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桂花糕与女儿红

　　这一抹笑容，吹散了苏文渊心中，这场惊世骇俗的道子大礼，而带来的所有震撼与不适，也吹散了一路走来所有的委屈。

　　他静静的看着，提着裙摆，如同蝴蝶般，轻盈地跑到自己面前的少女。看着她那双清澈得仿佛山间清泉，此刻盛满了笑意的眼眸。自诩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道心，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三年的时光，并未在她清丽绝伦的脸上，留下丝毫的痕迹。反而让她原本还带着几分少女青涩的气质，沉淀得愈发的空灵与动人。

　　她就那么俏生生地，从书信中，站在了他的面前。手中端着那盘曾经因为一个赌约，而输给他的桂花糕。嗯，已经记不清来往多少书信了。嗯，冒着袅袅热气的桂花糕。

　　她仰着那张不施粉黛，却以让世间所有繁花为之失色的俏脸，笑吟吟地盯着他。

　　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那长达三年的分别。

　　仿佛，他们依旧是在青河县那个冰冷的停尸房内，初次相遇的……少年与少女。

　　“你……”

　　苏文渊张了张嘴，那颗能舌战群儒，辩法论道的七窍玲珑心，在这一刻也变得有些……笨拙。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了一句宠溺的苦笑。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啊？”

　　墨璃闻言，那双美丽的眸子弯成了两道好看的月牙。

　　她没有回答，将手中的盘子朝着苏文渊的面前，递了递。

　　那意思不言而喻。

　　苏文渊笑了。

　　他伸出手，拈起一块尚带着余温的桂花糕，轻轻地放入了口中。

　　香甜软糯的滋味，在舌尖之上弥漫开来。

　　与三年前，那块在停尸房中救了他一命的桂花糕，味道一模一样。

　　“嗯。”

　　他点了点头，由衷地赞叹道：“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他这句俏皮话，让墨璃先是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笑容如同冰山之巅，悄然绽放的雪莲，让这片风景都仿佛多了一丝人间的春意。

　　一旁的莫山海与莫凡，看着眼前这温馨与暧昧的一幕，两张老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丝如同老父亲看女婿般的……欣慰笑容。

　　“咳咳……”

　　莫山海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打破了这两个年轻人的小世界

　　“道子，就让我们这样单膝跪着不合适吧。”莫凡嘿嘿一笑。

　　苏文渊闻言，挠了挠头，急忙上前与墨璃扶起两位前辈。

　　“苏道子。”莫山海看着苏文渊，神情依旧有些复杂，“方才是我二人唐突了。”

　　“只是……”他看了一眼苏文渊眉心之处，与他神魂融为一体的革新之心。这件奇物寻常人根本无法察觉，但在他们这些墨家传人眼中，却如同黑夜之中皓月般，清晰可辨。

　　“……礼，不可废。”

　　苏文渊将口中的桂花糕，缓缓咽下。

　　对着这两位前辈，抱拳行礼。

　　“二位前辈，晚辈苏文渊，并非有意隐瞒。”

　　他将自己当初在会试秘境之中，是如何以“光之色”，点醒了天机钟之内的墨家先贤英魂，并最终获得了“革新之心”认可的经历，简明扼要地讲述了一遍。

　　当然，其中关于自己记忆宫殿，以及前世物理学的核心秘密，被他巧妙地以“于上古道家典籍之中，偶得的格物之法”给一笔带过了。

　　听完他的叙述。

　　莫山海与莫凡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震撼。

　　以道破术。

　　这个少年，竟真的以一种他们从未想象过的方式，完成了对墨家千年以来最大的一次革新。

　　“原来……如此……”莫凡脸上满是感慨，“大道之行，不拘于形。师尊他老人家，当年若是能看到今日这一幕，想必……也会含笑九泉了吧。”

　　“苏文渊。”莫山海也缓缓地开口，语气中多了一丝平等的意味，“你既已得先贤认可，执掌革新之心。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墨家，地位与我等同的……行走道子。”

　　“墨家上下所有资源，皆可为你所用。”

　　“所有弟子，皆听你调遣。”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包括，我这个钜子在内。”

　　这个承诺，极其沉重。

　　这几乎等同于将半个墨家，都交到了苏文渊的手中。

　　他没有再推辞，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需要墨家这股能够改变世界格局的强大力量。

　　“钜子言重了。”他对着莫山海，郑重地还了一礼，“晚辈必不负……先贤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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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

　　天工坊，最核心的密室之内。

　　苏文渊，与这两位代表着墨家两种截然不同理念的最高掌权者，进行了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深夜长谈。

