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星骸漂流，灵光蕴育

　　无尽的黑暗，是这片破碎星域唯一且永恒的主旋律。巨大的星球残骸，如同为某个早已被遗忘的辉煌文明所立的沉默墓碑，静静地悬浮在冰冷的虚空中。它们破碎的轮廓在绝对的黑幕下勾勒出狰狞的剪影，诉说着毁灭瞬间的惨烈。偶尔，有扭曲的空间裂缝像无法愈合的丑陋伤疤骤然闪现，迸发出短暂而危险的光芒，那是规则彻底崩坏之地，散发着吞噬一切的恐怖气息。这里是初生宇宙与“大归零”侵蚀区域交界的缓冲带，法则混乱不堪，能量稀薄到近乎虚无，是一片连执行终极净化任务的“净化者”都很少踏足的、被遗弃的遗忘之地。

　　一块不起眼的、仅有百里方圆的陆地碎片，正遵循着混乱而不可预测的引力潮汐，漫无目的地漂流着。这块碎片上，依稀可辨曾经的山川起伏与蜿蜒河道的痕迹，但如今，一切都已化为死寂的焦土和凝固的、如同黑色泪水般的熔岩。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甚至连微生物存在的波动都感知不到，这是一片彻头彻尾的绝地。

　　在这块碎片的核心深处，一个被强大神念勉强开辟出的、仅有数丈方圆的狭小空间，如同暴风雨中最后一个气泡，顽强地维系着。空间内，薇菈正盘膝静坐。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比穿越空间乱流之前更甚，周身那象征生命本源的生命绿光已然黯淡到了极点，如同在狂风中摇曳、随时可能熄灭的烛火。强行开启应急通道，又负荷着黑曼巴和凌霄那一点脆弱的剑心灵光进行超越极限的长距离空间跳跃，几乎榨干了她这具残存神念最后的一丝力量，她的存在本身，也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她的双手虚托在胸前，姿态庄重而小心翼翼。那点淡金色的、属于凌霄的剑心灵光，正悬浮在掌心之上不足三寸的空中，极其缓慢地旋转着。它微弱得仿佛只需一丝最轻微的能量扰动就会彻底湮灭，然而，在这近乎虚无的光点内部，却蕴含着一股令人动容的、不屈不挠的坚韧意志，一种即便面对“归零”也誓不“灭”的剑心证明。

　　黑曼巴守在一旁，她已重新化为人形，但脸色同样苍白，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深深的忧虑。她如同最警惕的哨兵，将自身感知放大到极限，仔细探查着狭小空间外的每一丝动静。尽管外界是死一般的寂静，她也不敢有丝毫松懈，在这片规则混乱之地，任何“不可能”都可能发生。她的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飘向薇菈掌心那点微弱的金芒，眼中翻涌着复杂至极的情绪——有对凌霄“陨落”那一刻的悲痛，有对渺茫未来的深切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仿佛要将她压垮的、沉甸甸的责任感，以及从那点灵光中汲取到的、一丝微弱却不肯熄灭的希冀。

　　“前辈，他……还能恢复吗？”黑曼巴的声音干涩而沙哑，这个问题她已问过数次，但每一次，都像是溺水者试图抓住一根稻草，渴望能得到一个比之前更肯定、更能支撑她走下去的答案。

　　薇菈缓缓睁开双眼，那双原本蕴含着生机与智慧光芒的眼眸，此刻也显得有些空洞。她凝视着掌心灵光，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无奈：“很难。这并非简单的神魂受损或能量耗尽，而是存在的根基几乎被‘归零’意志从根源上抹除。这点灵光，是他‘剑心不灭’特性的极致体现，是意志力创造的奇迹，但……要将这奇迹的‘火星’重新点燃为生命的‘火炬’，需要难以想象的能量和可遇不可求的契机。”

　　她伸出纤细得近乎透明的手指，指尖流淌出一缕比发丝还要细微的翠绿色生命源力，如同最温柔的涓涓细流，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融入那点淡金灵光之中。灵光似乎本能地颤抖了一下，如同久旱逢甘霖般，贪婪地吸收着这来之不易的滋养，但其光芒的增强幅度微乎其微，几乎无法用神识察觉。

　　“你看，”薇菈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剖析的冷静，但深处却藏着无力，“我的生命神力，其本质是宇宙中‘存在’与‘生长’规则的体现，对于滋养神魂、修复本源应是上上之选。但效果却如此微乎其微，根本原因在于他受到的‘归零’规则侵蚀太深、太彻底。我的力量，绝大部分都被消耗于持续中和、抵消那如附骨之疽般的‘虚无’效应，真正能用于修复和壮大这点灵光本源的，十不存一。”

