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圣血为引，碎星为刃

　　记忆殿堂。

　　这里的光线似乎永远停留在泰拉的黄昏，柔和而沉重，照亮了无数失败的遗迹。

　　康斯坦丁·瓦尔多，禁军元帅，手持『碎星锤』，站立在那片暗红色的地砖前。他身后的十名护卫，如同十座金色的雕像，守卫着殿堂的入口，将外界的一切隔绝。

　　殿堂内，只有瓦尔多一人。

　　他凝视着脚下的地砖，那柄传说中足以粉碎现实法则的战锤，此刻在他的手中却感觉不到任何重量。真正压在他肩上的，是帝皇的命令，是万年的记忆，是对一位陨落兄弟的敬意。

　　“主人，”瓦尔多对着空无一人的殿堂低语，他的声音通过头盔的发生器传出，带着一丝金属的冷硬，却掩盖不住那份挣扎，“您确定要这样做吗？这里……是圣吉列斯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地方。这是圣地。我们守护了它一万年。”

　　他的质问，并未期待回应。这更像是一种宣泄，一种仪式。他需要将这份疑虑说出口，然后才能将其彻底埋葬，以执行那绝对的意志。

　　黄金王座之上，许欣的意识穿透了物理的阻隔，清晰地感知着瓦尔多的一举一动，一思一念。他没有回答，只是将一股平静但坚决的意念传递过去。

　　『我知道，瓦尔多。正因为如此，才必须是这里。』

　　这股意念没有温度，却让瓦尔多紧握战锤的手指又收紧了几分。

　　他缓缓举起了『碎星锤』。

　　锤头那由熄灭恒星核心锻造的材质，在此刻似乎吸收了殿堂内所有的光。瓦尔多的动作很慢，每一个关节的转动都显得无比沉重。他不是在准备一次攻击，而是在执行一场献祭。

　　他亵渎的，是禁军心中最柔软的角落。

　　他献祭的，是他万年来所坚守的荣誉与信仰。

　　“为了您，主人。”瓦尔多最后低语。

　　锤落。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物理层面的碎裂。

　　当『碎星锤』的力场核心触碰到那块地砖的瞬间，整个记忆殿堂的现实结构，发出了一声无声的悲鸣。

　　空间开始扭曲，墙壁上陈列的那些失败遗物——伊斯塔万三号的焦土、卡迪安的残碑——它们的影像开始流动、拉伸，如同投入水中的倒影。

　　一股庞大到无法计量的灵能，从地砖之下猛然爆发！

　　那不是绿色的，也不是金色的。

　　那是血的颜色。

　　猩红。

　　混杂着无尽悲伤、冲天愤怒、以及至死不渝的绝望。这不是虚空龙的力量，这是属于圣吉列斯的，属于那位天使原体在生命最后一刻，将自己的一切情感与意志，永远烙印在泰拉现实结构中的……灵能伤痕。

　　一万年来，它一直在这里，沉睡着，流着血。

　　而现在，它被唤醒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无数细小的、散发着不祥绿光的符文，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从扭曲的现实缝隙中疯狂涌出，贪婪地扑向那道猩红的伤口。

　　它们试图钻进去，污染它，占据它，将帝国最大的悲剧，变成自己降临的温床。

　　---

　　黄金王座。

　　许欣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他像一个最高明的猎手，撕开了猎物身上最深的一道旧伤，引诱着潜藏的寄生虫蜂拥而出。

　　“来吧，”他的意识在灵能之海中低语，“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他没有去封堵那道猩红的伤口，更没有去驱散那些绿色的符文。

　　恰恰相反，他将自己那浩瀚如星海的灵能，通过黄金王座这个巨大的增幅器，进行了一次无比精准的调谐与聚焦。

　　他的目标，不是那些绿色的符文。

　　他的目标，是那股爆发的“圣血烙印”本身！

　　一道纯粹的金色光流，从王座系统中射出，跨越了空间的距离，精准地注入到记忆殿堂那片猩红的能量风暴之中。

　　金色与红色，瞬间交织。

　　许欣没有用自己的力量去覆盖圣吉列斯的悲愤，而是去引导它，去点燃它！

　　他以圣吉列斯那万年不灭的愤怒为矛头，以天使陨落的悲伤为箭身，以整个帝国万年来的沉痛记忆为坐标……

　　他发动了一次跨越时空的“概念反击”！

　　“以我之名，以圣吉列斯之血……”

　　“……滚出我的帝国！”

　　这一击，没有飞向泰拉的任何一个角落。

　　它穿透了现实，沿着那些绿色符文来时的路径，逆流而上，目标直指太阳系的另一端。

　　火星地心。

　　---

　　火星轨道，『马库拉格之耀』舰桥。

　　罗伯特·基里曼正焦躁地来回踱步。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无力的感觉了。

　　“还是没有消息吗？”他问向身旁的西卡留斯。

　　“没有，我主。”西卡留斯回答，“泰拉方向的通讯被一种未知的力场隔绝了。我们无法联系上瓦尔多元帅，也……无法联系上父亲。”

　　基里曼停下脚步，望向舷窗外那颗赤红色的星球。在他的战术显示屏上，一个巨大的、由绿色能量构成的“心脏”，正在火星的地幔深处缓缓搏动。

　　那是虚空龙的意识核心，以考尔为媒介，具现化的形态。

　　“父亲到底在做什么？”基里曼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怒火，“他把我们放在这里，当一个狱卒，却不告诉我们敌人真正的攻击方向。这种感觉……糟透了。”

