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瑶池映杀机

　　广寒宫边缘的短暂交锋，如同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虽未扩散至整个天庭，却已让某些深处的存在警觉。齐风雅很清楚，自己模拟域外天魔的手段只能暂时迷惑寒仪仙子，司法天神司乃至其背后的黑手，绝不会轻易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时间，变得更加紧迫。

　　她并未直接返回废弃勘测署，那片月桂落叶是烫手的山芋，需尽快转化为无可辩驳的证据。瑶池，成为了她下一个必须涉足的危险之地。

　　瑶池，不同于广寒宫的清冷，这里终年仙乐缭绕，瑞气千条，是王母娘娘宴请群仙、彰显天庭繁华与秩序的核心场所之一。其备用物资库，更是守卫森严，流程繁琐。想要在此地找到“溺魂之墨”辅助材料流出的证据，难度远超广寒宫。

　　齐风雅没有贸然靠近核心区域。她远远望着那片被七彩祥云和琼楼玉宇环绕的仙境，心中冷静地分析着。瑶池的物资管理权，名义上归属王母座下的仙官，但实际运作中，与宝光天王掌管的后勤调度体系密不可分。文曲星君提供的线索，将瑶池备用库与月桂落叶、惩戒雷电并列，意味着这里流出的，绝非普通仙酿灵果，而是某种……更具针对性，或许是与“诱惑”、“享乐”、“麻痹意志”相关的特殊资源。

　　她回想起绩效司过往一些模糊的卷宗记录：曾有仙官提及，近几次瑶池盛会，部分受邀仙神在宴后出现短暂的“道心慵懒”、“进取心减退”的迹象，当时只被归咎于仙酿后劲或自身修持不足。如今看来，疑点重重。

　　“溺魂之墨”侵蚀意志，或许并非只有狂暴一种方式。温水煮蛙，以极乐销魂，同样能达成目的。

　　要找到证据，必须从内部入手。齐风雅将目标锁定在那些负责瑶池外围清洁、搬运等杂役工作的仙娥力士身上。他们地位卑微，不易引起注意，却又如同网络的神经末梢，能感知到最细微的异常。

　　她再次改换形貌，幻化成一名面容普通、气息温和的低阶女仙，混入了一支前往瑶池外围园林更换灵土花肥的杂役队伍。凭借精湛的隐匿术和对仙力波动的完美控制，她成功潜入瑶池外围区域。

　　接下来的两日，她如同一个真正的杂役，默默劳作，耳朵却时刻捕捉着流动的信息。她听到仙娥们私下抱怨，最近送往备用库的“凝神玉露”和“幻梦仙葩”数量激增，远超常规宴请所需，且调度指令常常绕过正常流程，由宝光天王府的人直接下达。她还注意到，几名负责看守备用库偏门的力士，眼神偶尔会闪过一丝与周围祥和氛围格格不入的麻木与贪婪。

　　机会在一个傍晚降临。一名贪杯的力士，在交接班后偷偷藏起一小壶据说是指定送往备用库特定区域的“特供仙酿”，跑到一处僻静的假山后独饮。齐风雅悄然接近，在他醉意朦胧之际，以一丝极其微弱的神魂诱导之术，引动了他的话匣子。

　　“……嘿，好东西……嗝……就是这玩意儿，听说……嗝……几位上仙都点名要……喝了，啥烦恼都没了，快活似……似混沌初开……”力士抱着酒壶，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就是……就是每次送完货，总觉得……脑子空了一会儿……怪得很……不过，赏钱多啊！管他呢！”

　　齐风雅心中凛然。“脑子空了一会儿”——这极可能就是意志被轻微影响的症状！那“特供仙酿”定然有问题！

　　她需要样本。但直接夺取，必然惊动这力士。她耐心等待，直到那力士彻底醉倒，鼾声如雷。她迅速上前，指尖仙光一闪，从那酒壶中摄取了一缕几乎无形的酒气，封入一枚特制的留影溯光瓶中。这瓶光不仅能记录影像，更能封存气息与微弱的能量印记。

