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一人做棋盘，众生为棋子

　　雪地之上，杀机凝如实质。

　　八玲珑的身影在晓梦的“万川秋水”剑阵下毫发无伤，这份结果，如同一块万钧巨石，沉沉压在昆仑别院所有人的心头。

　　城楼之上，惊鲵握着剑柄的手背上，青筋毕露。

　　她看着那八张带着残忍戏谑的脸，看着晓梦大师那因剧烈消耗而微微起伏的香肩，第一次感觉到了某种名为“无力”的情绪。这八个怪物，仿佛是一个整体，攻击一人，便等于攻击八人；而八人的攻击，却能从四面八方，同时降临在一人之身。

　　这已经不是武学，这是妖术！

　　晓梦的处境，比任何人想象的都更糟。

　　她那双洞悉世情的清冷眸子，此刻正倒映着八道扭曲的身影。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每一缕剑气，每一次出手，都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偏转、分摊。对方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蛛网，而她，就是那只被困在网中央、无论如何挣扎都只是徒劳的飞蛾。

　　她可以斩断一根蛛丝，甚至十根，百根。

　　可这张网，却是由八只蜘蛛共同编织而成，斩断的瞬间便会被修复，永无止境。

　　出道以来，这位被誉为道家数百年不遇的天才，第一次，在一个照面之下，便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黑寡妇那娇媚入骨的笑声再次响起，带着令人心烦意乱的魔力。

　　“晓梦大师，还要挣扎吗？不如束手就擒，随奴家回去，赵高大人府上的地牢，可比你这道观有趣多了。”

　　晓梦绝美的脸庞上，那万年不化的冰霜没有丝毫动摇，只是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寒意更甚。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气息在酷寒中凝成一缕白雾。

　　她准备拼命了。

　　哪怕是同归于尽，她也绝不允许自己这天宗的颜面，在这些魑魅魍魉面前被践踏。

　　然而，就在她体内真元将要再度沸腾，准备施展某种代价极大的禁术的刹那——

　　一道平静、沉稳，仿佛带着某种奇异安抚之力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她心底响起。

　　那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某种更高明的、类似于道家传音入密的手段，直接作用于神魂。

　　“晓梦，收剑，转攻为守。”

　　“你的任务，只一个，拖住那个穿黑纱的女人。”

　　这声音……是江昊！

　　晓梦那即将爆发的气势，为之一滞。她那冰封的心湖，竟泛起了一丝极其复杂难言的涟漪.

　　让她收剑？

　　让她，一个天宗代宗主，在众目睽睽之下，放弃进攻，转为防守？

　　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但那声音里蕴含的冷静与权威，却让她那沸腾的真元，鬼使神差地平息了些许。

　　几乎是同一时间。

　　城楼之上，正准备率领“白虎”组精锐出击，哪怕是舍命也要为晓梦创造机会的惊鲵，耳中也响起了那熟悉的声音。

　　“惊鲵，原地待命。”

　　“看清你左前方，那个手持铁锤的侏儒，与他身后那个身体腐烂的怪人。”

　　“三息之后，以你最快的速度，用你的剑，将他们二人之间的地面，给我切开！只需一剑，一剑之后，立刻后撤！”

　　指令简洁、清晰，甚至有些匪夷所思。

　　惊鲵愣住了。

　　不让她去攻击敌人，而是去攻击一片空无一物的地面？

　　但她没有丝毫犹豫。

　　“是，主上。”

　　她那颗因晓梦陷入危局而纷乱的心，在听到江昊声音的瞬间，便重新变得坚若磐石。

　　主上的命令，就是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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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昆仑别院，地底，非攻造物坊。

　　这里是整个别院防御最森严的核心，此刻却成了临时的指挥中枢。

　　数十面巨大的铜镜，通过某种机关术的原理，将别院外围的景象，清晰无比地投射其上。

　　班大师、公输仇，以及一众工匠，都神色紧张地看着铜镜中那令人绝望的战局。

　　唯有一人，例外。

　　江昊。

　　他负手立于所有铜镜之前，并未去看那些清晰的画面。

　　他只是微微闭着眼。

　　在他那超越凡俗的视野之中，整个世界，都呈现出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天地间，不再有冰雪、山峦、人影。

