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姜玄：吞噬太阳的归墟怨灵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那块染血的青铜罗盘躺在因果秤盘上，蛛网般的裂纹深处似有暗红微光流转，散发着铁锈、陈血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来自时空尽头的腐朽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羲和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金瞳里的狂怒与不羁被一种近乎本能的恐惧取代，他死死盯着地窖方向，嘴唇哆嗦着，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归墟？排污阀？漏了？” 网红林薇薇尖利的声音划破凝固的空气，带着歇斯底里的颤音，“什么意思？那是什么东西？是不是很危险？！我就知道这破民宿不正经！我要退房！现在！立刻！马上！” 她慌乱地想去抓自拍杆，手指却抖得不听使唤。

　　“齐老板，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夹着皮包的张总也慌了，下意识地把手包抱在怀里，仿佛那能抵挡未知的危险，“什么阀漏了？跟美股熔断没关系吧？”

　　小桃扔下西瓜盆，一个箭步冲到我身边，小手紧紧抓住我的衣角，声音发紧：“昭姐，地窖…地窖的门锁好像在响…”

　　不用她说，我也听到了。从那被层层锁链封锁的地窖方向，传来一种极细微、却让人牙酸的“嘎吱”声，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正在被极其缓慢地、不屈不挠地推开一条缝。与此同时，掌心的天衡印滚烫得吓人，那热度并非源于羲和的太阳真火，而是一种阴冷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警示。

　　“都闭嘴！” 我厉声喝道，目光扫过惊慌失措的众人，最后定格在浑身湿透、惊魂未定的羲和身上，“你！太阳神羲和！归墟裂缝异动，你难辞其咎！本庭现判处你在淄博进行劳动改造，直至危机解除！期间需听从本官一切指令，不得有误！”

　　“劳动…改造？” 羲和愣了一下，似乎没从巨大的恐惧里回过神，金瞳迷茫地眨了眨。

　　“小桃！” 我转头吩咐，“带他去海月龙宫烧烤城，把明天烧烤要用的羊肉串给我串了！就用他那身太阳真火，控制好温度，烤煳一串扣十分！”

　　“啊？串…串羊肉？” 羲和英俊的脸庞扭曲了一下，仿佛听到了比归墟裂缝更恐怖的事情，“我？太阳神？去烤羊肉串？！齐风雅你——”

　　“扣十分！” 我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举起天衡印，印面上青光一闪，虚空中仿佛响起一声清脆的扣分提示音。

　　羲和气得差点跳起来，金发都要竖起来了，但看到我冰冷的眼神和那块仍在不断散发不祥气息的青铜罗盘，终究把骂娘的话咽了回去，咬牙切齿地跟着一脸“我懂了”表情的小桃往厨房方向挪步，那背影写满了“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悲愤。

　　“至于你们，” 我看向剩下的客人，“今晚情况特殊，为安全起见，所有人暂时留在前院。小桃，去取备用的应急灯和蚊香。”

　　安抚（或者说强行压制）住骚动的人群，我快步走到因果秤前，小心翼翼地将那块染血的姜氏罗盘碎片取下。触手冰凉刺骨，那玄奥的卦纹在指尖微微搏动，仿佛一颗沉睡的心脏。罗盘背面，似乎刻着几个更小的古字，被血垢糊住，难以辨认。姜氏……我的心猛地一沉，某个被刻意遗忘的角落微微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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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厨房里很快传来鸡飞狗跳的动静。

　　“哎哟！我的眉毛！” 羲和的惨叫。 “羲和大人！火！火太大了！签子！签子烧着了！”小桃的惊呼。 “这玩意儿怎么串？这肉怎么不听使唤？本神不干了！”某位神灵的暴躁咆哮。 以及浓郁的、诡异的……烤焦的羊肉味混杂着某种神圣真火特有的气息飘散出来。

　　前院的客人们面面相觑，表情复杂。有人想笑又不敢笑，有人忧心忡忡地望着地窖方向，有人则举着手机试图捕捉这“太阳神烤羊肉”的旷世奇景。

　　混乱中，谁也没注意到，院子角落的阴影里，空气微微扭动了一下。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浮现。

　　他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合体的暗蓝色西装，面料却古怪至极，仿佛将深夜的星空扯碎后又用月光缝合，微微一动，便有细碎的星尘光芒流淌而过。银白色的短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拢，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张轮廓分明、近乎完美的侧脸。气质冷冽，与这夏夜的闷热躁动格格不入。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左眼。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眼睛——那是一个不断旋转、坍缩、吞噬着周遭一切光线的微型黑洞！深邃、冰冷、没有任何情感，只看一眼，就仿佛灵魂都要被吸摄进去，碾碎成最原始的虚无。而他的右眼，却是正常的、甚至堪称漂亮的深褐色瞳孔，此刻正冷漠地扫视着混乱的院子，最终定格在厨房门口。

　　那里，羲和正手忙脚乱地试图扑灭一盆因为真火失控而熊熊燃烧的羊肉串，金色的火焰窜起老高，几乎燎着了房梁。小桃正拿着锅盖试图去盖，场面一度十分失控。

　　银发男子微微蹙眉，似乎对眼前的喧闹与混乱感到不悦。他抬起右手，手指修长苍白，指甲修剪得极其整洁。

　　也没有任何征兆，厨房门口那失控的、灼热的太阳真火，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强力牵引，化作一道金色的溪流，嘶鸣着、挣扎着，竟硬生生被从那堆燃烧的羊肉串上剥离出来，汇成一股，径直投向那银发男子微微张开的嘴唇！