　　就在她完成取样，准备悄然退走时，一股极其隐晦、却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毒蛇般骤然从背后袭来！

　　不是广寒宫那种正大光明的太阴仙力，而是带着一种纯粹的、为杀戮而生的阴寒！

　　齐风雅浑身汗毛倒竖，判官笔瞬间入手，看也不看向后疾点！

　　“叮！”

　　一声轻响，火星四溅。一枚细如牛毛、通体漆黑、毫无反光的短针被笔尖点飞，没入旁边的假山，瞬间将一小片山石腐蚀成漆黑的粉末！

　　“影杀卫……”齐风雅瞳孔骤缩。这是直属于司法天神司，专门负责处理“脏活”的秘密力量，实力强横，行事狠辣，从不留活口！

　　对方一击不中，毫不恋战，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不同方向的阴影中窜出，手中漆黑短刃划出致命的弧线，封死了她所有退路！攻势凌厉，配合默契，完全是奔着一击必杀而来！

　　他们果然发现了！而且不惜在瑶池外围动手，也要将她灭口！

　　齐风雅心头沉静如水。判官笔在她手中化作一团青光，笔走龙蛇，勾勒出一道道玄奥的符文壁垒，同时身形如柳絮飘飞，在狭小的空间内腾挪闪避。她不能动用标志性的绩效司仙法，只能以判官笔的本源之力配合自身根基对抗。

　　“轰轰轰！”

　　能量碰撞的闷响在假山群中回荡，却被某种提前布下的隔音结界掩盖。黑影的攻击如同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带着腐蚀仙元、冻结神魂的诡异力量。齐风雅虽然修为精深，但面对数名同级甚至略高半筹的影杀卫围攻，再加上不能暴露身份，很快便落了下风，衣袖被划破，一缕鲜红的血液渗出，带着诡异的麻痹感。

　　不能久战！必须突围！

　　她眼中厉色一闪，判官笔猛然顿住，笔尖凝聚起一点极致的幽光，仿佛要将周围的光线都吞噬进去。那是她初步解析“溺魂之墨”后，模拟其一丝“侵蚀”、“混乱”特性，融入自身判官法则形成的杀招——“墨判·蚀神”！

　　笔尖点出，无声无息。那点幽光却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滴，瞬间扩散开来，化作一片扭曲的、仿佛能吞噬心神的黑暗领域，笼罩向几名影杀卫！

　　影杀卫显然没料到齐风雅会施展出如此诡异、带着浓烈寂灭海气息的招式，动作齐齐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与不适。他们的杀戮意志，在这“蚀神”领域中出现了一丝空隙！

　　就是现在！

　　齐风雅强忍着重施此招带来的神魂反噬，身形化作一道近乎透明的流光，从那稍纵即逝的空隙中强行穿透，头也不回地向着瑶池外围的界河方向遁去！

　　几名影杀卫迅速摆脱“蚀神”领域的影响，紧追不舍。但齐风雅去意已决，不惜耗费本命仙元，速度飙升到极致，同时不断向后打出道道干扰性的符文。

　　眼看界河在望，只要渡过界河，进入相对混乱的天庭外围虚空，便有脱身之机。然而，就在此时，一股浩瀚无匹、如同天地倾覆般的威压，骤然从天而降！

　　整个瑶池外围的空间，仿佛瞬间凝固！

　　齐风雅的身影被硬生生定在半空，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那几名影杀卫也立刻停下，恭敬地垂首立于虚空。

　　一道模糊的身影，在七彩祥云之上缓缓凝聚。看不清面容，只能感受到那如同深渊般不可测度的力量，以及一种执掌律法、生杀予夺的冰冷威严。

　　司法天神司司主！ 他竟然亲自来了！

　　齐风雅的心，沉到了谷底。面对影杀卫，她尚有一线生机，但面对这位执掌天庭刑律的至高存在，她连反抗的念头都难以升起。实力的差距，如同天堑。

　　那模糊的身影并未看向齐风雅，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瑶池深处，一道平和却不容置疑的女声随之响起，回荡在天地之间：