　　有的，只是无数道由能量构成的、纵横交错的线条。

　　晓梦的剑气，是一道道纯粹、凌厉的白色光线。

　　而那八玲珑，则是八团纠缠在一起的、散发着不祥与死亡气息的黑色能量体。

　　这八团黑色能量体之间，有无数道更加纤细、更加隐秘的黑色丝线，将他们彼此链接。每当晓梦的白色剑光斩向其中一团时，那股能量便会顺着这些黑色丝线，在刹那间被分摊到其他七个能量体之上。

　　而其他七个能量体的反击，又会通过这些丝线，汇聚成一股合力，反作用于晓“梦。

　　这，就是他们“一体八面”的真相。

　　一种江昊从未见过的，通过某种邪术与秘宝，将八个人的生命力、能量、乃至部分神魂都链接在一起的阵法！

　　寻常武者，哪怕是大宗师，面对这种不讲道理的能量传导，也只有被活活耗死的份。

　　但在江昊的【神级洞察术】之下，这看似天衣无缝的网络，却暴露出了一个致命的、唯一的节点！

　　在那八团黑色能量体中，有一团相对黯淡、位于阵型后侧、一直未曾主动出手的能量体。

　　他抱着一把琵琶，神情妖异而麻木。

　　所有的黑色丝线，并非直接相连，而是先汇入他体内，再由他作为“中枢”，重新分配出去！

　　他，才是这邪阵的阵眼！

　　找到了！

　　江昊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缓缓睁开双眼，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金光一闪而逝，仿佛有日月星辰在其中轮转生灭。

　　他抬起手，对着身前一面负责传音的铜盘，下达了第二道指令。

　　“卫庄。”

　　声音穿过铜管，抵达了别院深处，一间同样能看到外界景象的幽暗密室。

　　密室中，一个满头白发、眼神桀骜不驯的男人，正盘膝坐在一张石床上，身前横着那柄凶戾的鲨齿剑。

　　他看着铜镜中晓梦被围攻的画面，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

　　“道家天宗？也不过如此。”

　　听到江昊的声音，卫庄的眉头一挑，冷哼一声：“有事？”

　　江昊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想不想出去透透气？”

　　“看清八玲珑中，那个身材火爆的女人。你的任务，就是用你最强的剑，去攻击她。不需要你杀死她，我只要你……让她无法分心他顾。”

　　卫庄笑了，笑声中充满了狂傲与不屑。

　　“江昊，你是在命令我？你以为，凭她，也配做我卫庄的对手？”

　　“你若想杀她，我可以代劳。但若只是拖住……那你未免也太小看我纵横家的剑了。”

　　江昊的声音依旧平静。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你若出手，此间地牢，为你开放三月。你若不出手，我现在就让高渐离去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酷刑。”

　　卫庄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一股恐怖的剑意从他体内轰然爆发，整个密室的石壁上，都浮现出一道道细密的剑痕！

　　他那双鹰隼般的眸子，死死盯着铜盘，仿佛要穿透它，看到另一头的江昊。

　　半晌。

　　他缓缓收敛了剑意，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成交。”

　　江昊仿佛早就料到他的回答，没有半句废话，立刻下达了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一连串的指令。

　　“赤练，你与雪女，去东侧高地，准备合击。”

　　“紫女，启动天机阁‘蜂巢’，干扰他们的感知。”

　　“班大师，公输仇，将‘破土三郎’对准那个无头骑士，给我……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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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道指令，通过传音铜管，精准地传递到昆仑别院的每一个角落，传递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这些指令，彼此之间毫无关联，甚至听起来荒诞不经。

