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星轨与龟甲 凯旋归来

　　坠星崖顶，风声呜咽，残留的星辰光雨与尚未散尽的污秽气息交织，映衬着柳玄那高深莫测的笑容和看似诚恳的“合作”提议。

　　姬北辰并未如柳玄所预料的急于返回西岐城再行商议。他深知主动权不能完全交由对方，此刻他虽然虚弱，但刚刚镇压妖祸、重创姬云海的威势犹在，正是与这位朝歌使者初步交锋、划定界限的最佳时机。

　　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与其年龄不符的沉稳与锐利，迎着柳玄那探究的目光，平静开口，声音虽因消耗巨大而略显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柳使者既然提及合作，想必事关重大，何必等到回城？此地虽非佳所，却也清净。使者若觉方便，不若现在便寻一处，略谈一二？也好让北辰心中有个计较。”

　　柳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浓的兴致。他没想到姬北辰如此果断，竟不给自己更多运作和准备的时间。他抚须一笑，从善如流：“北辰公子快人快语，倒是柳某拘泥了。也好，便依公子所言。”

　　姬北辰微微颔首，对影日吩咐道：“影日前辈，烦请你与影月、影星在此看押俘虏，清理战场，救治伤员，并戒备四周。”

　　“公子放心。”影日沉声应命，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些畏缩不前的血煞卫以及昏迷的姬云海，无形的压力让那些人更加不敢妄动。

　　姬北辰又看向云羲，云羲立刻会意，默默跟上。柳玄对此并无异议，只是目光在云羲身上略微停留，似乎对这个忠诚且实力不俗的侍女也有一丝好奇。

　　三人并未走远，就在坠星崖边缘，寻了一处相对平整、远离战场中心、且能俯瞰部分青木原景色的巨岩停下。夜色深沉，远处山林如墨，唯有天际几点寒星，与崖顶尚未完全熄灭的微末星辉遥相呼应。

　　柳玄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的语气不再像之前那般完全置身事外，而是多了几分郑重：“北辰公子，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西岐此次星坠与妖祸，绝非寻常天灾。朝歌钦天监早已观测到天象异动，陛下雄才大略，深感洪荒将有‘大灾’降临，绝非一城一地可独善其身。故而欲集结天下英才，共谋应对之策。”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姬北辰：“公子于星辰之道天赋异禀，更能在绝境中引动远古星阵，平息此番祸端，此等能力，正是朝歌，正是陛下所需！柳某不才，愿代为引荐，邀公子为朝歌钦天监客卿，地位超然，不受太多约束，只需在类似此次异变发生时，共享情报，必要时提供咨询与助力，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姬北辰心中念头飞转，柳玄的话，半真半假。朝歌察觉异常是真，帝辛欲集天下之力也可能为真，但所谓的“客卿”之位，更多的恐怕是想将他，或者说他背后可能代表的星辰奥秘纳入朝歌的掌控或观察之下。这是一把双刃剑，接受了意味着进入了朝歌的视野，可能获得资源和情报，但也必然会被卷入更大的漩涡，受到诸多牵制。

　　但他现在，确实需要了解外界的风云变幻，需要借势发展。西岐内部的隐患尚未根除，那坠星崖底的诡物也只是暂时蛰伏，未来的危机需要更强大的力量和更广阔的视野。

　　沉吟片刻，姬北辰抬头，目光清亮：“承蒙柳使者与陛下看重，北辰受宠若惊。为天下苍生计，北辰愿尽绵薄之力。只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强硬起来：“既是合作，便需有合作的诚意与规矩。北辰有三点需言明：其一，北辰乃西岐世子，合作之事，不得以任何形式干涉西岐内政，此乃底线。其二，情报需对等共享，朝歌所知关于大灾及各类异变之信息，北辰需有知情之权。其三，客卿之位，北辰可挂名，但行动自主，非危及人族存亡之大事，朝歌不得强行调遣。”

　　他的条件，条理清晰，寸步不让，既守住了西岐的独立性，也为自己争取了最大的自由度和利益。

　　柳玄听着，脸上笑容不变，心中却对姬北辰的评价又高了几分，此子不仅天赋实力惊人，心智权谋亦是不凡，绝非池中之物。

　　“呵呵，公子所虑，合情合理。”柳玄笑道，“陛下求贤若渴，岂会行那强人所难之事？公子所提三点，柳某便可代陛下应允。自此你我便算是盟友了。”