　　“惊扰瑶池清净，乃本座管教不严之过。此孽障，本座自会带回严加惩处。”

　　这话，是对瑶池主人，王母娘娘说的。是告知，而非请示。

　　齐风雅心中一片冰冷。司法天神司司主亲自出手擒拿，并以“管教不严”为借口，彻底堵死了她向王母求助的可能。落入其手，下场可想而知。

　　难道，一切就要终结于此？

　　就在她心生绝望之际，另一道温和、却同样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女声，自瑶池最深处悠悠传来：

　　“司主言重了。既是司法天神司内部事务，本宫自不便插手。只是，此地终究是瑶池，还望司主……莫要太过，有伤天和。”

　　是王母娘娘的声音！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淡淡的警示。她并未阻止，但也表明了态度——她知晓此事，并且，不希望事情在瑶池范围内闹得不可收拾。

　　司法天神司司主那模糊的身影微微一顿，似乎对王母的回应有些意外，随即淡淡道：“娘娘放心，天条森严，自有分寸。”

　　说罢，不再多言，一只由纯粹法则凝聚而成的巨手，向着被禁锢的齐风雅抓来。那巨手之上，缠绕着无数代表着“禁锢”、“剥夺”、“审判”的律法神链，一旦被抓住，恐怕连自毁仙元都难以做到。

　　齐风雅闭上了眼睛，并非放弃，而是在凝聚最后的力量，准备引爆判官笔，做殊死一搏！即便形神俱灭，也绝不容自身成为对方要挟绩效司、掩盖真相的筹码！

　　然而，就在那法则巨手即将触及她的刹那——

　　异变陡生！

　　齐风雅怀中，那枚得自寂灭海边缘、记录着堡垒影像的残破玉简，以及刚刚收取的瑶池“特供仙酿”酒气瓶，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引动，竟自行震颤起来，散发出微弱的、相互共鸣的光芒！

　　紧接着，一道极其隐晦、却带着至高净化意味的纯白仙光，不知从何处而来，如同穿越了层层空间，精准无比地照射在那法则巨手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由强大法则凝聚的巨手，在被白光照耀的瞬间，竟如同冰雪遇阳，无声无息地开始消融、瓦解！连同其上缠绕的律法神链，也寸寸断裂，化作光点消散！

　　“什么？！”

　　司法天神司司主那模糊的身影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发出一声惊怒的低吼。

　　就连瑶池深处，也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咦”。

　　那道纯白仙光在瓦解巨手后，并未停留，而是如同拥有灵性般，卷住惊愕的齐风雅，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便带着她瞬间消失在了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原地一片死寂。

　　几名影杀卫目瞪口呆。

　　司法天神司司主的模糊身影剧烈波动着，恐怖的威压让整个瑶池外围的空气都几乎凝固。他死死盯着齐风雅消失的地方，又猛地看向瑶池深处，最终，那冰冷的目光扫过虚空，仿佛在搜寻那纯白仙光的来源。

　　“净世……仙光……”他低沉的声音蕴含着无尽的怒火与一丝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她竟然……”

　　话未说完，他的身影已然消散，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片压抑到极致的沉默。

　　瑶池深处，凤冠霞?的身影立于玉阶之上，望着界河方向，雍容华贵的面容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与深思。

　　“净世仙光……早已失传的传说……”

　　“这潭水，比本宫想象的，还要深啊……”

　　“齐风雅……你背后，究竟站着谁？”

　　---

　　与此同时，天庭某处不可知、不可测的隐秘空间内。

　　齐风雅茫然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座简朴到极致的白玉宫殿中。周身禁锢已然消失，伤势也在一种温和而浩瀚的力量下快速愈合。那道救了她性命的纯白仙光已然不见踪影。

　　她面前，只有一张玉案，案上放着一杯清茶，茶水澄澈，散发着宁静道韵。

　　一个平和、温润，仿佛能包容万物，又看透万古的声音，在她身后缓缓响起：

　　“判官齐风雅，你，很好。”

