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心蜃苗圃与丹虫初啼

　　沈退盘坐于菌毯王座，识海中翻涌着刚从李长老处牧养而来的海量丹道知识。那些关于药性、火候、丹诀的感悟，如同尚未驯服的野马，与他自身以掠夺和死寂为核心的牧神之力格格不入。

　　直接运用？无异于痴人说梦。他缺乏灵草，没有丹炉，更无那需要温和灵气催动的丹火。

　　但牧者之道，岂是拘泥于形式之道？

　　他的目光落在周身蠕动呼吸的墨绿菌毯上，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离经叛道的念头逐渐成形。

　　既然外界灵草无法在此地生长，那便……自己种一种出来！

　　以何为土？以何为种？以何滋养？

　　他心念微动，身下菌毯分出细细一缕，如同墨绿色的溪流，蜿蜒至他身前，汇聚成一团不断变化的黏稠物质。

　　“土，便是你。”沈退轻语，指尖那缕混沌能量注入其中。菌团蠕动着，其内部结构在凋零与生的力量作用下被重新塑造，变得愈发细腻、肥沃，甚至隐隐散发出一种适合魂魄寄居的阴润气息。此乃魂壤。

　　接着，他并指如刀，竟从自身那缕融合了生意的神魂本源中，极其细微地剥离出一点比尘埃还要渺小的绿芒。剥离的瞬间，他脸色微微一白，神魂传来针扎般的剧痛。这点绿芒，蕴含着他最本源的牧养生机，是他未来道途的根基之一，珍贵无比。

　　“种，便是我之道基一粟。”

　　他将那点珍贵无比的绿芒种子，小心翼翼地植入魂壤之中。

　　最后，他回忆起李长老记忆中关于星脉草的培育法门，但其所需阳和灵气、暖石细屑在此地皆是奢望。他沉吟片刻，眼中幽光一闪，双手掐动一个极其古怪的法诀——这并非任何丹诀，而是他以牧神意志为核心，逆用李长老的丹诀知识，结合此地特性创出的饲灵秘咒。

　　咒力无声无息荡开，却不是汲取天地灵气，而是引动矿坑中弥漫的毁灭性能量场与那无处不在的、微弱驳杂的魂魄碎屑，如同驯服狂暴的野兽，将其强行转化为一种阴冷、却蕴含着特殊生机的养料，缓缓浇灌而下！

　　“滋养，便以此地绝望死寂为食！”

　　魂壤中的绿芒种子猛地一颤，开始贪婪地吸收这另类的养料。

　　惊人的变化发生了。

　　那绿芒并未生长成任何已知的灵草形态。它在魂壤上迅速抽枝发芽，长出的却是一片片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墨绿色小叶，叶片上天然生成着类似人体经络般的、细微的银灰色纹路，这些纹路如同活物般缓缓脉动，吸收着阴冷养料，散发出一种奇异的、能安抚魂魄的波动。

　　这并非星脉草，而是以沈退本源为种，以魂壤为基，以绝望死寂为食，孕育出的全新异种——心蜃苗！

　　沈退凝视着这株奇异的心蜃苗，能清晰地感受到它与自己神魂深处那点绿芒本源的连接。它吞吐着阴冷能量，将其转化为一种极其特殊的、偏向精神层面的精纯气息，反哺自身。

　　成功了！

　　虽然只是一株幼苗，却验证了他的设想——无需外求，便可于此绝地中，开辟属于自己的独特药圃！

　　但这心蜃苗的功效似乎更侧重于魂魄精神，于炼丹……何用？

　　沈退再次陷入沉思。他回想起李长老记忆中一种偏门至极的、近乎传说的炼丹手法——活丹术。此术非以炉火煅烧，而是以特定妖虫或灵兽的躯壳为鼎炉，以其生机妖力为火，吞食特定灵草后，于其体内自然结成的丹药。

　　此法凶险异常，且对鼎炉要求极高，近乎失传。

　　一个更加疯狂、更加另类的想法在他脑中碰撞成型！

　　没有活鼎炉？那便……造一个！

　　他目光扫过一旁一具经过菌殖改造、覆盖着墨绿苔藓的骨狼傀兽。它们拥有傀兽的骨架，菌苔模拟的血肉，以及魂火驱动的核心。

　　他选中一具，将其召至身前。双手虚按于骨狼头颅，意识沉入其中，精准地操控着覆盖其上的菌苔。

　　那些墨绿色的菌苔在他的意志下，开始向着骨狼腹腔内部疯狂滋生、汇聚、改造！它们模拟出肠道、囊腔的结构，内壁变得光滑而坚韧，并分泌出特殊的、蕴含着微弱炼化之力的菌液。一个粗糙而邪异的生物丹囊初步成形！

　　紧接着，沈退小心翼翼地将那株刚刚培育出的心蜃苗采摘下来，通过骨狼巨口，将其投入那生物丹囊之中。

　　心蜃苗落入菌液，瞬间散发出更加浓郁的、安抚魂魄的奇异波动。

　　随后，沈退根据李长老的知识，选取了几种矿坑中常见的、属性阴寒剧毒的矿石碎屑，一并投入其中。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指尖逼出一滴融合了混沌能量的漆黑血液，滴入骨狼颅内的魂火之中！

　　“以吾之血为引，燃魂火为源，融万毒为材，结……丹虫之胎！”

　　魂火猛地暴涨，颜色化为幽绿！强大的能量顺着菌苔脉络疯狂涌入腹腔丹囊！

　　丹囊内的菌液瞬间沸腾！心蜃苗、毒矿碎屑在魂火之力和菌液作用下开始疯狂反应、融合、压缩！

　　骨狼傀兽全身剧烈颤抖，发出痛苦的嘶鸣，体表的菌苔忽明忽灭！

　　沈退全神贯注，以无上意志调控着整个过程，平衡着各方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骨狼的颤抖渐渐平息。

　　沈退心念一动。

　　骨狼猛地张开巨口，却不是咆哮，而是一阵奇异的、如同金玉摩擦般的嗡鸣！

　　一道灰绿色的影子从它喉中电射而出，落在沈退掌心。

　　那是一只仅指甲盖大小、通体如同灰绿玉石雕琢而成的甲虫！其背甲上的纹路竟与那心蜃苗的叶脉一模一样，复眼闪烁着幽绿的魂火之光，周身散发着一种奇异的药香与阴冷魂力混合的气息。

　　蜃魂丹虫！

　　此虫非生非死，乃是以傀兽为鼎、菌囊为炉、心蜃为引、魂火为薪、毒矿为材，炼制出的活体丹药！亦是另类的生命！

　　沈退能感觉到，这只小虫与自己心神相连。它无需进食，可自行吸收周围阴气魂力维持存在，其体内蕴含的那一丝心蜃苗的药力，似乎对稳固神魂、抵御心魔有着奇效。

　　而更重要的是，通过这只丹虫，他模糊地感知到，远处黑市据点中，那些被菌丝附着的修士体内驳杂的魂力，似乎……变得更加可口了？仿佛这丹虫的存在，能优化菌网汲取能量的效率？

　　牧养之道，竟还能如此！

　　沈退看着掌心那安静蛰伏的丹虫，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于此死寂绝地，以匪夷所思的方式，成功种出了第一株异草，炼出了第一枚活丹！

　　这条路，前途莫测，却广阔无垠。

　　他轻轻一挥手，那蜃魂丹虫振翅飞起，悄无声息地融入菌毯之中，如同一个忠诚的工蜂，开始巡视并优化这片属于它的……奇异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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