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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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东升到任后的第一把火,并没有如一些人预料的那样急于召开全镇干部大会发表施政纲领,或是雷厉风行地调整人事。他的办公室安静了整整两天,只有偶尔进出送文件的党政办人员。直到第三天上午,他才让通讯员通知李腾和几位相关分管领导,开始他为期一周的密集调研。调研的方式,果然与李腾初来时大相径庭。
李腾记得自己当初是带着一双腿和一颗心,直接扎进田间地头、农户家中,听的是最原生态的牢骚、抱怨和期盼,看的是最直观的困难和生机。而赵东升的调研,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自上而下的信息采集与分析会。
他的第一站,并非某个具体村庄,而是镇政府的档案室和统计站。他花了整整一个上午,翻阅了近三年的政府工作报告、财政报表、农业统计数据、信访登记台账,甚至是一些尘封的项目规划书。他看得极细,不时用笔在笔记本上记录,偶尔会抬头询问陪同的李腾或相关站所负责人一两个关键数据背后的具体情况。他的问题往往直指核心,例如:“去年辣椒推广失败的损失,财政实际兜底了多少?”“电影院盘活协议里,镇里承诺的配套投入,资金来源具体如何落实?”
这种基于数据的、冷静的审视,让李腾感受到一种不同于宋知远那种带着庇护意味的关怀,也不同于谢再兴那种隐含机锋的打探。赵东升像是在用一把精密的手术刀,试图剥离柳林镇肌体上所有华丽的或粗糙的表皮,直探其真实的脉络与病灶。
下午,赵东升在小会议室召集了一次小范围的座谈会,参会者并非各村支书,而是几位在柳林镇工作多年、已经退休或退居二线的老干部,以及两位镇上颇有影响力的“能人”——其中一位,就是李腾之前略有耳闻但未曾深入接触的民营企业家钱宝贵。
钱宝贵约莫五十岁年纪,身材微胖,穿着一身质地不错的休闲装,笑容可掬,眼神活络。他在柳林镇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小的农副产品收购公司,据说生意做得颇广,与县里乃至市里一些渠道都有联系,家底殷实,是镇上有名的“钱老板”。
座谈会的气氛起初有些拘谨。老干部们发言大多四平八稳,肯定成绩为主,谈及问题则语焉不详,或归咎于客观条件。赵东升耐心听着,不时点头,但并不轻易表态。
轮到钱宝贵发言时,他先是笑容满面地恭维了赵东升和李腾一番,称赞柳林镇迎来了“黄金搭档”,随后话锋一转,开始谈起了生意经。
“赵书记,李镇长,咱们柳林啊,说到底还是个农业镇。”钱宝贵侃侃而谈,“农业要增效,光靠种不行,关键在销路,在深加工。我那个公司,每年往外发不少粮食、蔬菜,但利润薄啊!为什么?咱们没有自己的品牌,没有定价权!人家大公司一来,压价压得厉害。”他看了一眼李腾,“李镇长之前搞的那个辣椒酱想法,我觉得方向是对的!就是规模太小,不成气候。要是镇里能支持,把规模搞上去,把品牌打出去,我钱宝贵第一个愿意投资入股!”
他又谈到镇里的一些闲置资产,比如那个废弃的砖瓦厂:“那块地位置是不如电影院,但面积大啊!平整出来,搞个小型加工园区,吸引一些上下游企业进来,形成集群效应,那才能长久。”
钱宝贵的发言,充满了商人的精明和务实,也描绘了一幅看似美好的产业蓝图。李腾听着,心里却暗自警惕。钱宝贵的话语间,隐隐有将镇里资源与其个人生意捆绑的意图,而且其提出的“支持”,具体意味着什么?是政策倾斜,还是资金注入,或是其他?
赵东升对钱宝贵的发言表现出浓厚兴趣,详细询问了关于品牌建设、加工技术、市场风险等问题,并让随行人员认真记录。他没有当场做出任何承诺,但那种重视的态度,让钱宝贵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李腾在一旁沉默着,他注意到,赵东升在调研中,似乎更倾向于听取这些“有头有脸”人物的宏观看法和“可行”建议,对于基层那些琐碎而具体的困难,比如某个村灌溉渠具体哪一段坏了需要多少钱修,某户农民因为去年辣椒失败今年不敢再投入等等,他更多的是记录,而非立即回应。
接下来的几天,调研队伍走访了几个有代表性的村庄。在红旗村,支书赵宝财热情洋溢地汇报了村里的稳定局面和农业生产情况,对镇里的工作满口称赞,绝口不提任何问题。赵东升点头肯定,但李腾分明看到赵书记在参观村容村貌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红旗村表面光鲜,但一些背街小巷的脏乱差并未根本解决。
在山南村,吴建军汇报了大棚蔬菜的进展和困难,提到想扩大规模但缺乏资金和技术支持,也提到了想学习更先进的种植模式。赵东升肯定了他们敢闯敢干的精神,但在听到吴建军想联合周边村搞合作社时,他打断了话头,问道:“建军同志,热情可嘉。但你想过没有,联合生产,管理成本会增加多少?产品质量如何统一?销售风险如何共担?这些都需要详细的可行性论证,不能盲目铺摊子。”
吴建军被问得一怔,脸涨得有些红。李腾见状,插话补充道:“赵书记,合作社的构想还比较初步,确实需要进一步论证。但山南村试点成功,证明了特色农业在柳林是走得通的,关键是如何规避风险,稳步推广。”
赵东升看了李腾一眼,语气缓和了些:“李镇长说得对,试点成功意义重大。推广是必要的,但节奏和方式要把握好。我的意见是,山南村先把现有大棚管理好,把技术摸透,把市场销路巩固好,总结经验。下一步扩大,要建立在更加科学、更加稳妥的基础上。‘稳’字当头,不是不发展,而是为了更可持续、更高质量的发展。”
这番话,有理有据,体现了赵东升一贯的谨慎风格。李腾无法反驳,但他心中那股急于改变柳林落后面貌的火焰,与赵东升强调的“稳健”,产生了第一次清晰的理念摩擦。
调研途中,在一个名为小河湾的村子,他们偶然遇到了一起正在发酵的纠纷。两户村民因为一块靠近河滩的承包地边界问题争执不休,一方说对方多种了一垄地,另一方则指责对方想侵占自家用于置换的宅基地指标。村支书调解无效,双方情绪激动,眼看就要从口角升级为肢体冲突。
赵东升示意队伍停下,但没有立即介入,而是远远观察了一会儿,低声问身边的李腾和刘长根:“这类土地纠纷,在柳林普遍吗?”