　　他将蒸汽机的完整构想、工业革命的宏伟蓝图，以及……关于钢铁舰队的最终计划，都毫无保留地对二人和盘托出。

　　起初，莫山海与莫凡还只是抱着一丝好奇与审视的态度，静静地听着。

　　但渐渐地。

　　他们的脸上充斥着震撼与狂热的光芒。

　　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正在自己的面前，缓缓打开。

　　“以凡铁为骨，以蒸汽为心，造出日行千里的陆地神舟，与纵横四海的钢铁巨舰……”

　　“研究符文系统，将不同的力量体系为动力源，取代人力以及蒸汽，开创科技文明。”

　　莫凡看着仔细查阅着面前详细数据与精密结构图图纸，冰冷的机关义肢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这……这……这简直是……为我墨家新开了一条大道啊。”

　　“可行。”

　　一向沉稳的莫山海，在经过长达一炷香的疯狂的推演与计算之后，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理论上，完全可行。”

　　他的眼中燃烧着对墨家新未来的向往。

　　“前提要解决几个问题。”

　　“解决材料的强度与耐热性问题。”

　　“以及核心锅炉的能源转化效率。”

　　“再加上符文系统怎么镌刻，动力怎么提取转换。”

　　他看着苏文渊，激动的脸上溢满了渴望。

　　“苏道子。”

　　“你，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苏文渊哈哈一笑，这两位已经被自己彻底带入了科技树的大坑，这个世界的要不了多久新的科技力量将要涌现。

　　自己手中，又多了一张与高高在上的圣人，掰一掰手腕的……王牌。

　　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而是从怀中取出了一样早已准备好的东西。

　　一壶陈年女儿红。

　　以及，三只古朴的青瓷酒杯。

　　他为自己，也为眼前这两位老顽童，各自满上了一杯。

　　然后，举起了酒杯。

　　“二位前辈。”

　　他看着他们深邃的眼眸，脸上满是真诚与期盼。

　　“理念之争，可暂放一旁。”

　　“这天下，也并非只有黑白。”

　　“求同存异。”

　　“或许才是墨家，乃至这天下真正的出路。”

　　他看着那两位，同样举起了酒杯，脸上露出了复杂神色的师兄弟。

　　话锋一转：

　　“晚辈还有一事相求。”

　　“京城将有大变发生，恳请两位前辈带着墨璃前往墨工坊，远离京城是非之地。”

　　莫凡神色一变，“道子所说，我亦有所耳闻。”

　　他伸出手指，指了指头顶。

　　苏文渊了然，默默点了点头。

　　“哎。”莫凡长叹一口气。“皆是棋子啊。道子，要不和我们一起吧，即便是那位，我墨家传承万年，这点底蕴还是有的。”

　　苏文渊摇了摇头，“在下还有家事未了。”

　　两位前辈相视一眼，点了点头。

　　“便听道子的，不日我墨家便启程前往墨工坊。”

　　“不过，道子与小女……”

　　苏文渊神色一呆，尴尬的看着莫山海。脑海之中思绪万分，那盘桂花糕的味道仿佛还在嘴角徘徊。

　　他眼神逐渐清晰起来，“前辈，晚辈生死难知。然此生非墨璃不娶，如若前辈愿意，求前辈成全。”

　　莫山海闻言，哈哈一笑。

　　“这份资料我收下了，就当你的聘礼。至于儿女事，自有你们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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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文渊带着一身的酒气，与满心的收获从那天工坊之内，缓缓走出时。

　　已是，月上中天。

　　清冷的月光之下。

　　一道白色的倩影，倚靠在他的马车旁，已在此等候了许久。

　　她的手中，还提着一个小巧的食盒。

　　看到苏文渊出来，那双清澈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她快步地走上前，将食盒递到了苏文渊的面前，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我，又做了一些。”

　　她轻声说道，声音比那月光还要更加的温柔。

　　“怕你……饿了。”

　　苏文渊看着她，只感觉那双眼睛在月光之下，盛满了星辰。心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他伸出手，没有去接那个食盒。

　　而是轻轻握住了她那因为紧张而略显冰凉的……柔荑。

　　墨璃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抬起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苏文渊仔仔细细的盯着她。月光之下，俏脸显得愈发倾国倾城。他的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温柔。

　　“墨璃。”

　　他轻声唤道。

　　“……以后，别再做桂花糕了。”

　　“嗯？”

　　“因为……”

　　他凑到她的耳边，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我想尝点，别的……”

　　“……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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