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新手村的神州，与摇篮外的敌人

　　扶桑殿内，死寂无声。

　　那道足以让三位大宗师联手都感到绝望的魂龙，连同其主人数百年的怨毒与野望，已然化作了江昊掌心那颗灰色种子的一缕微光，彻底归于虚无。

　　风波平息，殿内温暖如初。

　　可焱妃、晓梦、月神三女，却感觉周遭的空气比九幽寒冰还要彻骨。她们的目光，死死地汇聚在那个抱着婴儿、静立不动的男人身上。

　　他明明就在眼前，却又仿佛远在另一个维度。

　　江昊没有动。

　　他那双骤然收缩成针尖的瞳孔，正倒映着一片凡人永远无法想象的、属于东皇太一的记忆炼狱。

　　那不是线性的叙事，而是亿万信息碎片汇成的洪流，以超越光的速度，在他由【万道烘炉经】淬炼过的神魂中疯狂冲刷。

　　第一幅画面，是冰冷死寂的宇宙。

　　没有星光，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在这黑暗中，一艘艘巨大到超越山脉的、由扭曲的血肉与神秘金属构成的生物战舰，组成了一支遮蔽视野的庞大舰队。它们像一群沉默的蝗虫，所过之处，一颗颗曾经璀璨的星辰，连同环绕它们的行星，都如同被吸干了汁水的果实，迅速黯淡、枯萎，最终化为宇宙的‘死’星。

　　【收割者……】

　　江昊的神魂“听”到了一个源自基因深处的称谓。

　　画面陡转。

　　一颗蔚蓝色的美丽星球，出现在视野中。

　　然而下一刻，这颗星球的上空，空间被强行撕裂开一道道狰狞的口子，数之不尽的收割者战舰，如同从伤口中涌出的脓血，蜂拥而入。

　　星球的意志在哀嚎，法则在悲鸣。

　　但，抵抗也随之而来！

　　江昊“看”到，一颗燃烧的太阳中，走出一尊手持巨斧、身绕混沌之气的巍峨巨人，一斧劈落，便将一艘收割者主力舰连同其周围的空间一同斩为虚无！

　　他“看”到，一颗银白的月星上，一位身姿婀娜、蛇尾人身的神女，托举起五色神石，瞬间补合了天穹的裂口，其目光所及，无数收割者低级单位直接分解为最原始的粒子。

　　盘古……女娲……

　　这些华夏先民神话中的创世之神，竟是真实存在过的，属于这颗星球的【守护者】！

　　一场席卷整个太阳系的远古星战，在东皇太一的记忆中，以最残酷、最宏大的方式上演。星辰被当作武器投掷，法则被编织成罗网，月亮崩碎了一角，化作了日后那轮不祥的血月。

　　战争的结局，是【收割者】溃败。

　　【守护者】们似乎也付出了些代价，击溃【收割者】后，循着痕迹、破碎虚空，留下些后手就离开了这片残破的世界。而【收割者】的主力舰队也被重创崩溃，残余的‘虾兵蟹将’慌不择路、狼狈地退回了宇宙深处。

　　东皇太一，便是这场战争中，一个微不足道的遗留品。

　　他并非什么活了数百年的方士，而是一缕在战争中受损、与主力失联的【收割者】低级观察员的残魂，侥幸寄生在了一名华夏人类方士的体内，苟延残喘。

　　他毕生所求，并非飞升，而是修复自身，并重启那被【守护者】打断的、名为【苍龙七宿】的远距离星门，重新与他的“母巢”取得联系！

　　当看清【苍龙七宿】的本质时，饶是江昊如今的心境，也感到一阵心悸。

　　那根本不是什么通往仙神世界的通道，而是一个指向宇宙深处某个特定坐标的……求救信号发射器！一个能让【收割者】主力舰队，精准跃迁回来的后门！

　　而那个坐标所指向的地方，让江昊的瞳孔收缩到了极致。

　　记忆继续追溯的最后一幕，定格在另一片大陆。

　　那里的山川地貌与神州截然不同。无数巨大的、风格类似金字塔的宏伟建筑拔地而起。

　　在一座如同巨型培养皿的建筑内部，无数赤身裸体、金发碧眼的男男女女，如同牲畜般被圈养着。他们的眼神或麻木，或狂热。

　　一名身披华丽长袍、散发着恐怖威压的【收割者】指挥官，正冷漠地悬浮于半空。他伸出一指，一道无形的力量注入下方一名体格最健壮的男性体内。

　　那名男性瞬间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肌肉虬结，眼瞳中迸射出雷光！

　　下方的“同类”们见状，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纷纷跪倒在地，向那名指挥官发出狂热的祈祷与崇拜，口中呼喊着一个江昊能通过神魂理解其意的名字——