　　“我主，我们必须相信帝皇。”西卡留斯试图安慰。

　　“相信？”基里曼自嘲地笑了笑，“西卡留斯，你知道吗？上一次我全身心地相信他，结果就是我的兄弟们有一半拔刀相向，我的帝国燃烧了一百年。信任，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是最昂贵的奢侈品。”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异变陡生！

　　那个盘踞在火星地心的绿色能量心脏，毫无征兆地剧烈抽搐起来。

　　紧接着，在心脏的最核心处，一团光芒爆开了。

　　那是一团无法用肉眼直视的光。

　　狂暴的金色与悲怆的红色疯狂交织，形成了一场席卷一切的能量风暴，从绿色心脏的内部，向外撕裂！

　　“那是什么？！”舰桥上的机械神甫尖叫起来。

　　“所有观测仪器过载！我们什么都看不清！”

　　基里曼不需要仪器。

　　他能感觉到。

　　那股金色的力量，他无比熟悉，那是属于他父亲的意志。

　　而那股红色的力量……充满了无尽的悲伤与愤怒，让他想起了那个早已逝去的，他最敬爱的兄弟。

　　“圣吉列斯……”基里曼失神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与此同时，一个不属于考尔的，充满了痛苦、惊愕与不敢置信的尖啸，通过所有通讯频道，刺入每个人的脑海。

　　那是一种古老的，非物质的语言，但其中蕴含的意义却清晰无比。

　　『不可能……历史……历史本身在攻击我？！』

　　虚空龙那通过考尔记忆入侵泰拉的计划，被强行打断了。

　　它不仅被打了回来，还被来自“历史的伤痛”本身，狠狠地反噬了一口。

　　---

　　泰拉，黄金王座。

　　许欣的意识承受着反击带来的巨大余波。

　　他的灵魂被那股狂暴的能量洪流拉扯着，一瞬间，他脱离了王座，脱离了公元年。

　　他的眼前不再是冰冷的王座厅。

　　而是烈火、浓烟，以及一艘巨大到难以想象的战舰内部。

　　『复仇之魂』号。

　　他正站在舰桥上，周围是扭曲的、长满了血肉与电缆的墙壁。

　　在他面前，躺着一个身影。

　　白色的羽翼已经折断，被鲜血染成暗红色。金色的发丝凌乱地铺在冰冷的甲板上，俊美无双的面容上，生命的光彩正在迅速褪去。

　　圣吉列斯。

　　许欣能感受到他生命最后的余温，能听到他灵魂消散前最后的低语。

　　“父亲……我……没有……辜负您……”

　　而在圣吉列斯的尸体旁，站着另一个更加高大的身影。

　　他穿着漆黑的动力甲，上面布满了亵渎的符文。他的面容，曾经是那么的英俊与骄傲，如今却因亚空间的力量而扭曲，双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荷鲁斯·卢佩卡尔。

　　战帅。大叛徒。帝皇最宠爱的儿子。

　　“为什么？”荷鲁斯看着地上的圣吉列斯，又仿佛在看着站在他对面的，无形的帝皇，“为什么你们都要反抗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人类摆脱你那虚伪的谎言！我才是人类真正的救主！”

　　许欣的意识与帝皇的记忆纠缠在一起。

　　他能感受到帝皇在那一刻的滔天怒火，以及那怒火之下，深不见底的悲伤与失望。

　　这是他看过无数遍的历史，是他研究得最透彻的悲剧。

　　但这一次，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就在荷鲁斯咆哮着，举起手中的利爪，准备给予帝皇致命一击时，许欣的目光，被荷鲁斯动力甲肩铠上的一个微小细节吸引了。

　　那是一个装饰性的铆钉。

　　而在那个铆钉的凹槽里，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绿色符文，一闪而逝。

　　那符文的能量波动，与刚才在火星地心感受到的，属于虚空龙的波动，同根同源。

　　许欣的整个灵魂，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形。

　　荷鲁斯的堕落，不仅仅是因为混沌邪神的诱惑……

　　虚空龙，这个古老的星神碎片，这个物质宇宙的掠食者，从一万年前，甚至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将它的触手，伸向了人类帝国的心脏。

　　它不是一个刚刚苏醒的入侵者。

　　它是一个潜伏了万年的……肿瘤。

　　幻象破碎。

　　许欣的意识猛然回到了黄金王座之上。

　　记忆殿堂里，那股猩红的能量风暴正在缓缓平息，只留下一片狼藉和依旧扭曲的空间。

　　瓦尔多依然保持着挥锤的姿势，他金色的盔甲上，不知何时，已经沾染上了一滴鲜红的“血迹”。

　　“主人？”瓦尔多感受到了帝皇意识的剧烈波动，关切地发问。

　　许欣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意识穿过星海，直接连接到『马库拉格之耀』的舰桥。

　　“基里曼。”

　　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疲惫，以及一种让基里曼感到陌生的……寒意。

　　“父亲！您成功了！”基里曼激动地回应。

　　“不，”许欣打断了他，“我没有成功。我只是……揭开了一个更大的脓疮。”

　　“什么意思？”

　　许欣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来描述那个颠覆了帝国万年历史根基的可怕发现。

　　“基里曼，听着。荷鲁斯……他可能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混沌的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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