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篇 镇北僵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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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雪夜鬼叩门

  光绪二十三年的冬月,雪片子大如鹅毛。

  我缩在赶尸行的青布褡裢里,听前头老镖头抖着嗓子喊:“苏爷,到了!就是前边那座破庙!”

  庙门歪在雪堆里,门环上挂的铜钱早被冻成冰坨。我推开门,一股子腐木混着铁锈的腥气扑面而来。供桌上烛火摇摇晃晃,照见香灰里插着的半截香——那是三天前村民送来的“问路香”。

  “苏先生,您可得救救我们。”里正王老汉裹着补丁棉袄跪下来,额头抵着青砖,“自打霜降那天起,村东头的老槐树每晚都掉死鸟。昨儿个张屠户家的牛被掏了膛,血都没剩一滴……我孙儿昨儿半夜哭醒,说看见穿官服的老爷站在他床头,指甲盖儿比刀还长!”

  我摸出怀里的罗盘。指针疯了似的转,最后稳稳指向西北——镇北将军墓的方向。

  “李承渊的坟?”我挑眉。

  王老汉点头如捣蒜:“正是那位镇北将军。二十年前平定漠北,皇上亲赐的‘靖边’谥号。可后来被人参了通敌,棺椁被刨,骸骨扔在乱葬岗……”他压低声音,“最近村里老人都说,月圆夜能听见金戈声,像有千军万马从将军坟里往外冲……”

  窗外忽然炸响一声惊雷。

  我攥紧腰间的墨斗线,听见庙梁上有细碎的脚步声。

  红绸子。

  一截褪色的猩红绸子从房梁垂下来,扫过供桌上的牌位。那是李承渊的谥册残片,边角还沾着暗褐色的污渍。

  “他来了。”我轻声道。

  第二章 将军冢裂

  将军坟在三十里外的鹰嘴崖。

  我踩着齐膝深的雪,看着眼前的乱葬岗——说是坟,倒更像片被野狗刨过的乱石堆。唯一能辨别的,是半块残碑,刻着“镇北将军李承渊之柩”。

  “怪事。”我蹲下身,指尖划过碑上的裂痕,“当年朝廷虽削了他的谥号,好歹该立个衣冠冢。这坟头……像是被人故意毁了风水。”

  身后传来枯枝断裂声。

  我抄起桃木剑转身,只看见个穿灰布道袍的老头,怀里抱着个青铜罗盘。“苏小友,”老头笑得眼角堆起皱纹,“老道云游到此,见将军坟阴气冲天,特来相助。”

  他说他叫陈九皋,是龙虎山第三十七代弟子。我盯着他罗盘上倒转的八卦,想起师父说过,有些邪修会用“倒盘”吸阴煞。

  “陈道长既然来了,不妨替我掌掌眼。”我故意把墨斗线往地上一抛。线绳刚触到泥土,竟“滋啦”一声冒起黑烟。

  陈九皋脸色骤变:“这是……尸毒!”

  我们挖开冻土。

  半尺厚的雪下,露出一截腐朽的棺木。金丝楠木的纹路早被尸水浸成墨色,棺盖上赫然钉着七枚镇魂钉——全是被蛮力拔出来的,钉孔里渗着黑红的黏液。

  “不好!”陈九皋要上前,被我一把拽住,“尸气已经散了,他就在附近。”

  话音未落,风里飘来铁锈味。

  我抬头,看见不远处的枯树上,挂着件褪色的玄色官服。官服下摆沾着暗褐色的渍,仔细看,竟是凝固的血。

  更骇人的是,官服的领口处,露出半张青灰色的脸。

  那是张被啃噬过的脸,左眼只剩个空洞,右眼球却鼓得要掉出来,直勾勾盯着我们。

  “李承渊。”我轻声说。

  第三章 生前憾事

  李承渊的尸身没有腐烂。

  他的皮肤呈青黑色,肌肉却保持着弹性,指甲长得足有三寸,尖端泛着幽蓝。最诡异的是他的胸口——本该插着镇魂钉的位置,此刻插着支断箭,箭杆上刻着“同德二十年”。

  “这是当年漠北之战的箭。”陈九皋突然开口,“李将军平叛时中过一箭,伤在心肺,御医说活不过四十。可他硬撑着打完最后一仗……”

  我猛地转头:“你是说,他根本不是通敌?”

  陈九皋从怀里掏出本泛黄的笔记:“我师父的师父曾参与过当年的军议。李将军押运的粮草被劫,是副将赵显勾结漠北可汗做的手脚。可赵显买通御史,反咬李将军通敌。皇上震怒,下旨抄家,连将军夫人都投了井……”

  “所以他的尸身怨气不散。”我摸出怀里的黄纸符,“被打断棺椁,曝尸荒野,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李承渊的喉间发出闷吼。他慢慢直起背,腐烂的官服裂开细小的口子,露出底下青紫色的肌肉。断箭从胸口脱落,“当啷”掉在地上。

  “他要寻仇。”陈九皋退后两步,“找当年害他的人。”

  “晚了。”我盯着李承渊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怨恨,只有彻骨的悲凉,“他现在只是个求死的孤魂。”

  僵尸扑了过来。

  我甩出墨斗线,麻绳缠住他的手腕。线绳瞬间绷得笔直,渗出黑色的血。李承渊的手指抠进我的肩膀,指甲几乎刺穿骨头。我咬着牙念咒,桃木剑刺进他的心口——

  没有血。

  剑刃碰到的是空的。

  “他在找自己的尸首!”陈九皋大喊,“当年有人偷了他的尸骨炼药!”

  第四章 冤骨归位

  赵府的老管家跪在地上,抖得像筛糠。

  “是……是三少爷!当年将军的头颅不见了,三少爷说要拿去炼‘驻颜丹’,给了些银钱让手下人去乱葬岗找……”

  我踹开赵府后宅的门。月光透过破窗照进来,照见墙角的檀木匣。匣子里躺着颗风干的头颅,左眼处的伤口和李承渊的僵尸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我把头颅捧出来,“他不是要害人,是要找回自己的头,入土为安。”

  李承渊的僵尸停在院门口。他盯着那颗头颅,青灰色的脸上竟泛起类似“表情”的东西。我抓起头颅按在他颈间,血肉瞬间粘连,发出“滋滋”的声响。

  “走。”我抓起他的手,“我带你回家。”

  我们去了漠北。

  那里有座无字碑,是当年幸存的士兵偷偷立的。我把李承渊的尸身埋在碑前,又烧了赵显的罪状。火光中,我看见将军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缕青烟,飘向北方。

  陈九皋收拾行李时,我问他:“你说,他算不算解脱?”

  老道摸着胡子笑:“能死在自己守了一辈子的边境,比在乱葬岗当孤魂强多了。”

  返程的路上,雪又下了起来。

  我摸了摸怀里的黄纸符——那是李承渊塞给我的,上面歪歪扭扭写着“谢”字。

  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我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金戈声。

  很轻,很远,像一场迟到了二十年的送葬。

  尾声

  三年后,我再经过那座乱葬岗。

  新立的墓碑上刻着“镇北将军李承渊之墓”,碑前摆着村民送的酒和点心。王老汉的孙儿跑过来,拽着我的衣角:“苏先生,我爷爷说,夜里再也不听见马蹄声了。”

  我蹲下来,摸了摸孩子的头。

  雪落在碑顶,渐渐盖住“李承渊”三个字。

  有些债,总该还的。

  有些魂,也总该安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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