　　黑曼巴的心直往下沉，仿佛坠入无底冰渊。连一位古神（即便只是残念）的力量都收效如此甚微，这希望之火，未免太过渺茫，渺茫到让人绝望。

　　“难道……这浩瀚宇宙，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是她极少流露出的脆弱。

　　薇菈再次沉默，目光似乎穿透了这狭小的临时避难点，投向外界那永恒而冰冷的黑暗虚空。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缥缈：“办法……或许有，但每一条，都遍布荆棘，凶险异常。”她伸出一根手指，“其一，是寻找宇宙中尚未被‘归零’意志污染的、最本源的生命源泉或造化之力。那种力量层次极高，纯净无比，或许能从根本上洗刷、净化掉‘归零’规则的残余烙印，为灵光重塑根基提供最纯粹的温床。”

　　她伸出第二根手指：“其二，是找到与他自身所执的‘剑道’高度契合的规则奇物或无上传承。以此物或此道为引，作为他重筑存在根基的‘骨架’和‘蓝图’，或许能事半功倍，引导其意志完成重组。”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黑曼巴，带着一种复杂的意味：“其三……便是等待。等待一个虚无缥缈、只属于他的‘机缘’。宇宙玄妙莫测，万事万物皆暗藏一线生机。他的意志如此坚韧不拔，或许能在漫长到足以让星辰湮灭的岁月长河中，自行捕捉到那一线冥冥中的生机，完成真正的涅盘重生。但这……更像是一种寄托于未知的祈盼。”

　　自行捕捉生机？黑曼巴凝视着那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消散的灵光，实在难以想象，它要如何依靠自身在这无尽的黑暗与死寂中“捕捉”到那虚无缥缈的“机缘”。这听起来，更像是一种在绝境中无奈的安慰与奢望。

　　“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黑曼巴用力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从悲观情绪中挣脱出来，属于战士的冷静和理智重新占据上风。她开始分析现状，“这里虽然暂时隐蔽，但能量稀薄至极，不仅不利于温养凌霄的灵光，对前辈您的恢复也极为不利。而且，这片区域规则混乱，空间脆弱，绝非长久的安全之所。前辈，我们接下来该去哪里？必须有一个明确的方向。”

　　薇菈赞许地点了点头，对黑曼巴能迅速认清形势感到欣慰：“你说得对，固守于此无异于坐以待毙。我们需要一个相对稳定、且能有机会获取资源的地方。初生宇宙的核心区域是绝对不能回去了，‘净化者’的目光和力量必然正高度聚焦在那里，进行着彻底的‘清理’。”她沉吟片刻，神念中调取着来自“终末观测站”数据库的古老信息，“或许……我们可以尝试反其道而行之，前往一些古老的、未被完全探索的边荒星域，或者……那些在‘大归零’的宏伟计划中，被标记为‘已观测完毕，变量潜力极低，威胁等级：低，暂缓净化’的‘沉眠区’。”

　　“沉眠区？”黑曼巴对这个陌生的术语感到疑惑。

　　“那是‘终末观测站’内部数据库使用的术语。”薇菈解释道，语气带着一种述说冰冷事实的平静，“指的是那些宇宙法则相对稳定、生命演化陷入长期瓶颈或近乎停滞、整体‘变量’潜力被观测站评估为极低的区域。对于追求效率、清除一切‘不朽变量’可能的‘净化者’而言，这些缺乏活力、难以产生‘意外’的区域，清理优先级会被排到很后面，甚至可能被暂时‘遗忘’。”

　　黑曼巴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把握住了关键：“灯下黑！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反过来，最不被注意、被认为毫无价值的角落，反而可能成为绝佳的藏身和喘息之所！”

　　“没错，正是此意。”薇菈肯定了黑曼巴的领悟，“我们需要在星海中找到这样一个合适的‘沉眠区’，然后悄然潜入，低调隐匿。一方面，为我恢复力量争取宝贵的时间；另一方面，也为寻找能够滋养这点剑心灵光的机缘创造条件。那将是漫长而艰难的旅程。”

　　做出初步决策后，薇菈再次闭上双眼，将所剩无几的神念如同最纤细的丝线般，极其小心地延伸出去。她必须避开那些混乱的规则乱流和危险的空间裂缝，在浩瀚无垠的冰冷虚空中，捕捉那些来自遥远星域的、微乎其微的能量波动和法则印记，试图在脑海中那幅残破的宇宙星图上，定位一个符合“沉眠区”特征、且相对可行的目的地。

　　黑曼巴则不再出声，她如同最忠诚的卫士，默默守护在这一神一念、一光一点之旁。她的视线牢牢锁定在薇菈掌心那点淡金色的灵光上，内心深处一个誓言如同最坚固的基石般落下：无论前路是万丈深渊还是刀山火海，无论希望如何渺茫如星尘，她必将用尽一切，守护住这最后的火种。直至他归来，重塑剑锋；或者……直至她自身生命与意志彻底燃尽，化作宇宙尘埃的那一刻。

　　狭小的空间内，时间仿佛凝固，陷入了比外界虚空更深沉的长久寂静。只有那点微弱的剑心灵光，在古神残存生命力量的滋养下，如同一颗沉睡在严冬深处、等待春日召唤的种子心脏，以一种近乎永恒的耐心和令人心悸的顽强，极其缓慢地、一下又一下地，搏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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