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门后养魂池

　　血珠落在青铜门环上，发出清脆一响。

　　门缝缓缓裂开，一道幽风从里面冲出，吹得闻人烬头发乱飞。她站在光桥尽头，手腕还在流血，血顺着指尖滴下，在空中划出细线，落入门缝深处。整扇门开始震动，兽首衔环发出低沉嗡鸣，像是某种古老机关被唤醒。

　　她没动，也没退。

　　陈九黎这时赶到，踏上光桥。他一眼看见门正在开启，立刻甩出红绸探路。红绸刚触到门缝，就被一股无形力量绞成碎片，飘散在风里。

　　他皱眉，从怀中取出玄冥珠。

　　珠子一离手就自行飞起，悬在门前，忽然爆发出幽蓝光芒。那光不刺眼，却极深，像井水照月，一层层渗进黑暗。光芒穿透门后空间，照亮了祭坛全貌。

　　三千具童尸整齐排列，面朝中央高台，每一具额头上都贴着一枚暗红色符纸，上面印着闻人家族徽——一只盘绕的铜钱蛇。

　　陈九黎瞳孔一缩。

　　左眼金纹骤然燃起，视野瞬间扭曲。他看到百年前的画面：风雨夜，地脉裂口前跪着一个穿长衫的男人，身后站着七名孩童，个个脸色苍白，手脚被缚。男人抬手割破自己手掌，将血按进地面刻痕，口中念道：“以纯阳童魂饲汝，换我闻人家三百年不衰。”

　　混沌黑影从地底升起，伸出无数触须缠住孩子，拖入裂缝。最后一刻，有个小女孩回头看了男人一眼。

　　画面消失。

　　陈九黎猛地抬头，目光直刺闻人烬。

　　“原来罪从你祖上起！”

　　闻人烬身体一晃，单膝跪地。她听到了那句话，却没有反驳。她的视线死死盯着那些童尸，尤其是他们额头上的族徽。那是她从小见过无数次的图案，挂在祖宅正厅，刻在家谱封皮，甚至绣在父亲常穿的睡袍领口。

　　现在它贴在死孩子脑门上，泛着血光。

　　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陈九黎迈步走上祭坛，靴底踩在石阶上发出闷响。他走到第一排童尸前蹲下，伸手掀开一张符纸。下面皮肤完好，没有腐烂痕迹，但太阳穴处有两个小孔，像是被什么钻进去过。

　　他收回手，站起身环顾四周。整个祭坛呈圆形，直径近百米，地面由黑石铺成，刻满细密符文。穹顶高耸，上面镶嵌着星轨图，与血符交错分布，构成一幅巨大阵法。

　　玄冥珠漂浮在半空，持续散发蓝光，照得每一张童尸的脸都清晰可见。有些眼角渗出血丝，有些嘴唇微张，仿佛临死前喊过什么。

　　但没人动。

　　整个空间安静得可怕。

　　陈九黎转身看向闻人烬，声音冷了下来：“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不是普通的献祭场，是养魂池。这些孩子不是一次性死的，是一个接一个，年复一年，用活人血气喂养地脉里的东西。”

　　闻人烬慢慢抬起头。

　　她的脸很白，嘴唇发青，右手撑在地上，左手垂着，血还在滴。她看着那些尸体，忽然开口：“我不是替罪羊。”

　　“你说什么？”

　　“我不是替罪羊。”她重复一遍，声音比刚才稳了些，“我知道我家有问题。小时候每年生日，祠堂不让进。我妈死后第三年，我翻过账本，发现有笔钱每年固定打给一家叫‘安宁育幼院’的地方。后来那地方失火，死了十七个孩子。”

　　她喘了口气，继续说：“我没敢查下去。我爸派人盯着我。直到十六岁那天，我亲眼看见他在地下室烧一个孕妇的胎盘，嘴里念着‘补运’。”

　　陈九黎盯着她，没说话。

　　“所以我逃了。”她说，“带着铃铛跑进山里，差点死掉。我以为我只是摆脱了一个疯子父亲。可我现在才知道……我逃的不是一个家。”

　　她抬起手，抹了把脸，手上沾了血和汗。

　　“我是从一座坟里爬出来的。”

　　陈九黎沉默片刻，走回她身边，伸出手。

　　闻人烬愣了一下，没动。

　　“起来。”他说，“你现在倒下，等于承认你是他们的一员。”