　　齐风雅猛地转身。

　　只见一位身着朴素道袍，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眼睛清澈如同初生婴儿，又深邃如同宇宙星海的老者，正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强大的威压，却让齐风雅感到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敬畏与安宁。

　　她不认识这位老者，但她能感觉到，对方并无恶意。

　　“前辈……是您救了我？”齐风雅恭敬行礼。

　　老者微微颔首，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那杯清茶：“饮下它，你的神魂损耗可得滋养。”

　　齐风雅依言端起茶杯，清茶入腹，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畅感流遍全身，连之前强行模拟“蚀神”带来的隐痛也消散无踪。

　　“司法天神司司主为何亲自出手？那‘溺魂之墨’背后，究竟牵扯多大？”齐风雅忍不住问道。

　　老者目光悠远，缓缓道：“树大根深，盘根错节。光与影，相生相克。你所见，不过冰山一角。”

　　“那陛下他……”

　　“玉帝有玉帝的权衡，天道有天道的运行。”老者打断她，语气依旧平和，“但公道，自在人心。你之所为，并未错。”

　　他看向齐风雅，目光中带着一丝赞许与期许：“判官笔，判的是是非，执的是公道。当规则蒙尘，便需有人，以心为灯，以血为墨，重刻青天。”

　　“前辈，我该怎么做？”齐风雅感到肩上的重担，却也充满了力量。

　　“暗流已涌，旋涡将成。”老者袖袍轻轻一挥，一枚非金非玉、刻着玄奥纹路的令牌落入齐风雅手中，“此令可助你暂时隐匿行踪，避开司法天神司的追索。去做你该做之事，去见你该见之人。记住，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但燎原之前，需耐得住寂寞，承得住压力。”

　　“待你集齐三界怨愤，点燃廉政烽火之时，自有拨云见日之机。”

　　话音落下，老者的身影开始缓缓变淡。

　　“前辈，还未请教尊号！”齐风雅急忙问道。

　　老者的身影已然模糊，唯有那温润平和的声音，仿佛自万古时空传来，回荡在殿中：

　　“吾乃……守墓人。”

　　声音消散，老者身影彻底不见。白玉宫殿也开始变得透明，周围的景象逐渐化为一片混沌的虚空。

　　齐风雅手握那枚温凉的令牌，站在原地，心中波澜起伏。

　　守墓人？为谁守墓？为何守墓？

　　疑问更多了。但前路，却也更加清晰。

　　司法天神司司主的亲自出手，神秘“守墓人”的援手与指引，都预示着“溺魂之墨”背后牵扯的势力，远超她的想象。这已不仅仅是绩效司与司法天神司的博弈，更是波及整个天庭，乃至可能动摇三界根基的暗战。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判官笔，笔身似乎因为经历了方才的生死危机与纯白仙光的洗礼，而变得更加沉凝内敛。

　　“以心为灯，以血为墨，重刻青天……”

　　她轻声重复着守墓人的话，眼神愈发坚定。

　　瑶池之行，虽险死还生，却让她拿到了关键的证据（酒气样本），更窥见了幕后黑手的一角。广寒宫、瑶池的线索已然在手，下一个，便是雷部。而文曲星君那条“清风线”，也需要更加紧密地连接。

　　她将令牌收起，感受着其中蕴含的隐匿之力，目光穿透逐渐消散的宫殿，望向那无尽虚空。

　　风暴并未结束，只是从明处转入了更深的暗处。

　　她这位三界判官，将在这暗流汹涌的旋涡中，继续她的孤勇征程，直至将那笼罩一切的黑暗，彻底撕开！

　　（暗流初涌卷 终）

　　卷末语： 暗流已自寂灭起，席卷凌霄震瑶池。判官孤笔挑墨色，守墓一语定风波。然冰山初露一角，漩涡之下，又隐藏着何等惊天的秘密？齐风雅的廉政之火，又将如何在这重重围剿中，形成燎原之势？敬请期待下一卷——《旋涡深几许》
　　http://www.abcsee.cc/43899/281.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abcsee.cc。ABC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abcse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