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空和画

　　地灵殿。

　　一间干净温馨、充斥可爱暖色小房间内......

　　“呜......”

　　“嗯......”

　　两位相视不动。

　　阿磷揉了揉脸颊，对着面前的三足乌稍稍歪头——半晌，她张了张嘴，说道：

　　“阿空？”

　　名为灵乌路空的少女眨了眨眼，同样疑惑地歪了一下脑袋：

　　“怎么啦，磷？不继续吗？”

　　猫妖可爱地翘着嘴角，眯起眼睛偷笑。同时，她用娇白的指尖轻轻虚点，指了指阿空深邃的黑色眼瞳。

　　“眨了一下哦——你输了。”

　　“诶？”

　　小呆空身后漂亮的黑色翅膀，“刷”地一下高高扬起，恰如她此刻不服气的情绪：

　　“磷你太坏啦！规则不是这样的吧——我还以为你有事要说呢！”

　　“我有定规则吗？”

　　“......没有。”

　　“那就是谁眨眼谁输咯？”

　　“啊～～？怎么这样啊？”

　　有点小委屈，一点点地漫上心头......明明刚刚坚持了那么久啦。

　　最近自己和阿磷玩游戏，感觉好像一次都没赢过吧？

　　运气好差。

　　阿空隐隐约约地察觉有些不太对劲，但总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但，每当看到猫磷捉弄自己时，那可爱的笑脸......

　　算啦！

　　被捉弄就被捉弄吧......

　　反正，磷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也不会太过分——更像是家人间的玩闹。

　　就算是玩笑，也带着些亲昵暧昧的暖意。

　　“输家，你知道的？”

　　“招待客人嘛～觉大人吩咐过。”

　　“那空好好工作哦，我就先出去啦——核熔炉那边已经拜托小飘照看了，放心放心。”

　　黑猫狡黠地坏笑着，踏出房门，开始着手今天的调查。

　　“好——”

　　呆空抬起右臂，棕金色的巨大柱体在空中笨拙地挥了挥。那是一个重若千钧的六棱柱，在地狱鸦少女手中，轻得就像玩具。

　　这根柱子，是用于控制核火燃烧的物件——

　　“制御棒”。

　　本质上，它是一截工业化的石墨柱，裹着金属外壳——但在灵乌路空手中，它也是很厉害的武器。

　　可以靠八咫乌的能力用出威力强大炮击......

　　或者，单纯用来砸。

　　好用！

　　不过，既然是去见客人......

　　用不到。

　　同理，还有右脚上岩石浇筑的桎梏——

　　蛮重的，也不需要用到。

　　和制御棒有着明确的用途不一太样，这只是单纯用来看的玩意。心中的神明大人曾告诉她，戴上这个，是为了“威仪”，不是用来“耍酷”。

　　但耍酷就是耍酷嘛......

　　说得那么好听，死沉死沉的。

　　单纯的阿空如是想着。

　　不过......打架的时候，裹着沉重的岩石，一脚碾下——

　　倒也特别痛快。

　　至于为什么会在手和脚上做出改动呢？

　　她是三足乌鸦诶！

　　“三”足！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化成人形后没有第三个爪子，但......

　　以前的习惯，三只脚都要有所区分。

　　阿空一向是很有原则的！左就是左，右就是右！这样，可以分清左右，非常轻松！

　　坏了。

　　......好像暴露了这磐石“枷锁”的另一个功能。

　　脑袋空空——

　　总之！

　　“搞定！”

　　“轻装上阵”的灵乌路空，推开门，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

　　......

　　地灵殿，大门。

　　“一..二......”

　　“五.....诶？怎么有五个呀？”

　　阿空等到了杨栉一行人。但，和说好的“四位”不太一样？

　　众人摘下面具。

　　读书少女，持刀剑士，呆萌恶魔，人类少年......

　　以及...多出来的一位可爱白狼。

　　嘛，来者是客——觉大人也教过自己，要尊重客人，多些人也热闹些。阿空元气地弯了弯嘴角，她的笑容就如天上的太阳一样温暖：

　　“你们好呀！”

　　“你好。”

　　杨栉挥了挥手，同样抱以一个阳光的微笑：

　　“......猫磷在吗？或者...觉大人在吗？”

　　“诶？她们都出去了呢。”

　　灵乌路空盘着双手，她的黑色羽翼于此刻内敛——她在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五人站在原地，看着小呆鸟从仔细思考到猛然捶掌——全程大概用了有半分钟......

　　“......你们饿吗？”

　　妖梦也对阿空笑了笑：

　　“我们刚吃过东西哦。”

　　“......这样啊。”

　　阿空重新开始了自己那漫长的思考......

　　一旁的犬走白无奈地耸了耸肩，她忍不住说出了话：

　　“抱歉哈，要不，我们先进去？边走边想。”

　　白狼少女想起了曾有过的记忆。

　　貌似，露米娅在想一些事情的时候，也会驻足停留。

　　“对哦，走吧！”

　　阿空一下子回过神来......

　　小恶魔在一旁歪了歪脑袋，和小铃相互对视。两人都从各自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可爱的情绪。

　　哇，是天真单纯的家伙！

　　那么——

　　她们不约而同地开始翻起了背包......

