好像……真的碎了？

　　被岑无咎从外面砸，又被内部爆炸能量冲击，最后银白火一烧……这破棺材终于要扛不住了？

　　咔……

　　咔嚓嚓……

　　细碎的碎裂声响起。

　　棺盖上那蛛网般的裂缝越来越大。

　　然后，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一小块焦黑的碎片从外面掉了进来，砸在我身边。

　　紧接着，更多的光涌了进来！

　　刺得我左眼有点疼，下意识地眯了起来。

　　我听到极其微弱的呼吸声，就在棺材外面，很近的地方。

　　还有……一种像是灰烬簌簌掉落的声音。

　　我用尽力气抬起头，朝着最大的那道裂缝往外看。

　　首先看到的，是光。

　　不是很亮，但确实是外界的光。像是……地下实验室那种冷白光？

　　然后，我看到了一只手指修长、却布满灰尘和干涸血迹的手，正无力地搭在裂缝边缘。

　　那是……

　　我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

　　“岑…无咎…？”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那只手动了一下，似乎想抓住什么，却又无力地滑落下去。

　　“喂！你怎么样？！说话！”我急了，想撑起来，却再次被疼痛按了回去。

　　外面传来一声极轻的、气若游丝的喘息。

　　然后，一张脸缓慢地、艰难地，从裂缝上方探了进来，挡住了部分光线。

　　是岑无咎！

　　他的脸色白得像纸，不，比纸还吓人，是一种毫无生气的灰白。嘴角和下颌全是凝固的血痂。那双总是戴着圆墨镜的眼睛此刻紧闭着，眼窝深陷，甚至有细细的血痕从眼角流下来，划过苍白的皮肤。

　　他看起来……糟糕透了。像是随时都会碎掉。

　　但他还活着！他还有口气！

　　“你……”我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只是将额头轻轻抵在棺盖的裂缝上，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银白的火焰终于彻底熄灭了。

　　棺材里最后一点光亮也消失了，只剩下从裂缝透进来的、那片冷白的光，勾勒出他模糊的轮廓。

　　我们一个在里，一个在外，隔着一道破碎的棺盖，都他妈只剩半条命。

　　寂静中，我听到他极其轻微、断断续续的声音，像是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挤出来的：

　　“……火……灭了……”

　　“……系统……好像……”

　　他喘了口气，声音更轻了，带着一种近乎虚幻的飘忽。

　　“……这次……好像……真的……结束了……”

　　说完这句话，他搭在裂缝边的手彻底垂落下去，脑袋也一歪，不再动弹。

　　“岑无咎？！”

　　没有回应。

　　只有那冷白的光，安静地照着他毫无声息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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