　　说着，他似是无意的，从袖中取出了那枚曾在驿馆观星台上把玩过的古朴龟甲。龟甲色泽暗沉，纹路天然，但在柳玄灵力微微催动下，其上的几道裂纹竟隐隐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苍茫古老的波动。

　　就在这波动出现的刹那——

　　姬北辰紫府深处，那枚静静悬浮的星辰圣器碎片，竟不受控制地轻轻一颤，一股同源而出、仿佛分隔万古后再次相遇的悸动感，透过太初灵光，清晰地传递到姬北辰的心神之中！

　　姬北辰瞳孔微不可查地一缩，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面上不动声色。

　　柳玄似乎并未察觉姬北辰紫府的异动，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却仿佛看穿了什么，目光在姬北辰眉心处若有若无地停留了一瞬，嘴角的笑意更深，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意味。

　　两人都未点破，但这一刻，彼此都心知肚明——对方身上，都藏着与这坠星崖、与那远古秘辛相关的重大秘密！

　　“既然如此，合作愉快。”姬北辰压下翻涌的心绪，平静地说道。

　　“合作愉快。”柳玄含笑收回龟甲，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无意之举。

　　初步的合作意向，就在这坠星崖畔，夜色之下，悄然达成。虽然彼此心怀鬼胎，但至少表面上，确立了同盟关系。

　　当姬北辰一行人押解着昏迷的姬云海，带着装有傀妖残骸和那枚关键“引妖血符”的铁证车驾，走出青木原，踏上返回西岐城的官道时，天色已近黄昏。

　　消息仿佛长了翅膀，早已传回了西岐城。

　　当队伍的身影出现在城门外时，等待他们的，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世子！是世子回来了！”

　　“世子殿下平安归来！妖祸平定了！”

　　“苍天有眼！世子殿下威武！”

　　道路两旁，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从白发苍苍的老者，到稚气未脱的孩童，从普通的市井百姓，到一些中小家族的子弟，无数人翘首以盼，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感激与崇敬！他们高呼着“世子”之名，声浪一波高过一波，直冲云霄，仿佛要将这些时日积压的恐惧与阴霾彻底驱散！

　　队伍中的府兵们，虽然人人带伤，疲惫不堪，但听着这震耳欲聋的欢呼，看着民众那真挚热烈的目光，不由得挺直了腰杆，脸上露出了自豪与荣耀的光芒。这一切，都是他们跟随世子殿下，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

　　姬北辰骑在马上，看着眼前这万人空巷、群情激昂的景象，心中亦是涌起一股暖流与沉甸甸的责任感。民心所向便是他前行最大的动力。

　　队伍缓缓行至西伯侯府门前。

　　令所有人动容的是西伯侯姬昌，竟亲自率领着留守的文武属官，肃立于侯府大门之外相迎，他身着侯爵常服，面容虽依旧威严，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清晰地映照着难以掩饰的激动、欣慰，以及一丝如释重负。

　　姬北辰连忙下马，快步上前，躬身行礼：“父亲，北辰幸不辱命！”

　　姬昌大步上前，一把扶住姬北辰，紧紧握住他的手，目光在他身上那尚未干涸的血迹和苍白的脸上扫过，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洪亮地传遍四周：“好！好！吾儿北辰，武考卓绝，亲赴险地，查明妖祸真相，斩除邪祟，扬我西岐之威！此乃大功！西岐上下，当为你贺！”

　　他的话语，如同最终定论，为姬北辰的青木原之行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也将其声望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峰！

　　是夜，西岐城内，许多人家自发地在门口、窗前，挂起了一盏盏精心制作的星灯。灯光朦胧，宛若点点星辰。从高处望去，万千星灯连绵不绝，汇成一条流淌的、温暖的“地上星河”，与夜空中真正的星辰交相辉映，照亮了西岐的夜空，也照亮了无数人充满希望的心。

　　这无声的举动，是民众对那位引动星辰、净化妖祸的世子殿下，最朴素，也最真挚的感念与祝福。

　　而在侯府一处高阁之上，柳玄凭栏远眺，望着那满城的星灯光火，以及被众人簇拥着进入侯府的姬北辰的背影，眼神深邃难明，低声自语，声音飘散在夜风之中：

　　“真龙已出浅滩，风云为之涌动。西岐这座小庙，怕是……容不下你了。帝辛陛下，您期待的变数，似乎已经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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