　　她咬牙，抓住他的手，借力站起来。腿还在抖，但她站住了。

　　玄冥珠忽然颤动一下，光芒变得更亮。蓝光照到祭坛中央的高台上，那里出现了一块石碑，半埋在地里。碑面刻着文字，已经被磨损大半，只剩几行还能辨认：

　　“癸卯年起，岁献七童；

　　甲辰年起，双倍加贡；

　　至壬子年，万魂归位，六道重开。”

　　陈九黎走近石碑，伸手摸了摸那些字。

　　“这契约不是一代签的，是不断续的。你家先祖开了头，后面每一代都在加码。越怕失去财富地位，就越要供更多东西进去。”

　　闻人烬走到另一侧，手指划过碑文边缘。

　　“最后这句……‘万魂归位’，是指今天？”

　　“差不多。”陈九黎抬头看穹顶，“星轨位置偏移了三分，说明阵法已经启动。三千童魂只是引子，真正的仪式需要一个血脉纯净的后代亲自开门，才能激活最终环节。”

　　“所以我是钥匙。”

　　“对。但钥匙也能折断锁。”

　　她转头看他。

　　“什么意思？”

　　“你可以选择关上门。”他说，“或者，把它砸了。”

　　两人同时看向青铜门。门已完全敞开，里面是一条向下延伸的阶梯，深不见底。风从下面吹上来，带着淡淡的甜腥味，像是陈年的血干透后的气息。

　　玄冥珠缓缓移动，飘向石碑上方。珠光扫过碑面最后一行时，那行字突然浮现出来，原本不存在的文字一点点显现：

　　“闻人氏嫡系若亲启此门，则余愿 fulfillnt。”

　　最后一个词模糊不清，像是被刻意抹去。

　　陈九黎眯起眼：“这不是中文。也不是任何我见过的文字。”

　　闻人烬盯着那行字，忽然觉得头晕。她扶住石碑，指节发白。

　　“我认识这个字。”她低声说，“小时候在父亲书房见过类似的符号。他用来写日记，说是家族秘语。”

　　“你能读？”

　　她摇头：“只认得几个。这个……像是‘完成’的意思。还有那个，像‘代价’。”

　　陈九黎盯着她：“代价是什么？”

　　她没回答。

　　玄冥珠忽然剧烈震动，蓝光一闪，照向祭坛角落。那里原本空无一物，此刻却浮现出一口青铜鼎，鼎身布满裂纹，三条腿断了一条，歪斜地立在地上。

　　鼎内有一卷竹简，焦黑卷曲，却被某种力量托着，悬在半空。

　　陈九黎走过去，用伞尖轻轻碰了下鼎沿。

　　一声轻响，像是锁扣打开。

　　竹简自动展开一寸，露出里面的字迹——正是那种神秘符号，但边缘夹杂着中文批注：

　　“初代主签约者：闻人承业”

　　“契约期限：三百载”

　　“当前剩余年限：七年零四个月”

　　“备注：需于壬子年冬至前凑足九千九百九十九道生魂，否则反噬降临。”

　　闻人烬踉跄着走过来，看到那行名字时，整个人僵住了。

　　“闻人承业……是我高祖父的名字。”

　　陈九黎盯着竹简：“还差多少魂？”

　　“三千已经有了。外面蛊巢炸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一部分怨气被吸进来。”她声音发涩，“还需要将近七千。”

　　“魍魉不会等那么久。”陈九黎收起伞，“它已经在逼我们加速。”

　　他抬头看穹顶星图，又低头看鼎中竹简。

　　“它不怕你不履约，它怕的是有人毁约。”

　　闻人烬盯着那卷竹简，忽然伸手想拿。

　　陈九黎一把拦住她：“别碰。这种东西，一碰就认主。”

　　她缩回手，指甲掐进掌心。

　　“那怎么办？关门？”

　　“门一旦打开，就不能靠人力关。”他说，“唯一的办法是毁契。”

　　“怎么毁？”

　　“烧了它。”

　　“用什么烧？”

　　陈九黎看向玄冥珠。

　　珠子静静悬浮，蓝光微闪，像是在回应他的想法。

　　他伸手取下腕间的银针，一根根插进竹简周围，形成一个小阵。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小瓶朱砂，洒在银针之间。

　　“要用纯阳之火，配合镇魂之力。”

　　“我没有火。”

　　“我有。”

　　他咬破手指，将血滴在最后一根银针上。血珠滚落，接触到朱砂的瞬间，银针齐齐发烫，泛起红光。

　　玄冥珠缓缓下降，靠近竹简。

　　就在珠光即将触及卷轴时，鼎下的石板突然裂开一条缝。

　　一只手从地下伸了出来，抓住了鼎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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