　　他就那样安静地、甚至带着一丝优雅地，将足以焚金化铁的太阳真火，如同品尝一缕稀薄的烟气般，“吸”了进去。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只有火焰消失时发出的轻微“嗤”声。

　　厨房门口，只剩下几根烧得焦黑的签子和一脸懵逼、举着锅盖的小桃，以及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金瞳圆瞪、完全没反应过来的羲和。

　　银发男子轻轻咂了一下嘴，深褐色的右眼瞥了一眼指尖——那里似乎沾染了一丝火星，被他随手捻灭。然后，他转向呆若木鸡的太阳神，开口了。

　　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冷冽质感，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控制不好能量，不如让我吃掉。”

　　羲和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惊怒交加：“你！你是谁？！你吃了我的太阳真火？！” 那火焰虽是他泄愤之作，但也是他本源神力所化，竟被人如此轻易地吞噬，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骇然。

　　银发男子没有回答。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一闪，下一刻竟直接出现在了羲和面前，两人鼻尖几乎相碰！银发男子比羲和略高几分，微微垂眸，那双诡异的眼睛——一只吞噬万物，一只冰冷审视——死死锁定了羲和。

　　强烈的压迫感让羲和呼吸一窒，下意识地想后退，却发现周身空间仿佛都被冻结了。

　　“再让一丝能量泄漏出去，喂饱了下面那个‘裂缝’……” 银发男子缓缓地、几乎是耳语般地说道，冰冷的气息拂过羲和的耳廓，带着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我就把你，”

　　他顿了顿，那只黑洞般的左眼似乎旋转得更快了。

　　“连神带魂，一起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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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院的骚动终于引起了我的注意。当我握着那块冰冷的罗盘赶到厨房门口时，看到的正是这诡异对峙的一幕。

　　“姜玄！”

　　我失声叫出这个名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复杂难言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警惕，疑惑，还有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悸动。

　　姜玄缓缓转过头，那只正常的深褐色瞳孔扫过我，淡漠得如同看一个陌生人。而那只黑洞般的左眼，依旧停留在羲和惊骇的脸上。

　　他是什么时候醒的？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羲和趁机猛地后退几步，拉开距离，脸色苍白，又惊又怒地指着姜玄：“齐风雅！这又是什么怪物？！你们栖心民宿到底是什么龙潭虎穴？！”

　　姜玄似乎对“怪物”这个称呼毫不在意。他终于完全转过身，面对着我。目光掠过我的脸，然后落在我手中那块染血的青铜罗盘上。

　　他微微偏了下头，似乎那罗盘引起了他一丝兴趣。他向前迈了一步。

　　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握紧了天衡印。对于姜玄，我始终心存极大的忌惮。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和潜在的危险。

　　他看到我的戒备，脚步停住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只正常的眼睛里，极快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情绪——像是嘲弄，又像是……一丝落寞？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动作。

　　他抬起手，开始慢条斯理地解开他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看起来）、星光流转的西装的扣子。

　　一颗，两颗……

　　动作优雅从容，与眼前紧张的氛围格格不入。

　　羲和瞪大了眼睛，小声嘀咕：“…操？这怪物想干嘛？色诱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更加警惕地看着他。

　　西装外套被他脱下，随意地搭在一旁烧得半焦的厨房门框上。里面是一件简单的黑色丝质衬衫。然后，他解开了衬衫领口的两颗扣子，微微侧身，将左边锁骨下方的一片区域，暴露在我的视线中。

　　那里，原本应该是光滑的皮肤，此刻却覆盖着一片异样的景象——

　　几片熠熠生辉、坚不可摧的、纯粹由光芒凝聚而成的獬豸金鳞，正深深地嵌在他的皮肉之下！金鳞边缘与血肉微微融合，散发着纯净而威严的法则之力，与我手中的天衡印隐隐共鸣！

　　但那并非全部。

　　就在那几片璀璨的金鳞周围，皮肤之下，却隐隐透出另一种截然不同的颜色——一种污浊的、蠕动的、仿佛拥有生命的暗红！它们如同盘踞的毒蛇，缠绕在金鳞的根部，甚至试图将其污染、覆盖。那暗红的气息，与我手中罗盘的血垢、与地窖深处隐隐传来的不祥之感，同出一源！

　　“这…这是？！” 我瞳孔骤缩。

　　姜玄放下手，重新系好扣子，遮住了那片惊心动魄的景象。他抬起眼，那只黑洞般的左眼依旧深邃，但右眼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我的倒影。

　　他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

　　“我吃下的贪念与怨气，在滋养它。” “而你的法则，”他目光扫过我手中的天衡印，最后再次落回我的脸上，语气平直却石破天惊： “在保护我。”

　　他微微停顿，黑洞般的左眼似乎看向地窖的方向。

　　“所以，看好你的太阳。” “也看好，” “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身影如同被橡皮擦去一般，毫无征兆地、彻底地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那件搭在门框上的星空西装，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冰冷而强大的气息。

　　厨房门口，只剩下目瞪口呆的羲和、茫然的小桃，以及握着冰冷罗盘、心乱如麻的我。

　　窗外，夜色依旧浓稠如墨。 地窖方向，那细微的“嘎吱”声，似乎停顿了一瞬，又更加执拗地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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