刘长根作为分管领导,含糊道:“农村嘛,磕磕碰碰总有的,一般村里都能解决。”
李腾却面色凝重地回答:“赵书记,这类问题有一定普遍性。尤其是二轮承包以来,一些历史遗留的边界不清、权属不明的问题开始暴露,加上现在土地价值显现,矛盾更容易激化。我们之前处理的小河村宗族冲突,根源之一也是土地。这个问题需要系统梳理,光靠村里调解,恐怕治标不治本。”
赵东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随行的党政办主任钱有福说:“记下来,土地承包纠纷,潜在风险点,需关注。”他没有当场指示如何处理这起具体纠纷,而是将其作为一个普遍性问题纳入了观察视野。
一周的调研结束,赵东升召开了第一次书记办公会,李腾、周海、刘长根等核心班子成员参加。
赵东升首先肯定了李腾和镇政府前期的工作:“通过调研,我看到柳林镇在李腾同志和各位的努力下,确实打开了一个新局面,干部群众的精神面貌有了积极变化,一些重点工作,比如水利维修、电影院盘活、山南村试点,都取得了阶段性成效。这为我们下一步工作打下了很好的基础。”
话锋随即一转,他谈到了他的观察和思考:“但是,我们也要清醒地看到,柳林镇基础薄弱、财政困难的局面没有根本改变;干部队伍中,求稳怕乱、不敢担当的思想依然存在;产业发展刚刚起步,抗风险能力很弱;基层治理中,像土地纠纷这样的历史遗留问题,正在成为新的不稳定因素……”
他特别提到了农业产业结构调整:“山南村的大棚蔬菜,方向是对的,但我们要充分估计到技术风险、市场风险和自然风险。我认为,当前阶段,不宜急于大规模推广。应该集中力量,把山南村这个点做深做透,形成一套可复制、可推广、风险可控的技术和管理模式。同时,要加强对现有粮食生产的指导和服务,确保基础不动摇。发展,不能以牺牲稳定为代价。”
他又谈到招商引资:“钱宝贵同志提出的一些想法,很有启发性。引入社会资本,发展农产品加工,是条路子。但合作必须规范,要明确权责利,确保集体资产不流失,群众利益不受损。特别是对于可能带来环保、安全风险的项目,要慎之又慎,严格把关。”
整个讲话,逻辑清晰,重点突出,始终围绕着“稳中求进”的核心。李腾认真听着,心中五味杂陈。他承认赵东升的很多观点切中要害,其谨慎的态度也是对柳林镇负责的表现。但他内心深处,总有一种被无形缰绳套住的感觉。柳林镇太需要加速跑了,慢一步,可能就会错过机遇,可能就会让刚刚点燃的希望之火熄灭。
他知道,自己不能公开质疑新书记的思路。在随后的表态中,他首先表示完全赞同赵书记对柳林镇形势的判断和工作要求,然后才委婉地提出:“赵书记的指示为我们明确了方向和路径。特别是在风险防控方面,给我们敲了警钟。在实际推动中,我们一定会把握好节奏,做到积极稳妥。比如山南村的经验总结和模式提炼,我们会立即着手,同时也希望能允许我们在条件成熟的个别村,进行小范围的复制试点,用实践来进一步检验和完善模式,为将来更大范围的推广积累经验。”
这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坚持。他必须在尊重新书记权威的前提下,为柳林镇争取尽可能多的发展空间和尝试机会。
赵东升看了李腾一眼,目光深邃,未置可否,只是说:“具体工作,政府那边按照程序推进,重大事项及时向党委报告。”
散会后,李腾独自在办公室坐了很久。窗外,柳林镇的夜晚宁静依旧,但他知道,水面之下,新的波澜已然兴起。与新书记的磨合刚刚开始,理念的碰撞、权力的平衡、资源的争夺,都将在这片土地上持续上演。他拿起电话,想打给宋知远汇报一下调研情况和自己的感受,但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他需要自己先消化,先思考,找到与赵东升共事的正确之道。这条路,注定不会平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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