　　几乎同时，两人用最快的速度打开了包里的铁罐：

　　“吃饼干吗？巧克力味的哦！”

　　“这个是葡萄味的，更甜哦！”

　　“你们两个啊，不要见人就.....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样——”

　　栉哭笑不得地捂着额头。

　　不会太唐突了吧？

　　少年回过脸——看到的，是眼冒星光、翅膀翘得老高，一脸期待的阿空：

　　“要吃要吃！”

　　“......哈。”

　　......

　　咲夜做的曲奇很好吃。

　　“灵乌路空，这是我的名字！”

　　少女开心地自我介绍着。

　　她伸出小粉舌，轻轻舔着唇口和娇白的指头，甜蜜的味道似乎依旧在舌尖游走。嘴角边，还带着刚刚品尝后剩下的饼干屑。

　　说笑声在走廊中萦绕。

　　她将众人的住处清晰地标明，并将提前画好的“小地图”给客人看。

　　出乎栉一行人所预料的是——

　　这位看起来蛮天然的少女，在画画方面非常在行，图画工整而准确。

　　每个人都被阿空绘制了q版的形象，个性分明，呆萌立体。拥有小蝠翼的小恶魔，拿好书本的小铃，飘起半灵的妖梦......

　　以及没有特征，仅是裹着黑色风衣的杨栉。

　　“这......不是我吧？”

　　少年笑了笑。

　　“明明就是！”

　　阿空举着笔“抗议”——她回身望去，身旁的小恶魔稍稍一愣，仔细打量着纸张，再看了看身旁的少年......

　　“很像。”

　　“哪里像了啊？！”

　　肖像的位置，分别代表着二楼里他们五位的房间。

　　挨在一起。

　　天色已晚，白昼时的事件令人分外劳累。众人各自告别，回到了温暖的床上——

　　这里和红魔馆非常相似。

　　宏大，空阔，带着一丝神秘的高贵。走廊地板的瓷砖黑白分明，房间内却温馨典雅。

　　但栉却睡不着。

　　他依旧心事重重，在自己房间外的走廊边，倚靠着立柱，默默注视着墙壁上的照片。

　　......上面有古明地觉。

　　以及，另一位碧色短发、一脸开心的少女。

　　她们撑着伞，在阳光下微笑。

　　栉看到了光滑崭新的纽扣。

　　它安静地系在小姑娘的衣服上，在照片中，感觉到它泛着绿色的微光。

　　等到少年把这枚纽扣交还给觉时，漂亮的碧扣上满是刻划和磨损——这些痕迹，就像无言中，一点点地诉说着她的旅程和经历。

　　金属火机燃着火苗，分外滚烫。

　　看着那张泛着黄的照片，他想起了于四下无人时，古明地觉对自己述说的另一个请求。

　　......在读心下，少年的一切记忆都无所遁形。

　　自己认识那位贤者......

　　觉是知道的。

　　但，就算是紫，她愿意告诉自己答案吗？

　　或许，会继续默不作声吧。第一次见面后的几个月来，妖怪贤者再也从未接触过自己。

　　......本不该答应下来的。

　　这太自私，对所有人来说。

　　但在当时......

　　觉的眼睛里，充斥的情感是那样地迫切，充满希冀。

　　于是，杨栉便同意了。

　　即使他自己曾说过，他无法保证委托会有所进展。

　　古明地恋......吗？

　　找一个“无意识”的流浪旅人，就像在茫茫的大海中找一滴雨露。听起来，更像是一个天方夜谭。

　　旅途还要继续。

　　这件事只有栉和小恶魔知道，还是不要麻烦其他人比较好——她们大多会选择帮忙，最后总是会卷入事件的漩涡中。

　　就和现在一样。

　　少年从思考中回过神。

　　四周是暗淡寂静的墨色，幽明的灯在廊上闪烁，粉与绿交织成淡色的帷纱。少年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腕表，不知不觉，时间已是半夜。

　　灯火寂寥。

　　先想当下吧。

　　明天，他们一行人都将会是“业火”中的参赛者。

　　天弓千亦、失去半数妖力的阿白、作为奖品的“楼观剑”、狱钱废止令、鬼王......旧都光鲜下的暗流，似乎能将渺小的他尽数淹没。

　　一切都在台面上，但又难以浮现。

　　栉从未有过真正的“战斗”，于他人的较量更像是切磋，而不是为了别的目的——他渴望着这个。

　　现在的自己，又成长得如何了呢？

　　追的上自己曾在钟楼里，答应了心爱之人的承诺吗？

　　“......”