　　但昆仑别院强大的执行力，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没有任何人质疑。

　　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动了起来！

　　战场之上。

　　晓梦在接到指令的瞬间，心中虽有万般不解与孤傲，但看着对面八张戏谑的脸，她终究还是做出了选择。

　　她信江昊。

　　那个用一方宇宙星图，便将她数十年道心击得粉碎的男人，他的眼界，早已不在这个凡俗世界。

　　“铮！”

　　秋骊剑发出一声不甘的轻鸣，那原本璀璨夺目的剑光，骤然内敛。

　　晓梦的身影如一道白色闪电，不再试图攻击整个阵型，而是化作一道流光，径直扑向了为首的黑寡妇！

　　她的剑招，变得简单、纯粹。

　　一刺，一撩，一抹，一削。

　　每一剑，都只针对黑寡死妇一人，却又都蕴含着天宗剑法的精髓，逼得黑寡妇不得不全力应对。

　　黑寡妇愣住了。

　　她不明白，这个刚才还想跟她们拼命的道家天才，怎么突然就改变了打法，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缠上了自己。

　　而就在她分神的刹那！

　　异变陡生！

　　“轰——！！！”

　　一道快到极致的血色剑光，从昆仑别院的城楼之上轰然射出！

　　那剑光凌厉、霸道，带着一股斩断一切的决绝，目标却不是任何一名八玲珑成员，而是精准地斩在了那侏儒与腐尸人之间的雪地之上！

　　“嗤啦——”

　　大地被撕开一道长达十数丈、深不见底的恐怖沟壑！

　　狂暴的剑气在沟壑中肆虐，形成了一道暂时的、无法逾越的屏障！

　　那侏儒与腐尸人，瞬间被这道沟壑，强行分割开来！

　　“什么？！”

　　八玲珑阵型中，第一次出现了骚动。

　　他们那共享的感知，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分割，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就是现在！

　　“鲨齿，噬人！”

　　一声狂傲的怒吼，响彻云霄！

　　一道更加霸道、更加凶戾的横贯剑气，从别院的另一侧冲天而起！

　　卫庄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战场之上，他手中的鲨齿剑，卷起一道血色的风暴，以一种不讲道理的姿态，悍然斩向了正在与晓梦交手的黑寡妇的侧翼！

　　这一剑，并非为了杀人，而是为了……隔断！

　　“滚开！”

　　黑寡妇发出一声尖啸，她没想到昆仑别院中，竟还隐藏着这等凶人！她被迫放弃对晓梦的压制，反手一掌拍向卫庄的剑气！

　　而就在这一刻。

　　战场之上，所有接到指令的人，同时动了！

　　琴音与箫声，在东侧高地响起，赤练的火媚之术与雪女的冰封之舞，化作一道红白相间的死亡龙卷，罩向了那个软体人！

　　数十架隐藏在暗处的机弩，在紫女的指挥下，同时激发，目标却是那个影子人脚下的每一寸阴影！

　　“轰隆隆——！！！”

　　大地剧烈震颤，一头由钢铁铸就的、狰狞无比的机关巨兽，从那个无头骑士的脚下破土而出，张开巨大的獠牙，狠狠地撞了上去！

　　分割！

　　压制！

　　牵制！

　　骚扰！

　　在江昊那一道道精准的指令之下，昆仑别院的所有力量，仿佛变成了一把把锋利无比的手术刀。

　　他们没有去攻击那个看似无懈可击的“整体”，而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默契，精准地切断了构成这个整体的每一条“经络”！

　　原本配合无间、宛如一人的八玲珑，在瞬间被分割成了数个独立的战场！

　　那个手持铁锤的侏儒，愤怒地咆哮着，却无法越过惊鲵斩出的剑痕！

　　那个被卫庄和晓梦联手夹击的黑寡妇，第一次感觉到了手忙脚乱！

　　那个被红白龙卷困住的软体人，发出了痛苦的嘶吼！

　　他们彼此之间的能量链接，第一次，被强行切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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