　　“宙斯！”

　　而在画面的角落，一行用收割者冰冷文字留下的注释，如烙印般刻在江昊的灵魂深处。

　　【西方大陆……二号实验场……“守护者”残缺基因嫁接项目……稳定性观察记录……】

　　轰！

　　所有的记忆碎片，在这一刻，尽数崩解，然后被【万道烘炉经】彻底熔炼、吸收，化为江昊自身认知的一部分。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殿内，依旧是那般死寂。

　　焱妃、晓梦、月神三女，依旧用那种混杂着敬畏、震撼与一丝恐惧的眼神看着他。

　　在她们眼中，江昊只是闭目了短短一瞬。

　　可只有江昊自己知道，就在这一瞬之间，他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

　　原来，这颗星球，自古以来便是一座囚笼，一个被遗弃的战场，一个……实验场。

　　东方神州的百家争鸣，诸子论道，是在解读【守护者】留下的残缺法则。

　　而西方大陆的诸神传说，英雄史诗，不过是【收割者】圈养“实验品”时，留下的一个又一个强大典狱长的背影。

　　东皇太一？

　　一个连自己“母巢”都联系不上的丧家之犬，一个试图引狼入室的可怜虫。

　　六国余孽？项羽？刘邦？

　　一群还在为了一个村子的归属权，打得头破血流的井底之蛙。

　　江昊的目光，越过了三女担忧的脸庞，穿透了扶桑殿的墙壁，望向殿外那依旧为“金乌降世”的神迹而顶礼膜拜、山呼万岁的咸阳城。

　　曾几何时，他觉得这座城池，便是天下的中心。

　　得到它，便能得到一切。

　　可现在，这座汇聚了整个神州气运的帝国之都，在他眼中，却显得如此渺小，如此……脆弱。

　　“原来……”

　　江昊抱着怀中已经沉沉睡去的儿子，感受着那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纯净而灼热的太阳本源，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发出了一声夹杂着嘲弄与无尽凝重的叹息。

　　“这天下，只是一个新手村……”

　　“真正的敌人，还在摇篮之外。”

　　这声叹息，让三女的心同时提了起来。她们虽然听不清内容，却能感受到那股从江昊身上散发出的、前所未有的沉重与渊深。

　　那是一种……当一个人独自扛起整个世界时，才会有的孤独。

　　江昊没有解释。

　　有些事，说出来，只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他低头，看着怀中酣睡的儿子江焱。

　　这孩子，是神品血脉，是太阳之子，他的降生引来了天日为贺。但现在，在江昊眼中，这份“天命所归”，更像是一个在黑暗宇宙中，为【收割者】点亮的、无比醒目的灯塔！

　　他不知道【收割者】的主力舰队什么时候会回来。

　　或许是一万年，或许是一千年。

　　也或许……就是下一刻。

　　当然，也可能对方被‘盘古’、‘女娲’打碎了老巢也说不定，不过大神们的好生之念，或许会放过一些祂们看不上的溃散‘蝼蚁’。无数年过去了、这些蝼蚁有没有重新聚集壮大就不好猜了。

　　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整合这颗星球上所有的力量，榨干每一分潜力，去为一场注定要到来的、决定文明存亡的战争做准备。

　　“攘外，必先安内。”

　　江昊的目光，缓缓从西方大陆的版图上移开，重新落回了神州大地。

　　他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冰冷、锐利，再无一丝一毫的温情。

　　项羽在吴中聚兵八千，势如燎原？

　　刘邦在沛县斩蛇起义，自称赤帝子？

　　很好。

　　在远征星辰大海之前，就先用这些跳梁小丑的血，来为朕的新时代，举行一场最盛大的奠基之礼！

　　这一次，他不再是为了争夺天下的统治权。

　　而是为了……扫清屋子，迎接‘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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