　　“想事情？”

　　话音将少年拉回现实——

　　栉稍稍偏过视线，于身边的墙壁旁，看到了同样对着自己、一脸疑惑的空。

　　“......您好，灵乌路空小姐。”

　　她将漂亮的羽翼收在身后，学着阿磷的样子，撑起手，向天花板伸了一个黑猫般悠闲的懒腰。

　　“叫我阿空就好～客人还不睡吗，现在很晚了哦？”

　　“睡不着呢。”

　　栉关上了火机的金属盖。

　　少年笑着解释，准备收起手中的物件。就在这时，栉却发现阿空盯着自己那个“奇怪”的银色机械——

　　那是他从现世带来的物品之一。

　　抬起手，她的视线跟着上移；放下手，她的目光寻着下滑。杨栉哑然，伸出手，将火种递了过去。

　　“......对这个感兴趣？”

　　“嗯，第一次见，只是在漫画里看到过。”

　　接过它，少女饶有兴致地研究着这个新奇的玩意。

　　她用双手生疏地掰开盖子，擦动齿轮，一丝火苗于空中升腾旋转，燃起暗淡的光。单纯的她歪着头，细细地看着火焰发呆。

　　暖光缓缓照亮了阿空白皙的脸。

　　许久许久——手中金属的滚烫再也握持不住，她才依依不舍地关上了顶盖。

　　叮——

　　好听的钢音。

　　打开、合上；再打开，再合上。

　　空玩得不亦乐乎，直到她想起这是客人的东西，才忙不迭地把火机递还给杨栉：

　　“抱歉。”

　　一丝羞愧的淡粉漫上她的脸颊，在火焰熄灭后，暗色朦朦胧胧，看不仔细。

　　为了缓解这种尴尬的气氛，空挠了挠小脑袋：

　　“这是取火用的吧？”

　　少年点了点头。

　　“是的——从外面带来的。”

　　“地上？”

　　“更远，结界之外。”

　　“结界之.......外？现世吗！”

　　呆空猛然回过头。

　　觉并没有与她说过杨栉的身份，出生在旧地狱的她，对幻想乡内外的概念很朦胧——

　　曾经，觉大人对她们说过：

　　幻想乡就像一个坚固的生态罐，生活在其中的生物不能、也不该打破“结界”构筑的玻璃。

　　因为那样无法存活。

　　就如神明失去信仰，妖怪失去恐惧。

　　现世的物品经常流落进来——思维稚嫩的灵乌路空很喜欢看外界的产物，尤其是漫画。

　　久而久之，便一点点学会了绘图。虽然拥有家的她并不憧憬外面的世界，但她很喜欢那些现代人的“艺术品”。

　　拥有稚嫩心的三足乌，也曾为古明地觉的小说绘制过插图，却因为风格太可爱而被拒绝过好几次。

　　那是独自在核熔炉里安静的时光。

　　而现在——

　　有位来自现世的人，就在面前。对灵乌路空来说，“外界”和“漫画”是可以划上等号的。

　　于是......

　　阿空的眼睛亮起了星星，一脸期待。

　　“你也会画画吗？你的漫画叫什么名字？什么题材的？”

　　“诶？”

　　好多问题。

　　她的思维非常跳跃，让杨栉一下子摸不着头脑：

　　“......我很少画东西啦，不是所有外界人都会这个的。”

　　听到回答，阿空显得稍稍有些失落——她的心情很容易从翅膀上的动作所同步。

　　和文文不同的是，作为天真的三足乌，她的羽翼对情绪更加敏感。难受就是难受，高兴就是高兴。

　　一眼便能看出。

　　就像现在，不安地耷拉着。

　　栉无奈地笑了笑，继续说道：

　　“漫画的话，看的很少。”

　　“比如？”

　　“我想想......”

　　在空的追问后，少年于廊灯下仔细思考。

　　他于现世活过二十几年光阴。那里虽然冰冷，却也在灰黑色的点点滴滴中，偶然飘荡着暗淡的火星。

　　“《铳梦》......吧？”

　　“啊，那个很好看的！”

　　似乎是找到了“同好”那般，空笑了。她开心转过身，朝着杨栉认可般地点点头——

　　黑色的翅膀高高翘起，带起一阵温柔的风：

　　“我觉得，那里面的主角和我一样呢，为了家人可以一直前进。”

　　灵乌路空脸染上一丝羞涩的粉，她轻轻咳了咳，继续小声地说道：

　　“而且，我和她......还同样地很可爱？”

　　少女很早就看过那部赛博风格的神作漫画。

　　当然，这也是她依靠神明的力量，把“制御棒”故意弄得充满科技感的原因之一。

　　这是——只有她知道的原因！

　　“像吗？我不觉得呀。加里是短发，而且，在剧情里她很厉害哦。”

　　栉笑着，打趣般地回应。

　　呆空羞涩的脸红迅速不见了：

　　“咱也很强！”

　　少女鼓了鼓嘴，她捏着身上制服的裙摆。似乎是为了证明什么，她轻轻伸出自己的食指。

　　心念间，一枚炙热的火球凝在空的指尖上。恍惚间，如同一颗暖暖的太阳——光芒热烈，照亮整个走廊。

　　“真的！”

　　她骄傲地抬起头，样子就像一个不服输的小孩子。

　　杨栉看着阿空，此刻，她的眼神和少年记忆中的那位小家伙相重合。

　　无拘无束，不爱思考，带有一些未谙世事的天真和纯洁。

　　琪露诺。

　　她们活在单纯的世界，有时候，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想到这里，栉笑着摇了摇头：

　　“......阿空。”

　　“嗯？”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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